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救回来的一个孩子!
在路上遇到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正巧黑白双侠中的白镜借住在归云庄,一时兴起,我便将她带了回去。
不是说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性吗?或许给白镜一个快死的病人,能让他找到一些活下去的理由!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云雷的孩子!
白镜果然精神好了许多,不但积极救治那个孩子,也开始给自己配药!
我便安心跟着白镜一起忙进忙出,学一些皮毛的医术。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教我更深的东西,不过萍水相逢,如此便好!我要学医,原本就不是冲着治病救人去的,我只是要知道医道药理,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查出娘亲的死因!
那个孩子整整昏迷了三个月,白镜却没能等到她醒来的那一天,原来再好的医者也是要死的,神医也是人!
我有些感叹,这世上最不可逆转的,果然还是天意,是命!
白镜死的时候,慎而重之的将那个孩子交给了我,甚至在最后的时日里,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我隐约知道,那必定是他师门不传之秘。果然是医者父母心啊!
那个孩子的病很复杂,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还深种着极其稀罕的毒,且已不是近一两年的事!我想,她早晚是救不活的,不过,练练手也好!白镜说过,像她这样复杂的病症,实在不多见!
话虽这么说,看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我还是真心觉得高兴!
她醒了!她是我救活的第一个人!也许,将会是唯一的一个!
我抱着她,仔细观察她眼神的变化,听说人回光返照的一刻,眼睛会发光!大病将愈的人眼神却是木讷的!
她叫着“娘亲娘亲”,无神的眼眸渐渐有了灵动的光芒,如初雪后的明媚阳光,在叫我“爹爹”的那一刻,我从她眼里看到了狡黠的笑意,下一刻,她已经将头深深的埋进我怀里,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襟,不停重复着:“爹爹,爹爹!”
随便她好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活一天便是一天吧!
白镜说过,就算现在救活了她,若不能找到黑侠,她也活不过五年!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是我练功最关键的时刻,我便将她抛到了脑后!那一天如果不是文叔闯进来,或许我会比她死得更早!正是生死难料!
是怎么走火入魔的,我已经忘记了,只是发作起来,灼心的疼痛竟然能通过她幼小的身体得到调节,或许,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吧!
只是,我怎么会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开始为自己救治,医者虽不能逆天而行,而我又怎会命已该绝?
每天借她散功,再细细调养她的身体,如此过了许久,她的身体竟奇迹般的撑了过来!我知道白镜教给我的医术,很有用!
我也渐渐很少再发作!
那个孩子很坚强,有时望着她疼得小脸发白,却咬紧牙关不肯哼出声来,还稚女敕的安慰我说“爹爹不疼,爹爹不疼!”我的心也会变得柔软!她还真是倔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十年前自己的影子。明明被王妃刻意找茬重重的罚了,也绝不肯向那个人透露一二,就算是全身伤痕,也绝不肯向那个疯女人低头。
第二年,那个孩子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我便安心将她放到了一边,只是定期替她诊脉,只可惜任由我翻遍医书,她幼小的身体一日日被毒掏空的迹象,始终无药可救!
或许因为她的病,我对她终是心软了一些,她总是喜欢粘着我,白天赖在书房不肯走,幸好不太吵闹!夜里更是粘着我不肯回房,睡着了还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实在是忍无可忍!
我自幼习惯了一个人,特别讨厌与人亲近,她这样总是触碰我的底线,或许,我该送她离开了!
调皮是孩子的天性,她身体好了些便开始变得好动起来,总是闹腾得庄里上下不得安宁。文叔说起这件事,也满脸无奈。
“那您找户好人家把他送走吧!”我一边写字,一边看着文叔焦急无奈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这些年文叔总是板着一张脸,冷漠而严肃,让我很担心他与我呆久了会失掉真性情。
文叔一愣,竟迟疑起来,就连原来研墨的手都不小心抖了抖,我不觉有些好奇,他们难道舍不得那个孩子么?
后来一忙便忘记了这件事,出门许久回到庄里,才发现那个孩子还没有被送走!那天她站在早春初雨后的泥地里,笑得没心没肺的!一群丫鬟舍不得一身花裙,只在边上远远地劝着,她也不理,笑着闹着还在问:“爹爹真的是今天回来么?我才不相信你们呢,他都走了六十五天了!”
那一刻,我停下了脚步,她记得那么清楚么?六十五天?
后来看着她一身泥水的站在我面前,明明一脸诚惶诚恐,眼底却藏着一股狡黠的笑意,突然对她又有了一点好奇心,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竟在归云庄扎下了根,既然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留下来也没什么,反正……
直到有一天,文叔突然对我说:“她毕竟是个女孩,女孩始终是要长大的!”
我一愣,才想起她原来是个女孩啊!不过,那又怎样?我淡淡道:“长不大的,最多还有三五年!一切随她高兴吧,她想怎么活,便怎么活!”
文叔默默收起惊诧的眼光,退了下去!
我放下笔,突然有一点心疼,凭心而论,暮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却命不久矣,人果然还是不能逆天而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