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们下了楼,恰有端着甜点的丫鬟进来,傅宣颐指着那长春卷与菊花佛手酥,问闲徵道:“你饿了没?”
闲徵摇了摇头。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傅宣颐道:“怎么,不开心吗?”
闲徵又摇了摇头,说:“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心慌,焦灼辗转得厉害。像是小时候做了噩梦,突然醒过来,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妈妈不在跟前,外婆也不在跟前,万籁俱静的夜,只闻见那寒风吹得纸糊的窗猎猎的声音,唤了无数声嬷嬷,也不见任何回答,把整个身子蒙在被衾里,依然觉得害怕,心慌。”
闻言,傅宣颐脸色一变。
待到丫鬟离去,傅宣颐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花影拂疏,迷离如绮,似有清风掠过,微微一摇曳,那幢幢花影便斑驳的漾在地上。
他抬手撑着高大落地窗,骨节微微凸起,透着苍白一般的色泽,指月复重重地按住那冰冷的玻璃,就好像要破窗而出。沉默良久,他回眸来看着闲徵,眼底似有隐隐的痛楚,心中直沉下去,脸上却转出温雅的笑意来,“听说香港最近来了许多国外的马戏团,里面人兽同台表演十分精彩。闲徵,最近我恰好闲着,不如我陪你去香港散散心。”
闲徵想了想,道:“可是我看了最近的时报,说是北地政局动荡,东北兖州那一仗打得极是激烈,扶桑人极尽残酷,与睿军鏖战多日,最后偷袭成功。兖州守将余震飞虽誓死抵抗,但防不胜防,终因兵力悬殊而兵败城破!宣颐……这个时候如此紧张,你为何会有时间陪我出去散心,是不是……”
傅宣颐摇头,“没有。
闲徵隐隐觉得不安,她抱住了他,将下颔搁在他肩上,“我不想离开你,再也不想离开你,一次都不想。”
傅宣颐抬手摩挲着她柔软的如藻发丝,那大卷的长发袅袅绕绕的,有几缕缠住他冰冷的修长手指,微痒。他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渐渐的有痛楚自眼底腾起,一点点洇开,却在瞬间消失不见。他说:“怎么会?我说过不会离开你,就真的不会。闲徵,我只是觉得这两年……亏欠你,所以想好好陪陪你。”
闲徵却哭了,“我从没有这么觉得心慌不安过。两年前我去北地找你之前,也是这样难过,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心慌难耐。后来我就真的失去你了。我找不到你,怎么也找不到你。到最后我们整整分离了两年。我害怕,真的害怕,害怕这一次也会像两年前那样。”
她拉起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吻了吻,“傅宣颐,你不要狠心丢下我。”
傅宣颐反握住她的手,笃定道:“我不会。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闲徵,你要相信我。”
闲徵这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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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抵达香港的时候,天气异常燥热。
下了游轮,映入眼帘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巨型广告牌,红黄蓝绿,花哨地逼入视线中,横斜有致,白烈烈的太阳照着晒着,看久了让人眼花缭乱。耳边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英语、日语、俄语,各种语言混杂,熟悉又陌生。也有金发碧眼的青年艺术家持着萨克斯在码头尽情表演,舒缓柔情的曲音飘出来,落到泛着一层层金鳞的碧海里,溅起浪花一片。
香港这座城市的夸张与繁华,丝毫不逊于上海。
闲徵正出着神,傅宣颐为她戴上高高的淑女帽,揽了她肩,说:“这天气太热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待到傍晚不这么热了,我们再出来游玩。”
闲徵道:“我都听你的。”
他含笑扫视过去,那笑清雅而温润,像一阵春天里的风,吹得闲徵心里暖暖的。闲徵垂眸挽了他的手。他们坐上了来接他们的汽车。一路建筑物成群,宽广的街区上人潮如海,挤挤挨挨,黄包车摇响车铃,三三两两地穿梭,叮铃声晃晃荡荡的,许许多多汽车掠过他们的车,一汽车一汽车载满了笑声,风里吹落了这座城市的冰冷与坚硬,有哭声在耳边一一飘散了。
闲徵靠着傅宣颐的肩,不自觉地阖了阖眼,却又挣扎着睁开眼,木然地看着窗外车景。
傅宣颐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抬,瞥了她一眼,道:“累了吗?累了就睡会儿吧。到了酒店我再唤你。”
闲徵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