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秋菊、小翠等人退出新房后,始终坐于喜床上的柳缎儿,感觉屋内静了一会儿,接着,她听见一道稳健的脚步声朝她接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刷地一声,她头上的喜帕就让人揭了。♀讶然地抬起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稚女敕的脸庞,那双微眯的眸子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可是细看之下,眸光又显得十分锐利,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洞悉人的思绪似的。
“柳姐姐一路辛苦了。”
细女敕的唇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前的男孩模样很是清秀,虽是清瘦了点儿,但看起来颇有精神。
除此之外,他吐字清晰,双颊红润有光泽,完全不同于最初柳缎儿所想像的那样,是个病恹恹、瘦骨嶙峋的孩子。
“相公?”不会吧?这个漂亮的男孩,会是那传言中已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易府小儿吗?
“别别别……”乍听这别扭的称呼,易皓骞猛挥着手,感到相当不自在,连忙与刚过门的媳妇儿打起商量来,“往后私底下咱们就以姐弟相称即可。”
“这是为什么呢?”她不解。
“还问为什么?难不成姐姐真想把大好青春都浪费在骞儿身上?”
只见易皓骞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眼神却十分坚毅,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更是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柳姐姐,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我娘亲也与姐姐的家人谈过了,易府与柳家这桩婚事顶多以一年为期,只消明年这个时候骞儿不小心断了气,这场荒谬的婚配戏码也就算两清了。”他神色泰然地说着,仿佛他们之间谈论的不说他的生死,不过是天气好坏与否。♀
很快地,柳缎儿即又察觉到,打从丫头们离开之后,这位易少爷顿时变得口不咳、手不抖、脚不颤,尽管神情略显疲惫,仍难掩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勃勃英气。
喔,不,应该说是霸气,一种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该有的傲然与漠视一切的冷峻。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柳缎儿心中满是惊愕,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她那小小的新婚夫婿又说了下去。
“柳姐姐但请宽心,一年之后,不管骞儿如何,都会让姐姐恢复自由之身的。”
只见他一边与她交谈,一边闲适的从桌案上取来一碟核果,单手轻轻一捏,就崩碎了两颗坚硬的核果,吃了起来。
“可是咱们得先把话说在前头,这一年之内,无论如何,你都得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泄露今日之事,知道吗?”
这一幕大大不同于坊间流传的惊人画面,让柳缎儿看得一愣一愣的,连眼珠子都瞠得极大。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斯文又俊秀的易家男孩,竟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还没完,那传说中病重得几度将归天,经常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的易家小主子,在气定神闲的吃完那盘核果后,又从容取来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纸契约,之后微笑递给她。
“喏,口说无凭。只要咱俩签了约,就算是说定了,这段期间内谁都不许赖皮喔!”
人小鬼大的他,竟要求她在那份契约书上签字捺印。
半张着嘴,愣愣地接过契约书,又看了看眼前的鬼灵精,柳缎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额上的冷汗也冒得更凶了。
天啦!她、她究竟是嫁到什么样的地方来啦?
转眼冬季即将来临。
两名男子悄然跃入镇国将军府,园中如仙境般的美景旋即映入眼帘。
尚不及细赏,回廊转角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互看一眼,随即提气一跃,无声无息的跃上屋顶。
不多时,两道女子的纤影缓缓由回廊另一头走来,只见走在后头的丫鬟怀中捧抱着一大叠衣裳,小嘴里嘀嘀咕咕,直发牢骚。
“小姐,才一个冬天,您就给姑爷做了这么多衣裳,光是这叠冬衣,足够让姑爷穿到二十岁了。”
唉!真不知道该说是二小姐心细手巧好,还是说她这个易家少当得有点闲,成天除了缝缝补补,就是伺候那每每说不到五句话就虚弱得必须回房休息的病少爷。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成亲之后,姑爷的状况明显好转,下床行走的次数也增多了,这让易夫人更加坚信,自己千方百计娶进门的媳妇儿绝对是个十足十的大福星。
也因为如此,这段日子以来,易夫人很放心将宝贝儿子全权交由媳妇儿一手照顾。
而这位易家新媳,似乎也很乐于担此重任。
“那就穿到二十岁吧!等皓骞到了二十,我再接着给他做。”
走在前头的女子,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衫,身子骨虽然纤细,但容貌相当美艳,像是盛开狄花,一颦一笑都是如此惹人怜爱。
“啥?还做呀,小姐也不嫌累?”撇撇嘴,小翠不置可否的道:“我瞧将军夫人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小姐这般用心呢!”
“这是什么话!替夫君裁衣,本是我这个媳妇儿份内之事,与婆婆又有何干?”
媳妇儿?“我倒觉得小姐像个娘!”
成天叨叨絮絮、啰啰嗦嗦的,不但管吃、管睡,还管穿衣、喝水,当两夫妻站在一块儿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母子呢!
“你呀!别又乱嚼舌根了,这话要是让少爷听见,当心他给你一顿罚。”睨了口无遮拦的小丫头一眼,柳缎儿接过衣裳,吩咐道:“夜深了,你也赶紧回房里休息去吧。”
“是。”
第1章(2)
待小翠走远,柳缎儿的小脸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确定廊上没有任何人以后,她像是打暗号似的,轻轻在门框上敲了两下,停顿了半晌,又敲了一下,这才开门进屋。
这诡异的一幕,让藏身于树上的两名男子全数看去,心知有异的两人也不作声,决心上前一探究竟。
进屋之后,柳缎儿点亮纱灯,照亮一室幽暗。
尔后,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床沿,自然而熟练地将垂地的床帐往两旁拉起。
这时的易皓骞并不是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唉唉哼哼地装病,而是闭目盘腿练功。
就在柳缎儿靠近时,易皓骞已从调息中回复,将内力收回,缓缓睁开睁开双眸。
“今天练功还顺利吧?”她微笑问道。
“顺利,通体舒畅极了!”
易皓骞大大舒展了一下筋骨,猛地一个腾空翻身,瞬间双腿已落地。
“早知道练功好处这么多,当初我真不应该答应让师傅离开的。”他调皮地转着眼珠子,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得杯底朝天后又接着道:“只可惜他老人家闲不住,喜兴云游四海,访遍名山,现下也不晓得游历到哪处高山名胜去了。”
约四年前,一个拄着拐杖,弓着背,衣衫褴褛,手中托着个破钵的老者忽然出现在镇国将军府前。
老者深红的面庞布满皱纹,须发皓白,年纪极大,他向易夫人要了些斋饭之后,便在门前吃了起来,待吃饱喝足之后,他向易夫人请求探视病重的少爷,说是为了报答夫人的恩情,yu为其子诵经祈福。
易夫人不疑有他,让其进屋为爱而诵经。
不多时,奇迹出现了,那原本虚弱得连喝水都成问题的易皓骞在他诵经祈福之后,不但能自行下床喝水,双颊也较往昔红润许多。
原来那名老者是个世外高人,名号天问,在偶然的机缘之下早就看出易皓骞是个练武奇才,只可惜他体内气息紊乱无序,亦习武,才导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因此,他决定破例收易皓骞为徒,并传授一套独创的心法。
易皓骞悟性极高,心法一学就会,不但能融会贯通,更能将内力真气练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三个月后,天问老人决定离去,临去之前,师徒之间有个约定,在易皓骞成年之前,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因此,尽管易皓骞已身强体健,百病不侵,为了遵守诺言,依旧装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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