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落的那天,是希晨出生的日子,那些纷纷扰扰的大雪片一遇到温暖的体温,就转瞬消失,仿佛是从天际坠落的流星,而希晨知道,那漫天飞舞的既不是流星亦非落霞,那是命运的海啸,当它掠过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希晨喜欢雪,因为那是她出生的季节,大雪从天空中飘落时那么洁白,那么无暇,而等他落入地上,被人们所践踏时,又是那么的哀伤。希晨喜欢雪,是因为他的柔,他落在身上那种稍纵即逝的触感。
希晨从小就睡不好,半夜总是会被梦惊醒,有时是可怕的梦,有时是美好的梦,而在梦中,她也随时扮演着救世主或是坏蛋,她披荆斩棘,一路狂奔而去,走上城堡,解救公主,有时希晨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梦里自己不是公主呢?
梦总是不真实的,但进行的时候,总让希晨以为它是真的,而希晨不知道世间的事情也就是这个样子,黑夜白天交错着,真假融合着,每天的生活都以为是在做梦,而看见虚假的表象又认为它确切的存在。
她总是活在梦与现实的边缘。
希晨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座在餐桌旁吃起了早餐,他是那么彬彬有礼,穿着洁白的衬衫,外套挂在椅背上,袖口卷到了胳膊中间,领口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小麦色的肌肤。他用余光扫了希晨一眼,示意她座下来,希晨第一次看到父亲在这时吃早餐,平常根本见不到,而今天的父亲看起来是那么威严,不容侵犯。她乖乖的坐在餐桌旁,吃起早餐。希向南喝了一口牛女乃说道“等会要我送你去学校吗?”“爸爸,妈妈呢?”听到希晨提到白露,希向南突然瞳孔放大,握着叉子的手开始发抖起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暴怒,他站起身,拿起餐盘朝厨房走去。
希晨看到父亲反应如此怪异,便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埋头吃起饭来。而这时从厨房回来的希向南看到女儿吃饭吃的如此慢吞吞,气不打一处来,三步两步跨到希晨面前,夺走她的餐盘,大声呵斥,“吃不下就不要吃了,没用的东西。”希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到无话可说,只嘟囔了一句“我还什么都没吃。”这句话,引起了希向南所有的愤怒,他对着希晨就是一掌,直扇的她倒地不起。希晨被这一掌打的大脑一片混乱,泪水先于父亲的对峙中夺眶而出,她开始先是小声的啜泣,随后才是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天天就知道哭,什么也不会做,不准哭,再哭我还打。♀”说着便又想朝希晨打来。希晨“唰”的一下从地板上站起来,逃出了家门。
希向南尾随其后,先一步抓住了希晨,希晨回头便看到父亲把她的衣服紧紧拽着,让她寸步难行,她十分恐惧,在那突如其来的巴掌后,她吓的魂飞破散,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惹的父亲不满,亦不明白那么温柔的父亲为什么要打她。她只体会到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想逃走,逃开这令人恐惧的地方。
希向南像抓小鸡一般的生擒住了希晨,把她拽到身前,蹲下来,理好她的衣服,模着希晨受伤的小脸轻声问道:“疼不疼,小晨。”希晨被这连续的打击所吓的六神无主,先是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掌,后来父亲又轻言细语的慰问,她猜不透父亲的想法。“对不起,希晨,爸爸不是故意的,小晨不要讨厌爸爸,乖,来,亲亲爸爸。”希向南把希晨抱进怀里,用脸磨擦着希晨的脸蛋。“爸爸,希晨下次会乖乖吃饭的。”“希晨乖“希向南抱起希晨朝门外走去。希晨拥着父亲的胸膛,把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什么也没说,刚才的一切让她很是不解,父亲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她不了解父亲,而从那有一刻开始,她发现与自己最亲近的父亲却是那么遥不可及时,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她突然很怕父亲,接着昨天看到母亲的哭泣和今天父亲的巴掌,她很怕,那种怕夹杂着甜蜜,像是最爱的人拿着一把刀,抵着你的胸口,稍微贴近一点点,迎接你的就是死亡。可是死亡也忽然变成再美妙不过的事情,就仿佛天空破晓前的那一阵黑暗,因为即将消失,所以格外深沉。
希向南把希晨送到校门口时,拍了拍她的头,叮咛她放学早点回来,路上不要贪玩。希晨望着如此温柔的父亲,感觉到父爱的浓郁,便挥了挥手,朝教室奔去。
