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挽清正陪着宋允栀聊着天，便有丫鬟送来一套折叠整齐的衣装。宋允栀轻轻用贝齿嗑着银勺，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如蝴蝶掀动透明的翅膀般轻轻摇动，下一刻，她便搁下手中的乳白色细瓷小杯，对她笑了笑，“孟夫人，这是我在霓裳时装公司新定制的一套衣服，待会我去试试，你帮我看看漂不漂亮。”
挽清笑道：“那宋小姐你快去换吧。”
宋允栀嗯了一声，便接过那套衣服，转身进了内卧。
再出来时，宋允栀便不再是宋允栀，而是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她把一头大卷的长发高高扎起，戴了顶黑色的八角帽，上身穿着一袭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格子马甲，腰间系着一条牛皮腰带，配上和马甲同色系的马裤，脚蹬一双黑色马靴。她从内卧走出来，粉腮红润，秀眸惺忪，风骨清艳，一眼望过去，竟是十分英姿飒爽的模样。
日光淡淡的，从落地窗外打进来，她单薄的身子便被勾勒出一个瑰丽梦里才有的窈窕侧影，纤柔妙曼，般般入画。
挽清站起身来，惊讶笑道：“宋小姐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宋允栀在高大的试衣镜前转了转，说：“平时穿惯了女装，偶尔试试男装也不错。而且如今兵荒马乱的，穿男装出行也安全，能少了许多顾虑。”
闻言，挽清笑了，“宋小姐说笑了，上海现在这么安全，秩序井然，治安方面也是不错的，至于这仗嘛……暂时还打不起来，所以宋小姐不必顾虑出行问题。不过，既然宋小姐想到了出行问题，多长个心眼也是好的。”
宋允栀回眸来盈盈一笑，忽然说：“其实我这样穿着只有一个原因，不是为了出行安全。”
挽清忙问道：“什么原因？”
日光洒下千丝万缕，在空气中飞飞扬扬，细密的光线筛过房间里的一切，溅起一片华光。宋允栀十分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把玩着手中的银质镂空雕花怀表，唇角流出丝丝迷人的微笑。一瞬间，满天日光满庭花香都仿佛在她唇角荡漾，温柔从她眼里倒出来，凉匝匝泼了一地。
她柔声说：“为了躲人。”
为了躲人？
挽清正在纳闷中，楼下便有丫鬟唤宋允栀道：“宋小姐，你的电话来了。宋小姐……”宋允栀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下来。”然后她回过头来，对她说：“孟夫人，我先下楼去接个电话。”挽清点了点头，宋允栀盈盈一笑，便下楼去了。挽清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慢慢跟在她身后。
她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一边揣摩着宋允栀刚才的话，一边听着她的动静。
只听得宋允栀拿起听筒，没好气地嗯了几声，接着她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挽清心乱如麻，正打算上楼去时，宋允栀猛然惊呼一声，“你说什么……”伴随着她这一声惊呼的，是怀表落在茶色地毯上的滚动声，“砰”地—声细微声响。挽清一眼望过去，只见那枚怀表打了个旋，便静静躺在地毯上，上面的镂花精致而细腻，那纹路蔓延出来的花枝，丝丝缕缕缠绕，像缠绕到了人心上。
宋允栀几乎是带着哭音说的，像是在竭力拒绝着什么，她颤声说：“不，我不答应，绝不答应……”
挽清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