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殇 第三十四章 *争有情无论生死

作者 : 弦月西楼

二更过后,永平帝还在崇清殿秉烛批阅奏折。

迟越战事连败两战,死伤三千,折损两员副尉。

需得再补充兵力,调遣将领。

如今御风国战事告捷,收兵回转,倒可以补上这次空缺。

只是迟越战事拖延已久,如何才能结束这场争战,却苦无良计。

永平帝坐于蟠龙椅上,提笔沉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父皇。”

抬头看时,太子熙肃跪于地上。

“这么晚了,何事?”永平帝道。

“父皇,听说蒙将军与萧丞相府皆向父皇提亲了,不知可否是真?”熙肃道。

“没错。”永平帝点点头道,“起来吧。”

“儿臣不敢起来。”熙肃道。

“怎么?”永平帝奇道。

“父皇关爱百姓,也疼爱儿女,不知蒙萧二家提亲之事,妹妹可知道吗?”

“宁阳已经知道了。”永平帝道。

“二妹一人,难许两家,剩下一家,不知该当如何?”熙肃道。

“三公主亦适龄待嫁,两家皆为良配。”永平帝道。

“三妹可知道这件事了吗?”熙肃道。

“孤王还未及去承静宫。”永平帝道。

“今日倒有一个人,欲见父皇一面,请父皇恩准。”熙肃道。

“哦?”永平帝道,“明日早朝时再说吧。”

“此人尚未能早朝议事,是以今夜求见。”熙肃道。

那边已上来一人,跪在熙肃身后,向永平帝行叩拜大礼。

“末将迟凛参见皇上。”迟凛道。

“迟校尉?”永平帝倒有些吃惊道。

“正是,迟凛有一事请求皇上,是以惊扰圣驾,还请恕罪。”迟凛道。

“未经召见擅自面圣,此为大罪,你可知吗?”永平帝肃声道。

“迟凛深知。只是今日之事紧急,迟凛冒死求见,望皇上听迟凛一言,迟凛死而无憾。”迟凛道。

“好,那就说来听听,究竟是为何事这般莽撞?”永平帝道。

“谢皇上。”迟凛抬起头,望着永平帝道,“迟凛想向皇上求娶三公主。”

“什么?”永平帝闻言惊道。

“迟凛自小与三公主一处玩耍,脾气秉性皆深知,若得三公主为妻,迟凛定会视如珍宝,生死待之。”迟凛道。

“原来如此……”永平帝怔了片刻,叹道。

立起身来,向迟凛走近,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皇上?”迟凛不知他究竟何意,疑惑地望着他。

熙肃亦立起身来,望着永平帝。

“迟凛啊,孤王也很希望你能做我皇家的驸马,不过,如今的情形,你该都知道了。”永平帝道。

“皇上,迟凛是真心待三公主,万请成全迟凛一片诚心。”迟凛闻言,又跪倒在地,叩头道。

“你今夜至此,孤王已知你真心,但是,蒙萧二家已言在先,孤王总不能不顾。”永平帝拍了拍迟凛肩膀道,“回去吧。”

“皇上……”迟凛还待再言。

永平帝已向殿外走去。

“起来吧。”熙肃上前扶起迟凛。

“为什么会这样?”迟凛痛声问道。

熙肃却未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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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邺妃来到旭阳宫时,宁阳正趴在榻上。

“宁阳。”邺妃坐于榻侧,向宁阳道。

宁阳却拧过脸去,并不搭言。

“还疼吗?”邺妃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自己也后悔下手太重。

但那时心中急痛、二十多年来压抑的怨恨让她常常难以控制,手下便没了轻重。

宁阳仍不言语。

“繁花。”邺妃叫道。

“奴婢在。”繁花忙应道。

“给公主上过药了吗?”邺妃道。

“公主她、她不让、上药……”繁花顿道,声音越说越轻。

“把药拿来。”邺妃道。

“是。”繁花应道,忙去取了药来,呈予邺妃。

宁阳却翻身起来,对邺妃大声道:“谁要你来假好心!打我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宁阳!”邺妃喝道,“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为我好怎么让我嫁给那个窝囊废!”宁阳吼道。

“我、我这几鞭子,还没把你抽醒吗?”邺妃立起身来,指着宁阳厉声道。

“我清醒得很!”宁阳抓过邺妃手中药盒,狠劲掼了出去。

药盒正砸在一人脚上,永平帝正站在屋中。

繁花等忙跪倒接驾。

邺妃亦与永平帝见礼。

宁阳下得榻来,却将眼直瞪着永平帝,也不行礼。

“宁阳,你有伤在身,就躺着吧,孤王与你娘说几句话。”永平帝向宁阳道。

永平帝先去了敬邺宫,不见邺妃,才又赶来旭阳宫。

宁阳望了望邺妃。

“邺妃,难得今日天气晴好,可愿陪孤王御花园一行?”永平帝向邺妃道。

“遵旨。”邺妃生硬答道。

永平帝转身先出了旭阳宫,邺妃便也跟出,随往御花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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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绿荫重重,榴花似火。

永平帝在前沉默地走着,邺妃在后默然跟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去看这满园盎然。

永平帝忽在一棵石榴树下停下,望着满树火红。

邺妃却望着另一侧。

“你们都去阅荫亭候着。”永平帝对常福等道。

“是。”常福便领了一干宫人退了去。

邺妃也不言语。

“邺妃,孤王还记得、你刚嫁到王府时,也是石榴盛开的时节。”永平帝望着一树石榴花,目光飘向遥远的那一年。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邺妃望着永平帝缓缓道。