走进教室时,希晨才发现同学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而看到希晨进来时却一致看向希晨,希晨被一股莫名的视线扰的不知所以,便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时,一个女孩说道:“你看,就是她,就是希晨,她喜欢晟煜景,不是吧,晟煜景,校草啊,怎么会看上她,就是,瘦瘦小小的,谁会喜欢啊!”希晨听到她们大声的议论着自己,便想要上前去理论,好以此证明自己并不喜欢晟煜景,于是她大声说道:“我才不喜欢晟煜景呢!谁喜欢谁是猪。”正说完,那群女生突然尖叫起来,一窝蜂的散开。希晨看到此景,觉得好生奇怪,正准备回座位时,看到了晟煜景,他正站在大门口,书包从手上滑到了地上。♀
希晨觉得那一刻是自己此生做的最错的事,她就那样毫无遮掩的说出了如此违背自己内心的话,她羞红了脸,走回了座位。晟煜景好像没听到似的,也走回了座位。而这节课,他们没有再传小纸条。
希晨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莫名的情绪汹涌而出,她回头望着晟煜景,而晟煜景却不再迎接她的目光,仿佛害怕接触到似的躲闪着。希晨不敢再望着他。而这时,一阵疼痛拉回了希晨的视线,她只觉得手臂一阵酥麻,仿佛电击横扫一般,她回头,便看到蔡诚拿着铅笔刺入她的胳膊。希晨被这疼痛惊的缩了一阵,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而蔡诚却再次拉住希晨的胳膊,不让她逃月兑,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刺入希晨的皮肤。希晨惊慌失措并手忙脚乱的挣月兑起来。“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因为在上课,希晨不敢大声说话,而且她本来也是个温柔的孩子,不会跟任何人起冲突。蔡诚这时倒说了一句话:“我要给你打针,你病了。”希晨很害怕,甚至于胆怯。可她不敢动,因为面前的男孩此刻就像个修罗,她眼睁睁的看着铅笔芯刺入胳膊的样子。她想尖叫,却不知为何,全身没有力气,双眼空洞,疼痛感袭来的一刻,她只看见了和平鸽的飞翔。
这种痛持续了几秒便消失不见了。希晨转醒过来时,便看到蔡诚撑着下巴表情怪异的望着她:“你病好了,我给你打针了,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听到没?”蔡诚恐吓着希晨,而希晨在那种环境下竟傻傻的点了头。
在学校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希晨知道,那是因为有晟煜景,因为有他,所以一切都很快乐。
下午到来时,希晨正在教室换球鞋,她的球鞋放在抽屉里,要弯腰才能拿出来。希晨把凳子拉出来,座在上面想拿出球鞋时,才发现臀部被黏在了凳子上,希晨试着坐起来,却也于事无补,而这时,从门后走出两个女生,她们嬉笑着,鼓着掌,嘲笑希晨“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希晨很生气,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受到作弄。“因为什么,因为你讨厌,我们看到见你就生气,而且还有你凭什么跟晟煜景在一起,你算什么?”希晨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跟晟煜景在一起,她的脑袋还根本想不到喜欢这个词的涵义。
“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关你们什么事?快给我拿下来。”很少生气的希晨第一次朝着同学吼道,“你们再不拿下来,我就要揍你们。”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希晨鼓起胆子向着恶势力挑战,而门口的两个女生听到这番话却笑的花枝乱颤,把希晨的话当成是一种玩笑。
她们走进来,站在希晨的面前,抱着双臂,挑衅道:“来啊,你这个猪,来打我啊,我看你没了晟煜景,就什么也不会干了是吧?”这个时间是体育棵,教室里除了那两个女生和希晨,别无他人,纵是希晨想要求救也于事无补。“我才不是因为晟煜景,我自己也根本不怕你们。”希晨还在扯着黏在臀部上的椅子,但是毫无用处。那群女生推了一把希晨,希晨因为椅子的重量倒在了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哈哈哈哈,你看她像个癞蛤蟆,呼呼呼。”她们学着蛤蟆的姿势嘲笑着希晨,而此刻的希晨内心像火一样燃烧,她撑起手,竟然就当着她们的面把外裤月兑了下来。
面前的三个人顿时傻了眼,个个目光呆滞的望着希晨,只见希晨“唰”的一下甩开了裤子,凳子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现在你们满意了。”希晨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中冲出了教室。
“她疯了吧,她就穿着内裤出去了。”她是笨蛋,不用理她。“”哈哈哈哈。“希晨听到这些恶毒的话语跑向了保健室。这时都在上课,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晨一路狂奔,任风在耳边呼呼的刮着,大风吹来,凝固了她的眼泪。
