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医院安静走廊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郭斐修打横抱着沈烟雨穿梭在医院走廊内,这是距离梁家最近的一间医院。
他抱着她慌不择路的开车过来,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夏日的s市气温不低,郭斐修的脸上遍布大汗,就连衬衫都湿了。反观他怀中的沈烟雨,却安静的如同樽瓷器雕像,除却唇角的血红外,再没有任何生命力的迹象。
“护士……医生……”郭斐修过于嘶哑的声音引来值班的医护工作者,见沈烟雨陷入昏迷的状态,赶忙接过去。
郭斐修喘着粗气坐在走廊长椅上,抹了把脸上的汗,俊美的轮廓在深吸口气后恢复沉稳内敛的模样,眸底却依稀可见闪烁。时不时的朝着急救室的方向看去,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谈安辰此时应该还在梁氏加班,而梁露白去了夜店,梁晨曦还在度蜜月,一时间,沈烟雨的身边竟只剩下了他。
摊开的手掌上还沾着血,郭斐修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忘记刚才她咳血的模样,明明平时那么清冷健康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就像是下一刻要死了似的,令他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莫名恐惧。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郭斐修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
而躺在急救chuang上的沈烟雨仿佛置身进了梦境内,明明睁开眼睛的缝隙里能够看到明亮的光,却全身轻飘飘的。
——你怎么不去死?我看到你就恶心!
——装病这一招你还要用到什么时候?把我骗回来就过什么鬼生日?
——沈烟雨,你能不能改改你暴发户的性格?
那个男人的脸上,遍布着深深的厌恶,沈烟雨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电影播放似的片段。
此时急救的护士意外的发现沈烟雨的唇瓣扇动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凑近了仔细听着,依稀辨别是……
——姗姗来迟者,叫我……等的……好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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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梁晨曦低头看着指头尖上渗出的血珠,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霍可泫拉着霍景睿到处的在别墅内闲逛,反倒是梁晨曦与霍靳言在不紧不慢的吃着,本来想切个水果,却意外晃神的划破了手指。
下意识将指头放到口中吮/吸了下,梁晨曦也不知道自己冷不丁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有些沉重。
“怎么了?”霍靳言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梁晨曦赶忙回头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小伤口而已。
“怎么不小心一点。”冷眉扫了眼刀果,已经了然。
“刚才只是没注意而已。”梁晨曦刚想继续,霍靳言却已经替她接了过去,苹果在他手中以着优雅的姿势转动,薄薄的皮与果肉分离,那熟练的模样倒是叫她很是吃惊,就连骨子里的那种冷漠距离都烟消云散。
“你削苹果削的也太好了!”梁晨曦忍不住惊叹。
“以前景睿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就将苹果削好打成泥喂给他吃。”话正说着,霍靳言刀起刀落间一个灵动的小白兔已经从苹果上被刻了出来,轻轻一拉就被扯下,放进了梁晨曦手心里。
梁晨曦蓦然睁大了眼睛,灵动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刚想要仔细看清楚,耳边传来笑声,横空多出来一双纤细的手,从她张掌心中将那苹果刻的白兔接了过去。
“啧啧,没想到大哥你还会这一手,骗过不少女孩子的芳心了吧!”霍可泫有些玩疯了,身上都是汗,就这样她还没逛完别墅的全部,看着那模样可爱的白兔,啊呜一口吞进了嘴里。
梁晨曦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见那模样灵动的白兔就这样‘殒命’,眼底里多少有些失落。
“晨曦我口渴了……”霍可泫聪明的懂得利用一切优势来装可怜,双手合十在眼前,而口干的霍景睿也有样学样的双手合十看着梁晨曦,可怜巴巴的样子弄的梁晨曦哭笑不得。
刚端起果汁瓶还没等倒,却被霍靳言的大掌拦在半空中接了过去重新落在桌上。
“要喝就让他们自己倒,自己的事情都不做,有什么好指望别人的。”霍靳言冷冷开口,眸光里的警告落在霍可泫与霍景睿眼中,霍可泫吐了吐舌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咕嘟咕嘟的喝了进去,哪里还有半分大明星的样子!
