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开着他的小车载着厂长和四个新人一块赶往浮梁县,然后让厂长联系吃饭的地方。四个新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厂长在打电话。
喂,饶新平,是不是咱上次掐饭的地方不?
我说是不是咱上次掐饭的地方!
嗯嗯嗯,好好好,我们马上到。厂长挂了电话就和陈总聊起了饶新平这个女人怎么怎么样。
到了浮梁县,我们一起进了一家小餐馆,饶新平还没有出现,因为小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估计她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他们四个人这会才知道掐饭是吃饭的意思。
厂长叫来了服务员,服务员进来以后手里就拿着菜单和点菜的记录小夹子,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铝茶壶,茶壶嘴上套着几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服务员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放就做好记录的准备。
王少波是个有眼色的人,他前多年在河南当过兵,后来复员以后在工地上包个小活领个小工什么的,在酒桌上是个很有经验的年轻人。他顺手就拿过了茶壶,给陈总和厂长把茶水倒上,再给蔺高峰和他们三个年轻人倒水。王少波倒水期间,厂长把菜单递给了蔺高峰让远道而来的蔺高峰点菜,蔺高峰还是很谦虚的把菜单推给了陈总,陈总又把菜单推给了三个年轻人,三个年轻人没有接菜单,笑笑都说让陈总点菜,他们对景德镇这边的菜品不了解。蔺高峰一看觉得这下礼节上的形式程序已经意思意思了,该展现自己的领导身份了。
陈总,把你们这里的有名的特色菜点几个让我们尝尝,领教一下景德镇的饮食文化。
哪行,文华,你先选几个好一点的让服务员拿下去,让厨师先做。服务员,来一个两个荤素拼,再拿一箱啤酒。我们先喝点酒吧,再等等饶新平。
陈总看着大家,大家也没意见,毕竟人家是老总级别,哪能轮得到其他人做决定。凉菜很快就上到桌子上了,啤酒也送来了。王少波还是很麻利的拆开纸箱子,然后开启了两三瓶。他拿过一个玻璃杯子,然后把酒瓶口靠在玻璃杯的边缘,玻璃杯倾斜着拿在手里,这样倒下去没有大量的泡沫产生,没等他倒满这一杯,杯子啪的一声在他的左手里炸裂了。啤酒是在冰柜里取出来的,杯子估计是服务员刚用热水洗过才拿过来。温度差异太大导致杯子破裂,估计在座的还没几个人碰见过这种现象,不过王少波那当过兵的手显然很镇定,他把破裂的玻璃碎片轻轻的拿出去扔了。
王少波出去以后,田娃和李二龙都开始倒啤酒,当然是给领导倒酒,不过蔺高峰觉得自己也是领导就没有倒酒的意思,而是把自己身上的磨砂猴王烟掏出来,他很高兴的递给陈总和厂长。
陈总,这是我们家乡的烟,在陕西是出了名的,和陕西的西凤酒差不多,都是老字号了。猴王烟也有好多种,这种最受欢迎,关键是好抽,香得很。周厂长,你也点上,试试味道怎么样?
蔺高峰觉得他们三个年龄相仿的人是有共同语言的,他就没有给其他三个年轻人发烟。
王少波进来看见蔺高峰面前放着一盒烟,烟盒上的打火机是他在火车上用过的那个,他一下子明白了,蔺高峰没有给其他两个同伴发烟,也没给自己发,因为他的座位面前也没有烟。于是他坐回去顺手掏出来自己身上的烟先抽了两根站起来面对着对面的陈总和周厂长。
陈总,抽一根我的烟,厂长抽一根我的烟。
有有有,蔺高峰刚发过了,陈总和周厂长都拿起手里点燃的烟很客气的示意正在抽着。
于是他给田娃和李二龙两个人一人发了一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他没有给蔺高峰,因为他有点生气蔺高峰不给他们三个人面子。
来来来,先走一个酒。周厂长举起杯子往饭桌中间一拿,示意大家一起碰杯。
几循酒下来,他们手里的烟也抽完了。然后王少波又开始发了一圈烟,就是没给蔺高峰。
老板,我们的人到了没?
