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无事,闲徵正坐在落地窗前看泰戈尔的诗集,傅宣颐阔步走了进来,他让随从放下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回眸瞧闲徵,见她依然不为所动地看书,便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唇角含着一丝不动声色的笑,认真地瞅着她。
闲徵当没看见他似的,依然翻着书页,口中念念有词地记着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按住闲徵手中的书,柔声说:“我在这里蹲了这么久,你都不给点反应吗?”
闲徵这才抬眸看他,沉默了须臾,便避过他的话,说:“傅宣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陪爸爸在书房商讨军务么?”
傅宣颐站起身来,眉宇间一派英气逼人,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他又看了闲徵一眼,便说:“嗯,商讨完了我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都是时下最流行的首饰衣物,还有些有趣的西洋玩意儿,闲徵,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闲徵并不回他的话,而是搁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去看摆放在凤头足鎏金花边沙发上的礼盒。白色的雪纺长裙随之摇曳,簌簌低鸣,就像白玉兰被秋日的阳光筛了一遍般,在一缕缕灿然光线中随风飘摇,开了一丛又一丛。
她一一翻着礼盒,见都是些女子喜欢的礼物,忍不住回眸瞧傅宣颐,见他目光里泛着淡淡的笑意,依稀是玉一般的温润。心里便仿佛是被蜜浸了一般,一丝丝甜意涌上来,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她说:“难为你这样有心。傅宣颐,谢谢你。”
闻言,傅宣颐大步流星地走到闲徵面前,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闲徵,你是我傅宣颐的妻子,我有本事养你一生一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报社那样杂乱的地方工作,最好不要工作,就呆在家里,没事的时候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学江司令家的太太养只狮子狗,打打牌闲闲度日,然后,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闲徵瞅着傅宣颐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沉默了。
忽然,一大群白鸽蓦地从窗外葱郁葳蕤的丛林里飞出,轻轻一挫身,便扑棱棱着翅膀飞上碧霄云天。远处圣洁庄严的白色教堂里,有悠然响亮的钟声徐徐传出,梆子一下下敲在铜钟之上,节奏分明。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闲徵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沉默了片刻,便轻轻推开傅宣颐,放下手中的礼品盒,说:“傅宣颐,我不会舍弃我的理想,正如你不会舍弃你的军队一样……报社何等杂乱我不管,只要能让我完成儿时的梦,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是会去的。”
傅宣颐放开闲徵,他淡淡地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褪成一片片雪亮锐利的刀刃,在眸底四溅无声,然而不及须臾,便悉数退去。
他幽幽叹息一声,说,“娶你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就该知道……”
话没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闲徵懒得去猜他的话中之意,也不管身边堆积着的礼品盒。她愣了一会儿,便径直饶过沙发,拾起搁置在珐琅镀银的镂花白色小圆桌上的泰戈尔诗集,又坐在窗前开始看书。
这下却心思全无。
她抬眸,只见窗外暮色四合,天空出落成一片霞红色,远处的铜铸大钟又被连续敲响了几下,白鸽在苍穹盘旋踟蹰了许久,终于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