“啊对了大哥!你知道你秘书中奖了吗?还是大奖拉斯维加斯之游,你那个吃货秘书,当时我给颁奖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二等奖神户牛排一年份,别提有多逗了!”霍可泫端着空杯子极力的想霍靳言的秘书到底叫什么名字,那副老派的打扮除了他能接受之外,恐怕也没别人能忍受了。
梁晨曦回想起裴可可,似乎不太明白霍可泫为什么叫她吃货,她倒是知道裴可可在繁忙的工作外特别喜欢睡觉,就连办公室里都放着个枕头。
“还不就是上次我去大哥那里,你不知道,那个秘书面前放着三个便当,等我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她竟然全都吃完了,还能在吃两个莲雾,当时就把我给吓到了!”平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实在是没想到她那么能吃!
“职员私人的事,我不过问。”霍靳言冷漠出声,眼角余光看了眼梁晨曦指尖上的伤口,没什么特别态度。
“这秘书又能吃又能睡还不胖,最主要的是工作效率一流,大哥你真的是挖到宝贝了,也就霍方淮有眼无珠!”
提到霍方淮,霍可泫撇了撇嘴,对于这个弟弟,她那些恶感更多的是对三妈孟品言的。
“说到霍方淮,我想起上次……”梁晨曦的话说到一半,原本是想要说在路边看到他给恶汉支票的模样,不过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想起上次什么?”见她半响没说话,霍可泫侧头追问。
“没什么,就是你大哥给霍方淮寄了盒巧克力,应该早就到了!”梁晨曦这话转的很圆滑,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痕迹,可霍靳言却还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并不重。
“巧克力?大哥你也太坏了吧,难道你不知道霍方淮最讨厌甜食啊!”霍可泫笑得花枝乱颤,梁晨曦闻言却有些诧异,霍方淮喜欢甜食的事情在霍家果然没多少人知道吗?
生在这样的豪门内,梁晨曦倒是觉得他挺可怜的,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妹妹,还有个时时严厉对待他的母亲,尴尬的位置决定了他就连个人喜好都要深深隐藏起来,这样想着,也不觉得他嘴毒没礼貌是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了!
“吃饱了是吧?这里交给你收拾,我和晨曦去睡午觉了。”霍靳言伸手搂过梁晨曦的腰,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就像是没有听到身后霍可泫的哀嚎,那么一大摊子东西就要她一个人收拾,可要忙活一阵的了!
“哥,我可是明星,大明星好不好!”霍可泫努力为自己争取权利。
“霍可泫,你就算是影后,也得给我收拾干净!”霍靳言头也没回的扔了句话回去,梁晨曦着实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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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要睡午觉,可是临时的霍靳言去书房开了个视频连线会议,梁晨曦没事做就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倚着沙发看了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办公的样子,那种浑然天成的领导者气势融合进骨子里,俊朗迷人的模样甚至比手里的书还要好看,梁晨曦这样的想着,视线落在他脸上……
蓝牙耳机闪动着蓝色冷芒,霍靳言倚着真皮座椅,线条分明的轮廓绷的很紧,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眼神明显是不悦的,梁晨曦忍不住揣摩他每个眼神变化,就像是什么新奇的游戏,却没注意到自己手里的书半天都没翻开一页。
不知就这样过去多久,霍靳言摘下耳机扔到桌上,随后将笔记本电脑重重阖上。
梁晨曦下意识回神,就像是怕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似的,低头看着手中一页未翻的书,心思却还没收回。
霍靳言将衬衫扣子打开几颗,没有任何笑意的俊容比刚才略显放松许多,健壮结实的体魄靠在皮椅上,眼神内敛。
“开完会了?”梁晨曦抱着书走过去,坐在了飘窗处,纤细修长的两条白腿悬空晃动着。
转动皮椅朝她的方向,梁晨曦长发披肩双腿晃动,精装硬皮的书就放在膝盖上,慵懒的朝他笑着,偶尔还会用脚尖踢一踢他紧实大腿,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玩闹着。
哗的一下,霍靳言却伸手桎梏在梁晨曦脚踝处,令那乱动的白希止住,粗粝指月复模着细腻皮肤,爱不释手的。
“你有毛病啊,老模我腿!”梁晨曦想要抽回来,霍靳言却不肯,痒痒麻麻的着实令她有些发笑。
霍靳言的手沿着她小腿缓缓上移,都已经快要逼近禁/区的方向,却还是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最后索性顺势就压了过来,两个人以着上下的姿势倒在宽敞的飘窗处,梁晨曦被他压着,脚踝还被霍靳言握着,姿势有够奇怪的。
