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宜修正坐在看书,却见玄凌失魂落魄的走进来,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眉深锁,眸色淡而含哀。宜修不由得一惊,便轻颤着呼出声来:“皇上……”
默然良久,玄凌终于凝看着她双眸,郑重道了一声:“对不起,小宜。”宜修听后微微一怔,一下子心疼起来,张口欲言,却只终落得一声叹息。这时玄凌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来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喃喃的说道:“真好,你仍旧在我身边,一步也未离开,谢谢你。”嗓音不禁有些颤抖,只听得宜修再也忍不住,头未抬起,泪巳流了满脸。而玄凌静静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哄慰地,不禁又想起那天的事。还记得当时自己正在批阅奏章,却见传来的密报,待仔细看去,只气得火冒三丈。
长里,舒贵太妃静敲着木鱼,缓缓的转着佛珠,低声道:“积云,想我能得到先帝宠爱,享尽荣华富贵,也算有福了。只惜老了老了竟为了清儿,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本以为凡事都算尽了,却总是棋差一招?想我看着皇上长大,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才诱使那陶氏带长女进宫,成了皇后。本以为从此能让皇上沉迷后宫不理朝事,到时清儿就掌控朝堂。却没想到太后那贱人竟让朱宜修进宫,取代了皇后,坏了我的好事。后来,我设计害死朱柔则那蠢人,想将皇上内疚之情用在甄嬛身上,甄嬛虽狂妄但心计深沉,再加上她与朱柔则有几分相似,皇上自然留意到她,到时我何愁大业不成。没想到清儿竟看上她,为了她做出鲁莽之事,实在恼人。若不是我看她还有些用,早就派人杀了她,免得连累清儿。”
看到这里,玄凌不禁想起前世,怪不得柔则穿着正二品昭仪的宫衣入宫,怪不得她在太液池旁一舞惊鸿,而自己为了她,辜负了宜修,害死了长子,更是宠爱了甄嬛,却没想到竟成全了她和玄清,待后来,后来,自己虽杀了玄清,也让甄嬛设计害死了自己,更是为他人做了嫁妆,让玄清与甄嬛的野种登基当了皇帝。见他久久不说话,宜修不由得低声唤了一句,却瞧他眼底隐隐泛着狠色,咬牙冷笑:“小宜,朕要好好的下盘棋,纵使天翻地覆也再所不惜。”是的,今生他要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绝不来得半点犹豫。
几天后,宜修就听说玄凌十分宠爱甄嬛,不仅赐她蜀锦玉鞋,更有甚者是向舒贵太妃索要长相守古琴,说是因救驾之功要赏给甄嬛,舒贵太妃自然百般推托,最后闹到太后那里才不了了之,玄凌还是让人重新取材而做,取名还为长相守。在朝堂上也愈的重用玄清,宜修听后隐隐觉得不安,却猜不出玄凌的心思。何况太后自从行刺那天起一直心情郁结,日显倦怠,她很是担心,自然要亲力亲为的照顾,如此以来不免就疏忽了对六宫的管理。
这天,宜修头痛症又犯了,正想休憩时,却见剪秋急匆匆的走进来,对她耳语了几句,只听得宜修眸色渐沉,冷哼一声,“蠢,蠢人。你且将她带来见本宫。”
不一会,只见汤静默跟着剪秋走进来,宜修见后,抄起眼前的茶盏便甩向她,汤静默一怔,瞬间身子微微一倾,那茶盏顿时摔得粉碎,只吓得她扑通便跪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宜修摆了摆手,让屋里的宫女下去。她下了床榻,走到汤静默的面前,冷声道:“汤静默,没想到你竟想出这谋害宫妃的毒计,看来是本宫小看你了。”说完,她踱步来到书案,一拍桌子,“你倒说说看,到底是谁借给你胆子干出这伤天害理之事?”
汤静默蓦得浑身一颤,刹那,脸色惨白的看着她,嘴里喃喃道:“没有,臣妾没有……”
“没有?”宜修眸色厉寒,只盯着她,“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了,好,那本宫问你。”她指着眼前的糕点,“这盘掺了夹竹桃粉的糕点是谁做的?又是谁送到沈嫔那里的?”
