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亭鱼的娥眉高高挑起,仿佛有些不解,“你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姽娥闭上双眸,沉重地点头。
“为什么?你可知道在皇后娘娘身边有多危险?”亭鱼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
“如果一个不小心,你会比我输的更惨。”
“皇后的手段我何尝没有见过,如果不是皇上宠爱我,只怕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勤妃娘娘现在可以放心了,有姽娥在,一切都会省事很多。”姽娥抬起头,一双杏眼眯得可人,扯出一抹动人的笑容。
她相信亭鱼会懂。
亭鱼也笑了,她用袍袖遮住了嘴角,却连眼睛里也透露出笑意。
只是两人的笑意哪还有半分清澈美好。虽动人心魄,却再也没有天真。
走出了闺阁,徐姽娥也终于不再是徐姽娥。
没有人看到她嵌入掌心的指甲,没有人看到她衣衫下微微发抖的肩膀。
为了保护她的爱人、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她只有这么做,只有这么做……
怕吗?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又岂能不怕!
只是时事所逼,她若不走这一步,就必定要牺牲身边的人们。
她不想,亦不愿那样苟活。
“奴婢姽娥,参见皇后娘娘。”少女盈盈拜下,声音清甜动听。
皇后只是听到声音便觉得心里一暖,长期寂寞的宫闱生活使她对姽娥这样的民间少女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跟本宫不用客气,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我的好侄女。”
少女抬起头,眼里满是清亮的好奇和些微的小小胆怯。
皇后见了更是喜欢,她站起来把姽娥扶起,带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少女一边笑得可人,一边却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皇后捏了捏她的脸蛋:“早听说大哥收了一位养女,我还心想呢,大哥眼界这么高,怎么会收养女?”
顿了顿又说:“今天看到姽娥才知道,真是可人的个好姑娘,我心里都喜欢的不得了。真是难怪大哥这么宠你。”
“皇后娘娘谬赞了,姽娥只是个小小的医女,是皇后娘娘和义父义母赏脸。”姽娥想要下拜,却被皇后一把拉住。
“以后私下叫我小姑姑就行了,”皇后压低声音冲她笑着说,“人前做做样子也便罢了,人少的时候姑姑我可还得指着你这丫头陪我说说话呢!”
姽娥笑着点头:“小姑姑~”
皇后笑得亲切,应的也十分自然,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姽娥呀,为什么勤妃总是叫你去找她呢?你们很熟?”
“勤妃娘娘说她从前和国舅府的人很是熟,听说国舅府来了个新小姐,所以常把我叫去叙叙旧。至于熟嘛……她是娘娘,我只是个民间女子,虽说见过几次,但是姽娥总是小心应对着,倒也没说什么亲热话,无外乎就是些国舅府的近况。”
“噢对,有时候娘娘也会询问我一些小药理,想给皇上补身子。”
皇后放心般地点点头,看着身边少女清亮的眼眸,心里一阵阵的喜欢。
看姽娥的眼神似乎很是对自己亲热,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最是放心不过,何况是大哥送进来的人,想必不会有差错。
“姽娥啊,以后就在小姑姑身边做女官可好?”皇后抚着少女的头,亲切地问。
姽娥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好啦,我刚到宫里头什么都不懂,若有小姑姑在,姽娥有些小错也有人指导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
“其实这宫里虽然大,但是真正需要照应着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尚宫领着她四处转着,“何况姽娥姑娘是皇后的人,在咱们下人这不用太拘束。有要求就让别人做。”
“尚宫姑姑说笑了,”姽娥熟络地挽住尚宫的胳膊,“都是做下人的,谁没点苦处呢,还是互相照应为好。”
别有深意的眼神令尚宫心领神会,张开手,正是刚刚姽娥挽着她时塞到手里的东西。
是上好的金镶玉首饰,尚宫眼前一亮。
“姽娥姑娘果然是心肠好,难怪这么得皇后娘娘的喜欢。”尚宫笑得愈发谄媚,拉住了姽娥的手。挨个嘱咐宫女太监们好好伺候姽娥。
姽娥笑得可人,比其他女官们不知可亲了多少倍,立马就赢得了众宫女太监的信任。
“姽娥姑娘,听说你是国舅府的千金?皇后娘娘一定很疼你吧?”
“是啊,皇后娘娘向来体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苦处,千不千金的倒不关键,咱们皇后娘娘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姽娥笑着回答。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平时对我们可好了,不像那个昭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是一套,在我们面前又是一套!”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姽娥笑得宽容,却是先行了一步扯着尚宫离开。
开玩笑,这样议论是非,若是被昭贵妃听到那还了得,她只要挑拨一下也就够了,再说太多难免惹祸上身。
尚宫诧异的打量了一眼身旁巧笑倩兮的少女,心里却暗自赞赏起来。
这样的女子,如此年轻便懂得审时度势,而且还能适时地为主子在他人面前加分。
只怕以后并非池中之物啊…并非池中之物啊!