等她跑到保健室时,却发现门没开,绝望的希晨无处可去,她抱着双臂,蹲在保健室的门口。
等希晨抬起头时,便看到面前的一双脚,那双脚的主人看到希晨抬有便问道:“同学,你在干吗?“希晨朝着鞋向上看去,看到了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我没有裤子。“希晨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的话,这个时候的希晨特别害羞。她觉得没穿外裤的自己实在是太丑了,太不知羞了。校医没有再说话把希晨拉起来带进了医务室。”你先在台上坐一下,我给你找条裤子。“校医指着休息台说道。希晨乖乖地坐上去。等校医出来时,希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条很长的黑裤子,可以把希晨整个人装进去,看样子,应该是校医自己的。我可以穿吗?老师。”听到希晨这么喊道,马斯推了推眼镜,温柔地笑道:“不需要喊我医生,喊我马斯就可以了。”这时希晨才发现,眼前的医生居然是个外国人,他有着很标志的中式发音,有着很完美的美式面孔,蓝眼珠是那么美丽动人。“好了,孩子,穿好了,可以自己下来吗?”马斯拍拍希晨的后背,示意她下来。希晨从台上下来,道了谢便出了医务室。
希晨很高兴,刚才的事情已经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很高兴在受了那么多嘲笑和打骂后,还有人愿意帮助她,带着愉悦的心情她去上了体育课。
等下午放学时,和往常一样跟晟煜景一起回家,现在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就算彼此不用知会,也不用约定时间,他们都可以碰面。希晨并不打算把下午被作弄那件事告诉晟煜景,只是说了在医务室遇到的美国医生,希晨兴奋的说着,仿佛高兴的不得了,晟煜景拍了希晨一下,示意她上车。
希晨是哼着歌进门的,而今晚进门后,便发现父亲正把母亲按在地上,一顿猛抽,希晨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尖叫起来。希向南并没发现希晨已经回来,还在不停地抽打着白露,而白露却一声不吭,任凭着希向南的肆虐。希晨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痛殴母亲,她的心脏跳的如擂鼓一般,她很想上前制止父亲,但她发现她并不能移动半毫,她像被定刻在门口一样。她捂住嘴,看着面前的父亲。
希向南嘴里叼了一支烟,手上拿着皮带一鞭一鞭的抽打母亲,他的双眼暴突,两颊飞红,胸口因为大力的呼吸而扩大,平常西装革履的父亲眼下只是一个似人命如牲畜的刽子手。希晨丢下书包,冲到母亲身上,趴在白露的背上,承受着希向南的殴打。白露似乎现在才发现希晨回来赶忙让她让开,不要希晨受到伤害。“爸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打妈妈?”而此时的希向南对于女儿的话完全采于听不见的状态,仍一鞭一鞭的抽动着。“爸爸,你要打死我们吗?”只见希晨的一声大叫,希向南丢下了皮带,他好像站不稳似的,后退了几步,然而他却仿佛疯了一般的向着希晨横冲过来,夺下嘴里的香烟,朝着希晨**在外的胳膊按了下来。
希晨被烟火灼伤的一瞬间,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并快速抽回自己的胳膊,推了希向南一把,希向南好似浑身已没有任何力气,“唰”的一下倒向了桌子,顺势坐到了地上。
希晨疼的直流泪,白露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事弄的神情恍惚,但是,她却立刻带希晨去往卫生间里冲洗希晨被烫伤的痕迹。“希晨,疼吗?”白露模着希晨的伤口。“妈妈,爸爸怎么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妈妈,他为什么打我们,我好怕,我不要再跟他在一起。”希晨跑进白露的怀抱里痛哭起来,这一切,全都超乎了她的想象,在她本该拥有的快乐幸福的家庭中,为什么父亲由原来的温柔变成了现在的残忍。
希晨紧紧抱着母亲,她什么话也不想说,她只想逃离这一切,在她小小的年纪里,本该幸福快乐的生活眼下全是奢望,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是否将要痛苦一生?
“妈妈,离婚吧!“当白露听到从来温柔善良听话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可曾不想离婚,但是离婚后,希晨要怎样生活,而她对于丈夫又是何种看法呢?”
墓地在天地的尽头,从来还没有人到达,还没有人知道它会是怎样的模样。是冷寂,如同我们曾经痛苦的碑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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