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十三岁生日刚过,我就被爹爹从舒云别院赶了出来,搬到了朝云苑。要不是福嫂说这个院子是爹爹小时候住的院子,我才不肯搬进来。
爹爹说我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就连福嫂也渐渐不再抱着我睡觉了。
我不明白,单独睡觉跟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关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爹爹不要我了,因为我太调皮,因为我的病总也治不好,爹爹终于对我失望了。
夜里睡不着,我就半夜偷偷溜去爹爹屋里,第二天醒过来,总是发现在自己床上。后来爹爹索性每天晚上坐在我床头看书,陪着我,等我睡着了再悄悄离去。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也慢慢习惯了。
我嫌朝云苑这个名字太柔美了,不符合我的身份,天天张罗着要改名字。最后在爹爹的默许下,将名字改成了“非云苑”。
爹爹知道我喜欢热闹,性子又皮,怕我整天领着几个小厮闹翻了天,严令小厮不准进内院,只将几个性格活泼又细心的丫头拨给了我。
平日里仍是福嫂照顾我的起居,几个丫头大多干些洒扫粗活,帮我照顾满园子的花草和药材。
文叔是个刻板的人,买来的丫头也就随便的叫个顺口的名字,来了我这里,我给她们几个改了名字。茱兰是因为她来的第一天,抱着一盆我最喜欢的兰花,被我一吓,摔了个粉碎,我便恨恨地叫她茱兰,从此不准她碰我的花花草草。绿痕是因为她喜欢穿一身绿色的衣裙,看上去干净清爽,手脚麻利,我便放心派她去侍弄花草去了。其他两个,一个喜欢穿浅色衣裳,总是白色、杏色、黄色,我偏叫她红衣;一个特别爱笑,笑起来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于是我叫她无泪。文叔听到我胡乱取的这些名字,脸上比平日更冷了几分,眉头也皱得更紧了几分,大概觉得我闹得越发没规矩了,实在是与爹爹宁静高远的气质相去太远。爹爹仍不在意我的胡闹,淡淡的一笑随我闹去。
秋天的时候,沈玄若托人从京城给我带来一张珍贵的皮毛毯子,据说是用最不畏惧寒冷的动物皮毛制成的。天气稍寒,我屋里便早早的生起了火,结果整个冬天,我勉强的应付下来了。最冷的几天,我仍是裹着被子,钻到爹爹床上,早上醒过来,又在自己的床上。
说到沈玄若,他自从爹爹托他寻人之后,来归云庄的次数变少了,即使来了也是匆匆忙忙,和爹爹下棋的机会更是没有了。我几次逮到机会想问他一些事,他总是慵懒的笑着,神色却很闪烁,简单几句话就走了。连柳先生和方季南也不大来了。
爹爹总是安静的看书,或者在房里练功,几乎不出庄去,生活更加平静无波了。
我依旧没心没肺的胡闹,整天有用不完的精力。唯一的烦恼就是爹爹开始要我陪他下棋。这些年耳濡目染,我也勉强能跟爹爹对弈,只是我静不下来,也不肯用心,全凭小聪明,勉强撑得了一会算一会。
爹爹说,就是要磨我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