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殇 第六十章 *卷宗无痕探病遗佩

作者 : 弦月西楼

二更已过,永平帝方至德庄宫。

摘了王冠、宽了龙袍,还未歇得一盏茶的功夫,常福突然急匆匆进来禀报道:“皇上,浊瑟城快报!”

说罢呈上一份素锦军报。

永平帝接过素锦,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

浊瑟城是与迟越交战之处。

素锦只有在主将薨逝时才能使用。

永平帝急忙展开素锦,果然“浣月国镇军大将军封之恩予信,战敌七日,重伤不治,举军同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行跃入眼帘。

封之恩为迟越战主将,突然阵亡,情势危急。

“立刻召蒙匡大将军入宫!”永平帝向常福道。

重整冠带,再披龙袍,即刻往崇清殿。

蒙匡连夜觐见,临危受命,点起十二万大军,奔益州浊瑟城而去。

乔凌宇急病卧榻,未能随征。

永平帝在定平校场凯旋台相送。

“蒙将军,此去征途遥远,望你马到功成,早日还朝。”永平帝说罢,饮下送行之酒。

“此去定要平定迟越,以报君恩。”蒙匡壮志在胸,饮了行军酒,上马辞去。

旌旗展展,枪戟寒光如冽,大军浩浩荡荡,往南进发。

次日,永平帝即安排熙肃前往封之恩府邸抚恤。

封府举哀,架起灵堂,等候封之恩灵柩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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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肃宣完圣旨,回报永平帝。

永平帝疲惫地靠坐在蟠龙椅上。

“父皇。”熙肃跪拜道。

“都办妥了吗?”永平帝缓声道。

“是。”熙肃道。

“迟越之战,每每折损良将,不想这次,连封将军亦……”永平帝痛声道。

“蒙将军此去,定能平定迟越,告慰封将军及众将士,父皇不必过于伤怀。”熙肃道。

“但愿蒙将军能安得南隅,保我浣月百姓安乐。”永平帝道。

忽想起一事,向熙肃问道:“那件事如何了?”

“迟校尉正在全力探查此事。”熙肃道。

“迟凛?”永平帝有些奇道。

“正是。”熙肃道。

永平帝默然一回,道:“他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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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凛再至萧府,寻到萧恒峰。

萧恒峰将一个卷宗交给他。

打开看时,上面记载了孟福满原是一名药商之子,家道中落,用祖上余下的钱捐了一个药吏,半年后升了药监郎官。

“这样的人,子渝如何识得他?”迟凛看了卷宗,愈觉不解道。

“是啊。”萧恒峰亦道。

“萧二哥,你可去望过子渝吗?”迟凛向萧恒峰问道。

萧恒峰点了点头。

“他可有说什么吗?”迟凛道。

“他并没说什么。”萧恒峰道。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吗?”迟凛皱眉道。

“荒唐?”萧恒峰望着他,有些发呆。

“两个完全不可能相识的人,忽然有了仇,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难道不奇怪吗?”迟凛道。

“长风,这世间本身便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萧恒峰道。

“萧二哥?”迟凛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牵连或许真有天命一说吧。”萧恒峰道,“三弟的事,劳你费心了。”

“天命?究竟何为天命?”迟凛道,“子渝的事,萧二哥可有什么头绪吗?”

“我?并没有。”萧恒峰道。

“那我下次再来叨扰。”迟凛道。

说罢,向萧恒峰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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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峰回到内院,其妻陶氏向他道:“明日便是钱尚书五十大寿,这寿礼还无着落,可怎么好?”

“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萧恒峰道。

“上月安国夫人喜得宠孙,方将皇上除夕赏赐的赤火珠当得二百两,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陶氏道。

“既无有银钱,便少给一些罢了。”萧恒峰道。

“别人都只多不少,独我们少给,以后如何见人?何况,往年也不见缺短这些银钱,为何如今总是捉襟见肘?”陶氏道,“你该不是拿了银子在外面养了狐狸精去了吧?”

陶氏说着,掏出手绢哭了开来。

“妇道人家,这是些什么话?”萧恒期无奈道。

“我自嫁来你这丞相府,娘家带来的嫁妆亦不曾薄了你家门第,初时几年也是金箸银筷,怎么这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更是月月亏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陶氏越说越伤心,眼泪就如溪流倾泻而下。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萧恒峰沉着脸低声喝道,“别让父亲母亲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我跟着你是过不下去了!昨儿个左侍郎家一个侍妾竟然逼上门来,话里话外地问我讨你借下的五百两银子,我这脸早就给你丢尽了!”陶氏想起昨日受的闲气,更是伤心,眼泪流个不住。

“我再去想办法,你先别哭了!”萧恒峰说着,抬腿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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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凛来到茂源客栈,榆儿、栗原并不在。

