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身形挺拔高大,清瘦入骨,穿着雪白的衬衣,孑然立于遮阳伞下,眉目温润秀雅,就像一幅静止的画。
旁边的果树上结满了半熟的果子,风一吹,软浓香蜜就在口鼻之间徐缓漾开。一株翠绿尖青的藤蔓梢头浅浅伸了出来,在碧湛如织的天空上张牙舞爪着。周遭却慢慢浮起一层阴霾,温润的风侵入闲徵的裙摆,几乎渗进骨髓,一阵一阵的寒。
闲徵心下一慌。
她立时别过眼,蹲子欲捡起地上的檀香扇,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发抖,捡了好几次都没法将那檀香扇捡起来。她顿时泄了气,也不顾那扇子了,就慌慌忙忙转过身去,恨不得插上翅膀,迅速离开这个让她心都跳出嗓子眼的地方。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他说:“闲徵……”
闲徵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步子,而是加快了速度。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头晕目眩,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他却几个阔步追上她,狠狠地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他说:“闲徵,我们谈谈好吗?”
她头也不回,僵直着脊背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说:“藤原良久,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他欲言又止,用日语道:“闲徵,那次我没有订婚,我也没有负你……其实,上岛花枝也不想嫁给我,我们本来约好了的,她逃婚,我退婚,然后我就到上海来找你,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那艘游轮上,又碰巧遇见了我们订婚……你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我,就离开了,闲徵,对不起,对不起……”
闲徵忍不住失笑出声,她淡淡地瞥了藤原良久一眼,声音轻得落地就碎,“又怎么样呢,藤原良久?你如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呢?”
“你知不知道,若是上次我离开的时候,你追出来告诉我事实真相,抑或是在之后找到我,我们就不会分隔两地,成了这般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你知不知道我在船舱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整整**,我以为你会出来找我、给我解释的,可是你没有!我当时完全奔溃了,几乎就要跳海自杀了,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扔下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在傻傻地自欺欺人,想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才会那样对我,想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于是我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怎么也打不通,写信给你,又音讯全无……”
“我想就算当时你有什么苦衷,后面你也该来上海找我,就算你不知道我家具体地址在哪里,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白家在上海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难找么?很难找么?我等了你整整半个月,你都没有出现!现在倒好,我都已经嫁给他人为人妇了,你却来告诉我你有苦衷,你没订婚结婚,哈哈,真好笑,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底,藤原良久,你没那么喜欢我!没你想象中那样喜欢我!比起你的身家利益,比起你的家国抱负,我们之间的爱情,简直太卑微渺小了……”
闻言,藤原良久惨然一笑,攥紧闲徵手臂的修长手指微微一松,在空中划过一道苍白的弧线,便落了下去。他涩然道:“闲徵,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负你……也希望,你不要恨我,对不起……”
闲徵笑出了泪,“我不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又怎么恨得下去……”
话毕,她挺直纤薄的脊背,转身离开.
大上海舞场。
夏夜清寒,晚风吹得他有些冷。他伸手裹紧了几分身上的英纺黑呢大衣,在冷月晚风中点了一支雪茄静静地抽了起来。袅袅的烟霭缓缓上升,洇开在晕黄又昏暗的街边路灯里,有些惨淡。
半晌,她才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满脸酡红。
将车灯打在她身上,他这才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极浓极浓的烟熏妆,红唇潋滟生姿,雪色玉耳上佩戴着一对极大的宝蓝色珍珠耳坠,左鬓则别了一枝鲜红欲滴的红玫瑰。一身凸显她苗条身材的墨绿色露背短裙穿得松垮垮的,裙摆却生生被撩上大腿三寸,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
傅宣颐强忍住怒气,走到她跟前抱住她,闻到她一身的酒气,便攥住她纤细的皓腕,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还喝酒了……怎么了?”
她嗯了一声,声音小若蚊虫扇翅,便痴痴笑着倒在他怀里。他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她倦极了似的蜷缩成一团,像一只乖巧又听话的小猫咪。身下的裙裾摊开,像是碎了一池的绿萍又折出一截翠碧的青痕来。
傅宣颐看着她,只觉她蜷缩时候的睡颜,像极了古典画里安静优美的仕女,唇边一点朱砂,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却有几缕碎发沾在她脸上,像是一丝丝哀愁,从那画上的四周蔓生出来。
他想伸手去拂开那几缕突兀的发丝,她却突然捂住脸,奔溃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向谁说的对不起。
他拈起她的一缕青丝,目光幽幽,周遭黯淡的影子与天上的月光融化为一片苍黄而凄艳的色泽,渐渐沉了下去,他说:“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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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节太悲伤了,写得我那个内流满面啊。幸好这种戏剧性的情节只在小说里有。现实生活中发生了就太坎坷了。
人生还是平顺一点的好。所以多发了一些文字,凑齐两千字,并祝天下有**终成眷属。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