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涔薄的唇缓缓落在梁晨曦大腿的内侧,落下个热热的吻,没留下任何痕迹。
“你……”梁晨曦被霍靳言放浪的动作弄的脸颊一热,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我读书给你听……”放开她的腿,霍靳言松了松袖扣,伸手将那本硬皮的原文书接了过去,欣长的身形挤在飘窗上,将相对他来说娇小不已的梁晨曦搂进怀中,将书页准确掀开到刚才她看过的位置。
大腿的内侧那一吻的温度还残留着,此时躺在他怀里,多少有些僵硬。
“你怎么那么瘦啊……”梁晨曦伸手探了探掌心下的胸膛,除却硬邦邦的肌肉外就只剩下了脉络分明的骨骼,窝在臂怀里,她惹事的手很快被霍靳言给压了下去。
“别乱动,不然我们直接回卧室!”压在她耳边声音里带着警告的味道,梁晨曦动也不敢乱动了。
“今天礼拜四,你不能不守规矩!”他说过只有一三五七的。
闻言,霍靳言的眼神着实有些无奈。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规矩能够规范的住男人,恐怕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意外’发生!
“可泫来的时候可是把那一盒子也带来了。”霍靳言眼神冷冷的扫了过去,梁晨曦听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安静了,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老实的窝在他臂怀内,动也不动。
霍靳言的声音低沉响起,他念英文时有种很独特的咬舌音,搭配低沉语调着实令人酥麻,梁晨曦靠着他闭着眼睛,不用眼睛看也可以将这本书的故事听完整,她逐渐放松起了全身,甚至半响后昏昏沉沉的点着脑袋。
很快,臂怀中匀速的呼吸声传来,梁晨曦就像是只猫儿似的窝在那,吐气如兰。
忙了一上午,霍靳言多少也累了,阖上书放到旁边,背后的靠枕软绵着,有日光落在他们身上,梁晨曦影子的轮廓也倾洒下来,午后时光多少显得慵懒起来。
霍靳言伸出手沿着她影子的轮廓来回抚模,就像是画者在临摹般,隔空动作。
“小姑娘,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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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过针剂之后,沈烟雨很快有了苏醒的迹象。
模糊间,她听到医生似乎是想要对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心里一惊,在医生将她病情告诉郭斐修之前,冷冷出声打断。
“医生,他不是我的丈夫,不需要跟他说明。”尽管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的,可沈烟雨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医生的汇报。
有瞬间,郭斐修的心里升腾起了股怒意,尤其是在听到那句‘他不是我丈夫’的时候,只是很快,他将这种怒意隐藏在面无表情的面皮之下,在送走了医生之后,转过头来看着已经从病*上坐起来的沈烟雨。
而此时的她正想要将手背上的输液管拔掉,郭斐修的怒火再也没忍住,径直走到病*旁边死死摁住她想要拔针的手!
“沈烟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冷笑着,没有丝毫往日里的温润。
沈烟雨抬起头来看着他,细软的唇线抿了下,似乎有些不悦。
“郭斐修,我也没见过你这么不知所谓的男人!”冷冷的回应,嘴里有种腥甜的味道在蔓延着,那是之前残留的血。
“你……”郭斐修怒极反笑,任由她将手从他手腕中抽离,怒意逐渐蔓延,也不知道怎的就那么失去控制。
冷笑一声,转身砰的将病房门摔上,郭斐修的脸消失在门外……
沈烟雨不再去拔针,她现在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让医生不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样想着,将输液袋拿在手中,身体虚软的她朝着病房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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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晨曦没想到是自己先醒的,睁开眼睛时霍靳言搂着她闭着眼睛。
早上刚剃过的胡渣处还算光滑,涔薄的唇紧抿着,似乎又梦到了什么,眼皮下的眼珠无意识的乱动着。
梁晨曦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在他锋锐眉心间用指月复轻柔着,这动作看似无力实则能够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
很快,霍靳言的呼吸声由粗重又转为舒缓,梁晨曦小心移开他手臂,坐起身下了飘窗。
霍靳言的书桌很简单的摆放着几样东西,景睿的照片,笔记本电脑烟灰缸与……一个魔方。
梁晨曦看着那个每个色块都拼凑那么完好的魔方,不由伸出手来习惯性的打乱,有些心不在焉又毫无章法的转动着,没一会儿就没有耐心了。
魔方这东西,就像是她的克星,不管梁晨曦多么心平气和的想要征服它,最终都会以失败来告终!