“那位公子已说下了,若有人来访时,只说晚间再来。”掌柜的出来向迟凛道。

“也好。”迟凛道。

出了茂源客栈,迟凛又再来到孟福满居处。

仍是大门紧锁,院中凌乱如前。

想了想,便往城南走去。

转过济世大药堂,来至一处,墙外便已见院子里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伸出墙来。

却亦是院门紧锁,不见一人,便立于门外等候。

候得多时,方见一个花白头发,满身污渍的老乞婆手执拐杖,探着路走来。

走至门前,侧耳听了一回,模模索索掏出钥匙来打开院门。

“老婆婆。”迟凛称道。

“有事进来说吧。”老乞婆道。

自推门进了院中。

迟凛便也跟了进去。

老乞婆穿过简陋的小院,推开老旧的木门,进得屋来,回身问道:“你是谁?”

“晚辈迟凛。”迟凛道。

“何事?”老乞婆道。

“胡四喜可是您老的儿子吗?”迟凛道。

“不错。”老乞婆道。

“不知他如何与萧三公子相识?”迟凛道。

“你是萧家小儿的朋友?”老乞婆道。

“是。”迟凛道。

“哼,果然不错!一个接一个,不过,你们休想老婆子松口!”老乞婆哼道。

“一个接一个?还有谁来过这里吗?”迟凛道。

“一位公子、三个姑娘小子、一个老头,如今又是你,没完没了。”老乞婆道,“他萧家欠我胡家的一条命,老乞婆定要他吐出来。”

“三个姑娘小子”,这只怕是榆儿他们,那位公子、老头却不知是何人。

迟凛心下想到,向老乞婆问道:“不知那位公子和老人是谁?”

“不知道。”老乞婆道,“凭他是谁,以为几锭臭银子就能买了我老乞婆,那可差了主意了!”

“您说他欠了你胡家一条命,这是怎么回事?”迟凛转而问道。

“好!”老乞婆将拐杖狠狠拄了拄地道,“今日便索性说个清楚,好叫你们死了这条心!”

“老婆婆,您这是……”迟凛道。

“哼,他既无脸说,老身偏要揭揭他这层假仁假义的皮。”老乞婆恨恨地道。

迟凛忙立起耳朵听来。

“我胡家人丁单薄,只剩下四喜一个孩子,老乞婆不望他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只望他平平安安,成家立业,人丁兴旺。”老乞婆开口言道,“四喜生性善良,对我这个瞎老婆子更是孝顺。也是我命运不济,拖累了他……”

老乞婆说至此处,顿住话头,神情哀伤。

“出了什么事?”迟凛问道。

“去年冬天,我忽然患上一场重病,将家中仅有的一些散碎银两全都耗尽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好转,这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老乞婆说着,长叹一声道:“穷人家生了这样的病,只能熬日子,等死罢了。老乞婆我也活够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老婆婆,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迟凛奇道。

“若不是我这条贱命,我的四喜孩儿怎么会受他银两?”老乞婆说着,双目落泪。

“受谁的银两?”迟凛凛色道。

“除了他,还有谁?!”老乞婆道,“我这儿子,只怕我老婆子病死,收了他二百两银子,治了我的病,却丢了自己的命!他只道遇到了贵人,得他相助,不告与我实情。我老太婆活了这把年纪,又怎会糊涂到相信这种平白的好心!”

老乞婆擦了擦眼泪,又道:“如今官府衙门已经抓住了真凶,我的儿子可以活命了!”

“老婆婆,您如何知道那人便是萧三公子?莫不是弄错了吧?”迟凛道。

“他的声音,我日夜皆不曾忘,怎会有错!”老乞婆恨恨地道。

“您见过他?”迟凛奇道。

“我病重之时,曾有一位公子来过,也是老天有眼,让他遗失了玉佩在此。”老乞婆道。

“那位公子是谁?”迟凛道。

“自然是他了!”老乞婆道。

“他可有亲口说过他是萧三公子?”迟凛追道。

“这、倒没有。”老乞婆道。

“那或许是别人也未可知。”迟凛道。

“哼,我老乞婆岂会听错,定是他无疑!”老乞婆道。

“他不过好心来探望您,怎见得就是他与令郎银钱行杀人之事?”迟凛道。

“好心?哼!”老乞婆哼道,“他这样一个富家公子,怎会知道我这样的穷老婆子?何况他已认下玉佩,服了罪,怎会有错?”

闻得此节,迟凛无言以对。

“没话说了吧?”老乞婆道,“无论如何,老乞婆绝不会滥改供词,你们不必费心了。回去告诉其他人,不必再来了!”

“多谢相告,晚辈告辞。”迟凛与她拱手作辞。

“不送。”老乞婆道,“要是敢再来,老婆子我先提刀杀了他!”

说着这话,咬牙切齿,眼神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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