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科驰制造的当家打过招呼,杨彦圣看到前方立着一个他期待已久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揽过童宜家说:“家家,走,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童宜家顺着杨彦圣的视线看过去,入眼的是个年轻男子的背影,个子很高,目测比杨彦圣还要高半个头,应该有一米九几了。一身略显休闲的正装打扮,看风貌不超过二十七八的样子,正背对着杨彦圣这边,和一个外国人聊天。
这个背影给童宜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童宜家努力在自己记忆中搜寻,终于一个身影慢慢浮上心头,“不,不可能是他。”虽然她立刻就强烈地否定掉了,但童宜家还是不由得开始有点心慌,腿像树根深扎进土里了一般不想挪动位置,就连呼吸都开始乱了。
“hey,godfrey。”杨彦圣推着童宜家缓步上前,轻声招呼。
呼,是个英文名,看来应该不是他了,童宜家不由松了口气。
前方那人应声回头,就在他回过头来的一霎,童宜家呆住了,指尖的血液一瞬间倒流回心脏,手和脚变得冰凉,全身关节僵硬,像锈蚀了的机械小人,活动不能,肌肉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任由杨彦圣将她揽着,一步一步的推着走向他。
那人回头看到是杨彦圣,马上迈前两步迎上来。
而童宜家只是瞪大了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一脸茫然,像个受到了愚弄的小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刚才那场扮演高贵而风情万种的女人的戏码,戛然而止。
那自以为已经被深埋在时光深处的记忆依然鲜活如初,那么熟悉的眉眼,却含着那么陌生的眼神;那么熟悉的嘴唇,却说着那么陌生的话;那么熟悉的下颌和脸庞,却带着那么陌生的表情。
她痴痴的望着灯光下的男子,一时感慨万千,失了言语。他比以前便白净了许多,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一身白西装内搭宝蓝色条文的v领针织衫,灰蓝色的休闲款西裤,虽然和会场中其他宾客严谨的正装打扮大相径庭,还是让童宜家找不出和以前那身黑白调的朋克装的半分相似之处。她隐约从那个身影上,看到了杨彦圣的味道,让她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远,离自己期盼中的身影很远。如果她再继续注视着那个身影,那么,她将失去她记忆中最重要的部分了。
究竟是时光让他变得太快,还是他根本就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只是披着极其相似的皮囊呢。童宜家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hi,chris,”他就在童宜家和杨彦圣面前一臂远的地方站定,笑着和杨彦圣握手问好,声音低沉沙哑中略带点砂砾粗糙的质感,老成稳重,不似她记忆中爽利的声音:“好久不见了,真高兴又见到你了。这位是环亚集团北美区的市场总监stanleystevenson,mr。stevenson,thisischrisyong,presidentoftheyongs’group。”
童宜家看见杨彦圣和stanley握手问好,声音传进耳朵里亦幻亦真,像站在一个大瀑布底下,水从高空落下,撞击的石块和水潭,发出巨大的声音,震得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反而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变得特别清晰,咚、咚、咚,和她的血液像铁轨上的火车轰隆隆驶过血管的声音,心脏已经快要从胸腔里跳离,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人,看着他在笑,在说话,无助而绝望。
突然,她仿佛听到到自己的名字好像被他们提起,他们为什么要提她的名字呢,她呆呆地想,可是脑子好像冻住了般动得极慢,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杨彦圣不着痕迹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才回过神来,原来刚刚是杨彦圣在介绍她跟godfrey和stanley两个人认识。
杨彦圣心下略过一丝不悦,但是看她刚才一直在出神,应该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好以一个“不好意思,她突然间看到两个这么帅又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还没反应过来呢”的玩笑话来化解尴尬,然后又给双方重新介绍了一次:
“童宜家,室内设计师。godfrey,环亚集团中国区的市场总监,是不是特别年轻有为啊?这可是你第一次来中国,请一定要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最后一句话是有意说给godfrey说的客套话。
不知怎的,那个“我们”落在童宜家耳朵里,有了点刻意的意味,带着些刺耳。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头衔、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质。难道他竟不是他吗?童宜家心底陡然涌起一股酸涩,冲得她眼睛酸酸的,很想掉眼泪。
她很矛盾,她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希望面前的人是他,还是希望不是他。
不管是他或不是他,她都必须用自己的双眼看清楚这个人,用自己的双眼去验证。
童宜家鼓起勇气,将视线聚焦到godfrey的脸上,视线流连于对方脸上,再次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他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虽然长相有了些细小的变化,但还是以前那张脸,只不过比以前多了两分的成熟和三分的正经。
听完杨彦圣打圆场的话和对两人的介绍,godfrey脸上浮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主动向童宜家伸出了手:“您好,童宜家小姐,我是godfrey,很高兴认识您。”
童宜家看着他向她伸出了手,言语动作渐渐和记忆中的片段重合起来。
十一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阶梯上的她,向她伸出了手:“hi,童宜家,我是高杨,咱们交个朋友吧。”
那时的他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还没有现在这般高,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活力,背着阳光站着,童宜家仰头看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柔和的轮廓线条和那露着八颗白牙的笑容。
时间不停的前行,却和历史的片段不断轮回重合,像一张挂着嘲笑的嘴,露出黑色的尖牙,等待择人而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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