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可是,过年了,爹爹没有回来!原来也没有回来!
除夕那天,我一个人闷闷的呆在房间里,不肯吃饭。
文叔破天荒的来看我了。
绿痕默默摆了一桌子菜,准备退下。
文叔突然吩咐:“去叫福嫂、茱兰她们过来!我们一起陪小少爷过年吧!”
我和绿痕吃惊的看着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最迂腐不懂变通的文叔竟然允许我们主仆混在一起也不怕失了礼数。
那天席间,绿痕说了好多笑话,连文叔也讲故事给我们听。我心里原本渐渐融化的冰冷在文叔酒后一句感叹中,又渐渐凝固。他说:“其实公子一定希望可以回来过年!但是,没办法啊!”
转眼我的生日就快到了,爹爹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春天快到了,我仍穿着最厚的冬衣,百无聊赖地坐在听月亭里打呵欠,我病已经好了,精神却越来越差,每天还是喝着最苦的药。爹爹不在家,没有人可以让我撒娇,我反倒没了那些泼皮无赖的举动,喝药时的配合度让福嫂和绿痕暗自摇头却也省了不少心。
其实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十分明白,也十分坦然,恐怕我的大限将至了。只是很担心爹爹,每年冬天他都不怎么出门,特别过节和生日,他一定会陪我庆祝,而今年……今年他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非去不可!非去不可!
原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眼前,恭恭敬敬的道:“小少爷,我接你去见公子!”
我惊喜的抬头望着他,“爹爹回来了?”心里的寒冷霎时散去,顿时觉得身子温暖了不少!
原来的表情有些凝重,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不,公子不在庄里,我接你过去!”
“去哪?”没回来吗?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一听原来要接我过去,心情又好转了一点。
“去了就知道了!”原来好像很不愿意说太多废话,拽拽的敷衍着我,我恨恨的咬牙。
待我和原来到大门外才发现,马车早已经备好,车上装着我的行李,看样子是出远门,连平日里我心爱的小玩意,都收拾妥当了。
福嫂把狐裘披在我身上,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有些哽咽。
茱兰和绿痕站在马车前,把我最后一包东西放上车,茱兰全了没平日的毛手毛脚,柔顺恭敬地说:“小少爷,你最爱吃的零嘴我放车上了,就在那个大红裹着绿的包袱里。”
绿痕平日跟我比较亲近,抓住我的手,一句话都还没说眼泪就滚滚下来了。
我笑道:“我就是出门几天,怎么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心里也止不住难受。看着车里的大包小包,我知道肯定不是出门几天这么简单,想必她们也察觉到了。
许多年后,我想起福嫂、绿痕、茱兰、红衣、无泪这些人,想到她们对我的好,心里仍是充满了不舍和依恋的,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那就是我们的生离死别啊!那一别竟是此生不复见!!
终于,马车载我离开了归云庄,离开了我年少时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