汤静默听罢似傻了一般,双眼里全是惊惧,半晌说不出话来。宜修见后哼了一声,静静望着她,良久阖目长叹:“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本宫也只好奏明皇上和太后,让他们处置了。你就暂时禁闭宫中,听候落。至于予漓呢……”
她话音未落,就见汤静默连滚带爬来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瞬间泪已溃落,“娘娘,不要啊,臣妾不能没有予漓,臣妾知道错了,求娘娘高抬贵手,饶了臣妾和予漓吧。”见她如此,宜修不禁嗓子一堵,顿时涩酸泛涌,想前世自己利用安陵容挑唆她暗害甄嬛,虽未成却将予漓变成自己的义子,今生自己有儿有女,自然不会再去要那予漓,却没想到她竟还是这样。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汤静默啊,汤静默,你让本宫说什么好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汤静默抬起一双泪眼,满面凄然道:“臣妾知道错了,只是臣妾也是听了甄昭容的话才做的。”宜修乍听,眉棱骨不由得挑了挑,看来这事与甄嬛是月兑不了干系。汤静默见她面沉似水,死死地盯着自己,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继续说道:“几天前,甄昭容来到臣妾殿内,突然说起沈嫔的身孕,说她受太后看重,只怕这皇子生下来必然得宠,还说惜了二皇子,皇上本就不是很喜,若再被兄弟挤兑了,只怕在这宫里更难立足了。她临走时还有意无意的提到夹竹桃粉。臣妾一时听信了她的话,才做出如等蠢事,还望娘娘明查。”
宜修这才算是听明白,不禁哭笑不得,连连指着汤静默训斥道:“你好蠢啊,被人利用了还不知。你想就算予漓再不被皇上所喜,但他毕竟是皇子,只要不犯错,皇上和本宫还能亏待了他。就算你害了沈嫔,那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你都要一一加害不成。”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道:“说你蠢一点不为过,哪有人拿着自己宫里的东西去害人,你要知道这诺大的皇宫里也只有你殿内有夹竹桃粉,倘若皇上查起来,你认为能月兑了干系?况且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予漓,却不知道谋害皇子是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到那时你让予漓怎么办?他还能容于着皇宫吗?”汤静默只吓得冷汗涔了全身,竟瘫坐在那里。宜修看着她,摇了摇头,沉思半晌,才说道:“看在予漓面上,本宫也不再追究,你且回宫好好反思一下,本宫希望下不为例。”
甄嬛等了几日,却见汤静默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她胆小怕事,不敢去做,心里不禁多了几分鄙夷,最后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宜修从中阻挠,不禁更恨宜修了。
密室里。
“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明明知道那清河王心怀不轨,却还要重用他,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慕容世松忿忿的嚷着,却没现慕容迥连连朝自己使眼色,见他还想说什么,慕容世柏再也坐不住了,上前就捂着他的嘴,使劲眨了眨眼,慕容世松这才住了口。这时薛自临开口说道:“我猜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深意,毕竟如今我们在明,而敌人在暗。虽然这些天多方打探,有用的消息却寥寥数,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藏。我们只有以逸待劳,找寻时机才是。”顾汾点点头,苦笑一下道:“若我们贸然行动,极有中计的能。而且倘若他们联合赫赫的话,只怕我们会两面受敌。”
“对,两位世侄说的极是,不过老夫担心的是夜长梦多,反让清河王占了先机。”慕容迥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压低声说道:“老夫倒有一计,虽不能伤其根本,却也能动动他们的筋骨。”薛自临他们乍听脊背顿时一挺,坐起身来听他道来。只听慕容迥耳语几句,便说得他们眉目顿开,唇角微扬,竟一扫刚才阴郁之色,连连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小的们服了。”
几天后,沈眉庄动了,宜修坐在殿内,听着内室里嘶哑的叫声,还有来来回回的宫女,心里不由得不安起来,她扫了眼殿内的众人,却见甄嬛一双眸子闪烁不定,薄唇竟渐渐勾出一抹浅笑。见她这副模样,宜修不禁浑身一颤,眼睛直直地盯着,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惟恐错过蛛丝马迹。这时甄嬛似乎也有所察觉,便轻咳了一声,缓缓起身,将花瓶中的一枝花拾在掌中,静静的瞧着。宜修见状便也收回眼神,只是双眉愈深锁。
正在这时,就见稳婆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纠结,“禀娘娘,生了个帝姬。”宜修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沈嫔如今怎样?”那稳婆面带难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回娘娘,沈嫔胎位不正,刚才损阴耗阳,体虚不继,只怕……”话音未落,就见浣青急匆匆的跑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泪已流了满脸:“娘娘,小主大出血,还请娘娘让太医诊治。”
“什么?”陡然,宜修声已高了起来,心里无端端地不安又恼怒,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猛得回首看了一眼甄嬛,却拧眉不语,只是眼中寒光正一点点弥漫开来,而甄嬛不自在的虚了目光,迟疑了一瞬刚要开口说话。却听浣青哭道:“皇后娘娘,快请太医吧,要不然来不及了。”宜修点点头,便吩咐剪秋去请太医过来诊治。
不一会,太医跟着剪秋来到殿内,刚要行礼,宜修连连摆手让他进去瞧瞧。半晌,就见太医出来,神色间有些惊慌,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跪倒说道:“皇后娘娘,臣等无能,救不了沈小主……”宜修听后倒抽一口凉气,瞬间,心已沉底。这时,浣青来到面前,哭道:“皇后娘娘,小主想见皇上最后一面,求皇后娘娘成全。”宜修乍听脸色微变,双眉紧蹙,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了。
玄凌随着剪秋来到殿内,见沈眉庄脸色惨白,仿佛全身的血被抽干一样,无力的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棉被,他快步来到面前,神色复杂,本恨她前世对自己不忠,今生她却一直安分守己。如今却因生子如此,实在让人叹息。这时,沈眉庄缓缓醒来,看到床前的玄凌,挣扎的半起身说道:“皇上来了。臣妾不能行礼,还望皇上恕罪。臣妾叫皇上来,主要是想求皇上答应臣妾两件事……”说着,她急促的喘了口气,又道:“臣妾虽不知皇上为何要纳臣妾为妃,臣妾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臣妾,臣妾并不怪皇上,只是求皇上能看在臣妾这几年恪守本分的份上,能好好待我们的孩子……”她蹙眉连咳了几声,脸色更显惨白,就如一朵转瞬凋零的优昙花,惨败不堪。
这时,玄凌眼角竟已湿润,良久阖目长叹:“别说了,朕答应你就是了。”
“皇上,臣妾想把孩子交与端妃娘娘抚养,还望皇上答应。”沈眉庄面上显出痛色来,几近哀求。那不由自主的悲哀,深得几乎让人心碎。玄凌点点头,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下意识向她伸出手去,“好,朕答应你。”沈眉庄也挣扎的伸出手握紧他,轻声说道:“皇上,你能不能赦免我的兄弟……”她喃喃地恍如梦呓,眼神渐渐有些涣散,最后慢慢的垂了眼帘,仿佛真是疲倦极了睡着似的。玄凌静静的看着她,瞬间,再也无法抑止,泪水崩溃而落。后来,玄凌真的赦免了她的兄弟,他们在齐泰的帮助下,弃文从商,竟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不过,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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