“那时候,你很温和,也常常笑。”永平帝亦回头望着她。

“是吗?人总是会变的。”邺妃的脸色并无任何表情。

“邺妃,其实、孤王一直很愧疚,没能救得你父亲。”永平帝面现伤情,哑声道。

“臣妾不敢当。”邺妃却仍毫无表情。

“虽然先皇亦有很多无奈,终归是我殷家愧对你吴家。”永平帝叹道。

“愧对?皇上,吴家只剩下我了。若皇上真想弥补臣妾,就让宁阳嫁给萧丞相三子吧。”邺妃望着永平帝,平静地道。

她的确变了很多,焦躁、满怀怨怼,特别是在面对宁阳的时候。

因为那是她唯一还在意的。

她对着永平帝,却从不表露这样的怨恨。

“邺妃,你可问过宁阳吗?”永平帝道。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这样才是为她好。”邺妃道。

“宁阳的性子,你该最清楚。”永平帝道。

“等木已成舟,她会认命的。”邺妃道。

“我不会!”宁阳忽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一手还牵了一个人。

高大魁梧,朗眉剑目,正是蒙家四子蒙翰振。

“宁阳!”邺妃抢上前去,欲将她的手扯开。

宁阳却紧紧握住蒙翰振的手,使劲将邺妃推开来。

“末将蒙翰振参见皇上、邺妃娘娘。”蒙翰振向永平帝跪下。

宁阳也跟着他跪下,紧握着他的手。

邺妃狠狠瞪着蒙翰振,厉声道:“你还要脑袋吗?!还不快放手!”

“要砍他的脑袋,先砍我的好了!”宁阳扬起脸来,瞪大眼睛望着邺妃。

“你、你……”邺妃手指着宁阳,浑身发颤,“你、不知好歹!”

“父皇,我只喜欢他,别的任何人我都不嫁!”宁阳笃声说道。

“蒙禁尉,你可知罪吗?”永平帝皱眉道。

“末将知罪。”蒙翰振道。

“那就服罪吧。”永平帝道,“来人!”

常福等忙上来答应。

“廉英!”永平帝高声叫道。

常福忙小跑出去,大声叫道:“廉校尉!”

廉英闻得召唤,带了三人急步赶来。

“廉校尉,将蒙翰振除去冠带,打入天牢!”永平帝厉色道。

廉英闻得吩咐,愣了一回。

“蒙翰振触犯国法、无礼犯上,打入天牢等候问斩!”永平帝道。

这次廉英确信自己并未听错,应道:“是!”

一挥手,上来两个人,将蒙韩振冠带除去。

“父皇!”宁阳“霍”地立起身来,“你真要杀他?”

“他这样犯上欺君,还不该斩?我皇家颜面何存!”永平帝怒道。

“好!”宁阳道,“我就跟他一块儿去坐天牢,等父皇问斩!”

说着将蒙翰振扯起来,拉着他对廉英道:“廉校尉,走吧。”

廉英脸上泛出苦色,望着宁阳和蒙翰振,没敢挪动。

“愣着干什么?”宁阳道,“你不走,我们自己走!”

扯了蒙翰振自向前走去。

“宁阳,你这个疯子!”邺妃忽在后吼道。

“是,我就是疯了!”宁阳回头挑眉道。

“你、你……”邺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望着宁阳怔了一回,无力地道:“随你吧……”

晃着身形摇摇地走过宁阳身侧,向园外走去。

红菱、红香忙上来扶她,她却推开两人,蹒跚着越走越远。

永平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无语。

过得一会儿,方才对廉英轻轻摆了摆手。

廉英忙让手下之人放开了蒙翰振。

“父皇?”宁阳向永平帝道。

“唉……”永平帝叹了一声,向宁阳道,“你既非要选他,孤王、便应了你。”

“父皇!”宁阳大喜笑道。

“只是,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得闲时多陪陪你娘。”永平帝遥望着邺妃离去的方向,缓缓道。

“是,宁阳知道。”宁阳眉开眼笑地道。

“蒙禁卫,以后宁阳就交给你了,”永平帝向蒙翰振道,“你可要好好地待她。”

“是,谢皇上隆恩!”蒙翰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向永平帝叩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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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帝离了御花园,未去御书房,却往德庄宫而去。

“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懿庄皇后忙迎上道。

“孤王有些乏了,来这里歇歇。”永平帝歪在榻上,懒懒道。

懿庄皇后取过薄衾予他盖了,柔声道:“皇上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想到宁阳会做到这个地步……”永平帝叹道,“淑兰,孤王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孩子们自有自己的命数,皇上已经尽力了。”懿庄皇后柔声安慰道。

“唉,但愿他们能好吧。”永平帝道。

“他们彼此有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皇上就放宽心吧。”懿庄皇后道。

“萧丞相府中,还得筹划筹划。”永平帝道。

“三公主性子柔和乖巧,与萧家三子最是般配,想来应是无碍,皇上就安心歇着吧。”懿庄皇后道。

“孤王略睡一会儿,过一盏茶功夫叫醒我。”永平帝疲惫地躺了下来。

懿庄皇后将纱帐放好,带了宫人们出去。

一时满屋寂静,永平帝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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