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向来睡得不好。
确切地说,这两年来,她一直睡得不好。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可惜她素来少梦,噩梦倒是常伴。醉里眠,花间睡,不是潇洒,而是无酒难成眠。
当年意气风发,在千娇万宠间笑傲王侯,指点江山,何尝想过后来居然会这样混沌度日。
记忆里,她甚至极少生病。
七八岁时,她和小观师弟在石桥上玩耍打闹,结果两人一起掉入溪中。小观没事,她却发起了高烧。见她一整夜未退烧,师父立刻将她带入皇宫。
然后,便是人语喧哗,太医走马灯似的一拨接一拨过来诊脉,宫女们一刻不停地在旁侍奉着,替她水擦拭身体和额头,庆嘉帝和云皇后亦轮番来瞧,亲去和师父、太医们商议她的病情。
她虽病得迷糊,却也怪他们小题大作。不过是着凉而已,烧退了,自然会好起来。
但她真的半昏半觉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便见阳光照着鲛销的帷帐,像敷了金的一层云烟。
那层朦胧的云烟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到床前,笑意温润,清淡柔和。
“朝颜妹妹,你醒了?”
他的眼睛如一双明珠,辉光潋滟,明澈照入人心。
她仰起她小小的头颅,带着几分桀傲望向他,“你是谁?”
少年微笑,“我是宋与询。”
旁边淡若烟影的纱帷一动,忽钻入另一个年长她一两岁的男孩,圆圆脑袋,大大眼睛,虎头虎脑的模样,同样笑嘻嘻地看她,高声道:“我是宋与泓,请叫我泓——哥——哥!”
朝颜纳闷地重复,“泓哥哥?”
“真乖!”宋与泓得意,定睛再看她两眼,便拍手笑起来:“个个都赞朝颜妹妹生得好看,哪里好看了?朝颜妹妹没大门牙!朝颜妹妹没大门牙!”
宋与询忙道:“妹妹在换牙……”
那边朝颜已怒气勃发,抓起瓷枕便砸了过去。
瓷枕磕着宋与泓额头斜斜飞过,“啪”地碎在地上。宋与泓傻眼地看着鲜血从额际挂下,忽跳起身便去揪打朝颜,“我揍死你这贱丫头……”
“泓弟,泓弟……”
宋与询连声相阻,宫女惊呼不已,太监又要传太医,又要拦住愤怒的男孩,忙得不亦乐乎……
原来的宁谧温暖已一扫无余,尊贵庄严的宫殿鸡飞狗跳。
朝颜不顾身体虚软,赤脚蹦下了床,趁着宋与泓被宋与询抱住,又冲上去踹了两脚,叉腰道:“宋与泓,想揍我?臭小子,你再吃三年饭都不够格!”
宋与询惊得手一松,宋与泓已挣月兑开来,扑上去和朝颜扭打作一团……
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