“你太急躁了。”突然,霍靳言的声音传进耳中,人虽然在说话,可是眼睛却依旧是闭上的。
“你醒了?”梁晨曦不否认自己的急躁,而霍靳言随后坐起身下了飘窗走到她身后,眼神示意梁晨曦将魔方重新拿起来,只是简单的看了几眼点线面后,伸出大掌包裹住她的掌心开始快速动作起来。
梁晨曦眼看着每个色块经由他的控制组合到一起,就像是魔术般的神奇与迅速。
当重新组合好,尽管不是自己独自完成的,可梁晨曦还是觉得异常高兴。
“这是当初离开s市时唯一带到美国的东西。”霍靳言冷淡开口,将线条分明的脸颊伸到她脸旁边,在她看来似乎是在邀功似的,梁晨曦还沉寂在完成魔方的喜悦当中,想也没想的就将唇凑了上去,在他颊边亲了口。
事实上,霍靳言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能够得来佳人的意外之吻,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梁晨曦不由想起两人还没结婚,他为了可泫来到自己办公室里,也是像现在这样轻易地就将魔方组合好。
“霍靳言,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挺可怕的……”梁晨曦如是开口,脸上的表情带着认真。
他这样的男人,翻手云覆手雨的,每走一步都是经过计算好的,好像什么都会做,好像什么都能做,他每次……都能带给自己一种新奇的感觉,反倒是她……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却好像越来越没有了伪装。
这样……真的好吗?
“我的可怕,永远是对着外人,而你……是我的内人!”霍靳言伸手在她的头顶揉搓着,刚睡醒本来就乱糟糟的发更是被他揉乱,梁晨曦啪一声拍开他的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在听到他说那句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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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沈烟雨缓慢的朝着病房走去,脸色煞白的她每走几步就要休息下,尤其是手里还要举着输液袋,走的更慢。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维持了她一贯的清冷态度,就算没人陪着也不会被人打倒……
倏然,一双大掌从她头顶将输液袋接过,浓烈的烟味袭来,沈烟雨表情楞了下,侧头看着冷不丁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郭斐修,闻到那味就是刚抽过烟的样子。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沈烟雨冷淡出声,郭斐修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气又涌上来,但是这次却没表现出来。
结实手臂伸到她手边,没出声。
沈烟雨用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的脸,半响后却还是将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要少些寂寞,沈烟雨没再有刚才那么吃力,直到病房的门板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暗暗松了口气。
“女人,不该硬撑的时候就不要硬撑!”
这句话若是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不会让沈烟雨感到奇怪,可此时从郭斐修口中吐出却这样怪异!
输液袋内还是满满的,郭斐修将它重新挂在上面,让沈烟雨慢慢躺下来,随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你睡,我守着。”眼神落在输液袋上,冷冷开口。
沈烟雨看着他,梦中的景象重新回到脑海当中,那些残忍的,冰冷的话语,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带出了不同味道。
“你……”她没有血色的唇抿了下,有些干涩。
郭斐修冷着脸,用棉棒沾了些水润了润她的唇,全程没有笑意,仿佛这才是真正的那个他,跳月兑了以前的温润。
“什么事?”做完这一切,郭斐修将棉棒扔进垃圾桶内。
沈烟雨躺在*上,眼神漆黑如墨般,就这样看着郭斐修,而后者也回望着她,等待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你……希望我死吗?”她的声音很轻,在空荡的病房里回响着,郭斐修目光陡然间转冷,如刀锋般的划过她的脸。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你怎么不去死,看到我很恶心,那你呢?想让我死吗?”
沈烟雨笑了,就像是在问着此时窗外天气般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