孙沁歌盯着宋康正,上下将他打量了一个遍,他的衣衫不整,领带挂在胸前,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是敞开的,满脸都是宿醉的表情,身体疲沓而颓废,头发也很糟糕的窝在头上,乍一看,就像是欢爱了整整一晚,此刻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
孙沁歌的胸口仿佛被重锤闷击了一下,有种钝感的疼痛,她最终只是微微点头致意表达自己的礼貌,然后指了指房门示意对方自己要进屋了。
“我不是……”宋康正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孙沁歌冰冷的眼神却拒绝了他的任何理由,他如何去做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也无需得到她的任何谅解。哪怕是真的玩了一整晚,他现在也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宋康正有些无可奈何的摇着头,看着孙沁歌走进了她的房间。他想知道让她突然改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靠瞎猜得来的结果终究并不能真正站稳脚跟,现在唐宇和宋康正就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鉴定结果上,他们希望能够用这个报告来和袁兆锋谈判,逼他不得不说出当年的真相。
可是转念一想,宋康正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觉得孙沁歌和袁兆锋在一起一定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就不能是真的不爱他了吗?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往事如电影一般的一幕幕在自己的面前划过,他第一次见孙沁歌并不是被打劫的那晚,还要再往前。
那天和往日一样风平浪静,作为海滨城市的洛城被阳光照耀,到处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他来过这家咖啡店很多次,可是那天是他第一次正面见到孙沁歌——一个美到可以说是毫无瑕疵的女人,平日里她窝在后厨很少露面,而那天的情况则有些特殊,有一位难缠的客人在大厅里吵吵嚷嚷,再三质疑这家店的咖啡都是一些下三滥的渣豆经过深度烘焙用一体机图省事萃取的,根本就不是宣传的手工咖啡。
阿玲再三解释都没有用,只好转过身去求助在柜台后面的孙沁歌,孙沁歌给阿玲打了几个手势,阿玲匆匆忙忙的跑去准备了平底锅、电磁炉、手冲壶放在了那个客人的桌面上,从一个很小的瓶子中倒出了白色的咖啡豆,给那位客人介绍道,“这是我们老板今年刚刚采购回来的曼特宁和巴西的混合豆子,回甘力很强,属于大众喜爱的口感。”
孙沁歌将豆子放进了平底锅内,用电磁炉烘热锅底,然后将咖啡豆烘焙出来。新鲜烘焙的咖啡豆按说要隔一天之后才能够达到最佳口感,不过这次破例了,孙沁歌将咖啡豆磨成咖啡粉,然后放进手冲壶的滤网中,优雅的捏着银色的手冲壶将92c的开水滴在咖啡粉上,一滴滴黑色的液体顺着滤纸滴入了咖啡杯中,这位找茬的客人哑口无言。
宋康正只是看了看这个过程,又转过去给宋思思继续讲解她询问的几个数学题,宋思思却大张着嘴半晌缓不过声来,“哥……”宋思思拉着宋康正的袖子说道,“那个老板好漂亮啊!”
“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宋康正简单的说道,他从来没有将孙沁歌放在心上过,也不知道孙沁歌站在后台对他日积月累的暗恋,更加不知道一个少女情窦初开时候的那种酸涩。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弄人,他们能够相遇、相知、然后相爱,可是最后的结局却又是相互别离。
如果那天晚上宋康正没有折回那家咖啡店寻找杜鹤林的照片,这个故事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他靠在电梯的壁上仰头看了很久顶上的柔和灯光。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在意起这个和他并不在一个世界的女孩了?