转完了宫中的几个场所,姽娥大概把几位关键人物的住所记了下来:
——第一位是身旁的尚宫娘娘。
虽然仅是尚宫,但实则在这后宫中的势力可谓深不可测,更何况常年在皇后和太后的身边,这位尚宫娘娘的身份自然有别于普通的宫女。
巧合的是这位尚宫娘娘正和自己一样住在独自的一个小院子里,刚好就在自己的旁边。姽娥笑得有些得意,不知道是皇后有意安排,还是自己的运气实在好得很?
——第二位,当之无愧的就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为有用的尚医局。
人虽然不多,却是最为有用的机构。可其他娘娘却愚昧的忽视了这个地方,皇后果然是皇后,知道要与药材打好交道,方可保证她的地位永葆。
姽娥心里凉了一半。
——第三位,昭贵妃的寝宫。
以自己的身份,只怕早晚会成为昭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除了知晓她宫邸的所在,更要常常同她们那的宫女太监来往才行。
日后若有不得不下手的那天,总是用得上的……
姽娥笑着叹气,她早已没有心慈手软的机会,卷入了这场局,她除了死,就只有赢这一条路。
她只能赢!她…没有权利输…
一旦输了,输的就不是她徐姽娥,而是连徐府带国舅府的所有人!
眼中一闪而过杀机,少女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在宫里这些日子感觉可好呀?”亭鱼的声音乍听来可亲,实则却是冷冰冰的嘲笑之意,“做宫女的感觉,还算顺利吗?”
她低下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姽娥,眼底划过报复般的快意。
看到了吗,这就是命运。
谁能想得到,她亭鱼,如今正被一位徐府的大小姐叩首相拜?
谁又能想到,如假包换的徐小姐,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奴颜婢膝?
“谢勤妃娘娘的关心,皇后娘娘待奴婢很好。”
“锦衣美食,对于奴婢来言,恩赐重于父母。”姽娥低垂着眼眸,满心只有平静。
站在亭鱼身边的皇帝细细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纤弱的身姿十分优美,头上一支步摇尤为显眼,那是他这个皇帝都没有见过的别具匠心。
于是他犹豫着便开了口:
——“你…就是皇后身边新来的女官?”
“回皇上,奴婢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听了她的声音,声音更柔了些。
亭鱼脸色一变。
此时想拉皇上走明显已经是不可能,
这徐姽娥的长相的确好看…如若被皇上看上…
想到这亭鱼偷偷扫了眼身旁皇上的神色。果然见他脸上除了好奇的神色之外,更有点点欣赏。
握紧的手掌和疼痛没有缓解亭鱼心中的嫉妒。
“奴婢贱名,岂能污了皇上的耳朵?”姽娥想要推月兑。
糟糕,亭鱼的气息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姽娥的小脸满是冤屈。
“无妨,你说了便是。”
姽娥的眸子垂得更低了:“奴婢唤作姽娥。”
皇上脸上见了笑意,伸出手抬起少女的下颚:“这分明是个极好的名字,还有为什么要把头低成这……”
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呈现在他眼前。颊边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看起来格外动人。
眼下似是刻意画上的紫色蝴蝶斑,别有几分妖娆韵致。
眼前少女虽与亭鱼年龄不相上下,却远比亭鱼更多几分书香气韵。
皇帝愣了好一会儿,而后眯起了眼。
“好漂亮的人儿啊。姽娥,好名字。我记住你了。”皇帝今日的笑声格外爽朗,身旁的宫女太监早已愣住。
皇帝虽,却并未有过如此性情中的举动。
即使是昭贵妃娘娘和勤妃娘娘也从未有过这般动情的举动啊,莫非这位新来的姽娥姑娘要成为娘娘了?
宫女太监们看向少女的眼神里带了点审视。
皇上还年轻,三十岁出头,正是喜新厌旧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子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于是久而久之,大伙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只是亭鱼深知皇帝的脾气,只怕这一句“我记住你了”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当初自己初得宠时,也以为皇上对自己真的动情,却不过只是镜花水月。
他是皇帝,换女人是再平凡不过的事。
自己于皇上而言,除了美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无论是姽娥设计出怎样新奇的衣服首饰,似乎自己都不能穿的让皇帝满意。
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喜新厌旧是人心本性吗?
亭鱼趴在了榻上,心情低迷。
“娘娘,萧奈何公子拜见。”宫女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