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有一个很美的主人。
闲徵走进去时,便为琴行的装潢感到吃惊。古木镂花的橱柜,缠枝花纹的壁灯,散发着袅袅芳冽气息的古香。琴行里很安静,只听得到落地钟大秒针嘀嗒嘀嗒的声响,法式瓷砖一直从一楼辗转延伸到了二楼楼上,各色的蝴蝶兰铺满了楼道的两侧。四周的大红绫子窗帘上绣着一枝枝扶桑花,正随风摇曳生姿。
她刚刚进去,便见到琴行主人迎了上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的旗袍,肩上披了一条镂空钩花的开司米披巾,大卷的头发被高高盘起,只别了一支挽花银簪子。皓腕上带着浅绿色的岫玉镯子,外面镶嵌的一缕缕金色丝条缠绕成牡丹花的样子。
日光轻轻的打在上面,一点碧意投在她波心,衬着她脖颈上的那串项链,摇摇晃晃个不停。她将闲徵拉过来坐下,眼波妩媚地瞥着她,盈盈笑道:“这位小姐,你可是要买些什么乐器?”
闲徵拿出那支口琴来,道:“我的口琴坏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修一下?”
她接着那口琴,仔细看了看,脸色突地一变,然而下一刻,她便了然地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瞥着闲徵,说:“不过是里面的簧片错位了。你且在这里坐坐,喝喝咖啡,我进去找人修一修,立马就好了。”
闲徵点头,静静坐下来看着这琴行里的一切。不多时,便有穿着白裙子的女子端着咖啡出来,闲徵道了一声谢,便接过咖啡。
等了一会儿,那美丽的女主人走了出来,笑道:“这位小姐,让你久等了,口琴修好了,你瞧瞧——”她将口琴递给闲徵,闲徵试了试音,见口琴没什么问题了,便莞尔笑道:“谢谢你,多少银元?”
那女主人推开闲徵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忽然扬唇一笑,端的是朱唇轻启,艳光四射,“相逢即是缘。而且同是音乐的爱好人。所以,咱们不谈金钱。”她仔细凝视着闲徵,顿了顿,又柔声道:“这位小姐,我听你口音,知你并不是宣州人,如今这北地兵荒马乱的,宣州城虽有重兵把守,却还是危险。你一个人独身在外,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闲徵颔首道:“是啊,所以我打算回去了。”
那女主人又问:“你可是上海人?”
闲徵心下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头道:“我是上海人,可是你……你是怎么只道的?”
那女主人盈盈一笑,眸光如水,笑落了三月春花一般,“你说话特别有韵味,吴侬软语的……也只有上海人说京片子才会说出这种味道来,其他地方的人都太小家子气了,说不出来。我年少时候在上海姨妈家住过几年,所以对上海人的口音比较熟悉。”见闲徵愣愣地望着她,她又笑道:“我姓祝,你可以叫我祝太太,如果你觉得太生分的话,也可以称我余笙姐,听起来亲切些。”
闲徵便道:“余笙姐。”
祝余笙拉过闲徵的手,亲切地说:“快别这样生分了,因为姨妈的原因,我见到上海人就感到亲切。如今我在宣州城生活,很少遇见北上的上海人了……”她瞥了一眼闲徵,幽幽道:“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闲徵想了想,便笑道:“我叫白景止。景行景止的景止。余笙姐你称我景止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