外面传来了饶新平的声音,她才过来,一进包间门她手里拎着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白酒,包装上写的是四特酒。
这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四特酒,别说是我们当地,在全国也是比较有名气的,和你们陕西的西凤酒一样,也是老字号了。来年轻人,把这个拆开。周厂长把酒递给了李二龙,李二龙接过酒很快的看看了包装说:“包装就是漂亮,这酒肯定好喝。”其实他是在找包装上印刷的白酒的度数,因为他的酒量不是很好,看了度数便可以知道自己该喝多少才不会喝多。
李二龙拆完酒以后,顺便倒了几杯白酒。厂长说就放到桌子上的转盘上,转到谁跟前谁取一杯就是。绕新平也不例外,她也喝白酒,之前的啤酒这会是没人再提了,白酒啤酒搀和着喝是最容易醉的。不过几个年轻人还是觉得应该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公司丢脸给陕西人丢脸,更不能给自己丢脸,于是他们都装作没有感觉的样子。
来来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端起来喝一个;初到我们景德镇,我敬大家一杯酒,我先干为敬;以后大家都是同事啦,我们呢是平等的,我作为一个年长人咱们可以老兄少弟的称呼,咱们为了缘分再干一个;说了这么多其实这顿饭是给大家接风的,我尽地主之谊,招呼不周的地方大家包容包容。周厂长一个热情接一个热情的隔五六分钟就招呼大家喝一个,不到半个小时一瓶酒基本上喝的只有瓶底了。
蔺高峰知道这不是好客,这是管理层之间的酒量试探,酒桌上如果拿不下对方,以后在生活上工作上都可能被别人带上你不行这个帽子。而且喝醉酒以后,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就不是自己能知道的事了。他们这些人眼里只有钱,怎样跟多的把公司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事,其他的事情都是为这个目标做的铺垫,干脆叫做样子最为合适。
后来蔺高峰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因为他们几个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没有休息好身体没有在状态,所以他可能会被陈总和周厂长喝高,至于喝醉他倒没有怯场。
陈总,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几个坐了两天的火车,人都有些困了,这会都九点多了,我怕房东把门关了,我们第一天住他家,回去再叫人家房东开门对我们的印象不太好。
陈总一听蔺高峰这样说了,蔺高峰肯动也不会再喝了,所以今天没能有合适的理由和蔺高峰比格高低,觉得有点计划不周,于是陈总示意饶新平去结账。
那今天咱就到这,大家回去了好好休息,确实坐火车是很累人的。明天早上八点大家准时到厂里上班,我会让绕新平给你们买早餐的。去了以后有吴云会给你们发一些东西,以后上班必须带的厂牌和餐票啊什么的。
那咱们走吧,绕新平结完帐进来了。
那走吧,回家。周文华从他的椅子上取下自己的包,往肩上一挂就第一个走出去了。
大家坐在陈总的车上没人愿意说话,因为刚才听到明天就要上班,还没缓过神来就紧急去上班,有点对待农民工一样。
大家都没事吧,我开点窗户,吹吹风,感觉能好一点,都没喝高吧。
没有没有,你们的四特酒挺好喝的,以后有机会我请陈总喝我们陕西的西凤酒。田娃和王少波还有李二龙都靠在后排的座位上没有说话,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真是跟不上南方人的节奏,或许是水土不服吧,反正感觉就是不舒服。
进了房东家,大家才开始去打扫床铺,然后自己给自己铺床,厂长一边看着他们铺床一边给绕新平打电话。
喂,绕新平吗?我是周文华,是这样的,你一会买一点咱们景德镇的小吃,给他们送一点过来,我怕他们半夜饿了没东西吃。赶紧的,我先挂了。一会呢绕新平会给你们送点我们这边的特产,大家没吃饱的话,吃点特产我可不敢让你们饿着肚子,明天薛总给我打电话我可担当不起啊。
时间不早了,我家还在高新那边,我骑车回去大概需要一个来小时,一会绕新平会过来,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给她说,让她明天帮你们去买。
那行,厂长你先回吧,让你费心了。
没事没事,我说过,我们是同事,应该的。
周文华笑笑就出去了,他是出去见陈总了,陈总一直没有进来,就是等周文华早早安排以后,他们还要再商量一下这四个人陕西人怎么对付。
少波,给我床上铺三层被子,反正就咱四个人,那么多杯子闲着还不如咱铺着谁着舒服。王少波当过兵,他的内勤事务做的很快,而且很干净漂亮,让蔺高峰觉得自己也应该有这样的床铺,可以自己是个大老粗,就摆自己的领导架子,让王少波给他铺床。
王少波也不知道这个蔺高峰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能当上出纳,肯定有后台。所以她觉得自己得罪不起,不就是铺个床,没什么了不起,自己就忍了,帮蔺高峰把床位铺好。
二龙,去给我接点水,我实在挪不动了,他把鞋一月兑,袜子一月兑,显然是要洗脚的意思,李二龙一看,心理想,这家伙就是把自己当爷了。不过王少波都忍了自己还是忍吧,他也不知道这个蔺高峰是什么来头。其实四个人都不知道相互之间谁有后台,只是知道他们三个年轻人是一个熟人介绍进去的,这个从人事部经理那里听到的消息让他们三个之间还是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李二龙去接了一盆水,端了回来,然后分成两个半盆,给了蔺高峰半盆,自己用另外半盆洗脚。
李二龙洗完脚以后,还没有拖鞋,就穿着自己散发脚气的鞋子去外边倒自己的洗脚水。他回来后就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行李包放在枕头旁,看着他们。
王少波在外边找了个钉子,他谁在东边上铺,他在墙上给自己钉了个钉子,把自己的包挂了上去,顺手把砸钉子的半块砖从床头前的窗子扔了出去。他看了看李二龙呵呵呵的笑了,他们睡下了。
蔺高峰没有好气的说:把人都能累死,厂长急的死去呀,明早上就让上班,去他妈的睡,睡到几点是几点。还把人累死不成,那个王八蛋规定的!
他把自己洗脚的半盆水往床底下挪了挪,就躺下了。
田娃刷牙回来了,他人性子比较凉,不慢不急的洗脚去了。
王少波,你刚喝酒之前咋不给我发烟呢?
你不是抽着呢么?
我当然抽着哩,你就是该意思一下,你给我发我也不会要,我又不缺那一根烟,你不能在人多处不给我面子么,以后不能这样,不能让景德镇的人看到我们自己都关系不合。
李二龙和王少波知道蔺高峰是故意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他就为这点小事还记到现在了。其实景德镇的人才不会管你们感情合不合,这只是蔺高峰对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一会田娃进来了。
你们三个谝啥呢?还热闹的不行。
胡谝几句赶紧睡,把灯关了。
蔺高峰让站在门口的田娃把灯关了,灯的开关正好在进门三十公分处。田娃把灯关了,抹黑上了自己的床铺,大家都静静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