他不记得了,根本就想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来。他记得很多事情,可是就是记不住一个时间,记不住一个他真正爱上她的时间点。
他多么希望他们就能将化验报告扔在袁兆锋的面前,如果他真的爱孙沁歌,他就必须要说实话。爱是一个很可怕的感情,能叫任何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变得委曲求全而且卑躬屈膝。可是也无法排除袁兆锋根本不爱孙沁歌这个事实,也许他只是想利用她,就像是也许她也只是想利用他一样。
孙沁歌关上了门,靠在上面无力的向下滑动,最后蹲在了地上,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哭泣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泪水刹那间就布满了她白皙的面庞,浑身都因为颤抖而不断的抽泣。饶是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将宋康正刚才那副衣冠不整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
她恨自己的没用。
孙沁歌回来,是帮袁兆锋拿西装和洗漱用品的,顺便要准备他的早午晚餐。早上查房的医生听取了他身体恢复的进展状况,已经批准他可以进食一些流体的食物了。很快他就可以恢复健康,一如往常,他们的生活就会回到正轨,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差别,改变的只是两个人的关系。
今天下午,袁兆锋要接受财经杂志的采访,她还得要保证他的形象能够去见人。
孙沁歌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什么?明明就说好了一定要把宋康正从自己的心里拿去的,她和他之间注定了不可能,不管她觉得自己曾经和他多么的合拍、又多么的有默契。从十七年前开始,这件事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事实了。她的手紧紧的掐在一起,手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得疼,最后,孙沁歌猛地站起身,吸了口气朝着厨房走去,沉默的接水、淘米、然后开火。
然后再去袁兆锋的房间,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装好。
孙沁歌让自己的动作尽可能的慢下来,然后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出门的时候她也洗漱了一番,铺了一层薄薄的粉。等袁兆锋再见到孙沁歌的时候,他早就察觉不出她的异样了,她笑得很好看,面颊绯红,流光溢彩。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像只邀宠的波斯猫。
孙沁歌找了一个盆子,接满清水,叫袁兆锋去床上躺下来。
袁兆锋不知道孙沁歌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只好依言躺了下来,孙沁歌在袁兆锋的脸上涂上了很多泡泡。带着三分玩性,不管有没有胡子的地方都涂了很多的泡沫。
这叫袁兆锋有些担心,整个人的肌肉都是紧紧绷在一起的,伸了伸手想自己来刮胡子却又被孙沁歌把他伸过去的手拍掉了,叫他别闹。
“就不能让我自己来?”袁兆锋问道,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闹?
孙沁歌摇了摇头,正在兴头上,此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你要小心点,破不破相无所谓,关键是要是切断大动脉这个可能不太好处理,这里医生的水平我不是很信任,万一来得及的话,你记得叫我的私人医生!”袁兆锋话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了,他本来是想开开玩笑,可是看见孙沁歌的脸色一刹那变得十分难看,就像是袁兆锋有意要挑起这次他住院原因,给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一般。
“我只是开个玩笑,”袁兆锋补充道,尴尬的笑了出来。
孙沁歌勉强的笑了笑,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么高明。她轻轻的用单面刀片将袁兆锋面上的胡茬一点点的刮掉,最后擦掉那些泡沫,又恢复成了那张看来年轻而又英俊的脸。孙沁歌站起身把水倒掉,重新接了一盆水,帮袁兆锋洗头,温热的流水和孙沁歌拿捏地刚好的力道叫他十分受用,竟然一时之间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袁兆锋这一觉睡了很久,再醒来就觉得自己身上凉嗖嗖的,孙沁歌早就不知道换过多少次水了,从身上叫脚下她都一一为他擦拭了一遍,全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像是历经了一场洗礼,各个都舒展开来,此刻通体都十分舒适。
只是孙沁歌把袁兆锋的衣服全部月兑掉,还没来得及穿上他就醒了,两个人四目相对,孙沁歌的脸色倏的变成了绛紫色,尴尬地赶紧给袁兆锋把被子一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袁兆锋比划,她把他都收拾好了,他可以穿衣服了,起来就可以吃点她早晨熬的清粥,然后准备准备下午采访的事情。
财经杂志的那位专栏作家出了名的刁钻,根本就不顾及采访者的心情,要的就是知道读者最好奇的内容,孙沁歌其实还有些担心,因为袁兆锋到底是一个有软肋的人,旧事重提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例。
“没什么要准备的了,我心里有数。”袁兆锋沉着的说罢,就上下将孙沁歌打量了一个遍,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一般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用悠长的口吻命令道,“你怎么给我月兑掉的,你就再怎么给我穿起来,我是个病人,不能自己动手的。”
孙沁歌看着袁兆锋,他分明就是在给她耍无赖。
袁兆锋也点点头,承认自己就是耍无赖了,她能将他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