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因为对方的疑问,才想起她现在是林嫚嫚,不是楚蔓,难怪春里姊会不认识她。
她太冲动了,因为看到外公,听到春里对他说的善意谎言,激动的情绪让她冲口就喊了春里。
她收拾情绪,故做一脸抱歉地说:“请问你是春里姊吧?”
春里仍是一脸困惑地点点头。“我似乎不认识你?”
楚蔓看着外公渐行渐远的身影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是小蔓的同事,我们很要好,常听她提起她外公的事,小蔓……走了后,我一直想来看看他老人家,可是因为工作太忙了,直到最近才有空。”
楚蔓心虚地编着理由,明明自己还好好活着,却要说着自己的死讯,让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自从阮呈竣给了她现金当零用钱后,她便将部分的钱存下来,为了就是来见让她最挂心的外公。
在征得阮呈竣外出的同意,存了几个月的零用钱后,她迫不及待请周太太帮她带孩子,特地跑这一趟。
她要外出一趟不容易,阮呈竣派了司机给她,变相地掌握住她的行踪,她不能让阮呈竣知道她跑来这种地方,所以她事前花了些时间查了台北市各家百货公司后,才找到能到以前住处的公车站牌,这样她才能用逛街的借口,偷溜去搭公车回来老家看外公。
看到她最挂心的外公,在她过世一年后还不愿接受事实,傻傻的等着她回家,她心痛得像被刀割似的。
春里不疑有他,叹了口气说:“章爷爷也真可怜,天天等着一个不可能再回家的人……”
强忍内心的痛楚,楚蔓望着春里问:“我可以跟小蔓一样叫你春里姊吗?”
春里爽快的说:“你是小蔓的好朋友,年纪看起比我小许多,当然可以这么喊我。”
楚蔓道了声谢,她能逗留的时间不多,也不多跟春里寒暄,直接说出了来意。“春里姊,我这里有一些钱,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呃,是帮小蔓的外公请个全天的看护?”
外公是她最放不下的亲人,变成林嫚嫚后,她总想找机会来看看外公,终于在一切稳定后,她来了,可看到外公这样孤苦伶仃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
她代替林嫚嫚活下来,代替她成为阮呈竣的女人,所以这些钱她拿得理所当然,毫不愧疚。
而邻居这些年来,她很清楚春里姊的为人,所以她很放心把钱交给她,请她帮这个忙。
春里闻言,不胜唏嘘地感慨道:“其实大家都很担心章爷爷的状况,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略叹了口气,她接着又说:“真难得小蔓交到你这样知心的朋友。”
楚蔓苦涩地扯了扯唇,“小蔓还在时……对我很照顾,出事后她有入我的梦,说她最挂念她的外公,希望我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她照顾她唯一的亲人。只是……我的状况没办法常常过来看他老人家……”
她说得合情合理,春里并没有觉得异样,反而觉得她难能可贵,是个十分重义气的人。
“放心吧,我会帮你请个全天的看护来照顾章爷爷。”
春里的允诺让她的鼻子发酸。“春里姊,真是太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找个认真负责的来照顾章爷爷,这样比较好。”
听她这么说,楚蔓心里好是激动。“春里姊,麻烦你了。”
“大家邻居这么多年,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也不忍心看章爷爷这样,反而是我们要谢谢你。对了,你要过去和章爷爷说说话吗?”
楚蔓眷恋不舍地看着离自己有一大段距离的背影许久,才无限惆怅地摇头道:“我还有些事,不能停留太久……下次吧。”
看看时间,她出来两个多小时了,为了不让在百货公司外等她的司机起疑,她不敢停留太久,再加上把儿子托给周太太照顾,自己跑了出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管家周太太平时九点下班,她从这里离开再回家,差不多可以赶在九点前回到家。
虽然她非常想和外公一起吃饭、说说话,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楚蔓,没办法再光明正大的享受那份亲情了呀!
见天色渐晚,春里也不为难她,“那你方便留手机号码给我吗?找到人我立刻通知你,如果你想看,也可以把资料寄给你。”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楚蔓将手机号码和一笔现金留给春里,再道了声谢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家后,楚蔓的心情迟迟无法恢复,一直到周太太离开,她才意识到家里只剩她和儿子两个人。
宝宝很乖,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游戏区里东爬西爬,好奇的发掘藏在游戏区的玩具。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楚蔓心里因为无法与外公相认的痛苦淡了许多。
她抱住儿子,用脸去蹭他肥女敕的腮帮子,轻喃,“Q比,妈咪好想带你去看外公喔!他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话才到一半,她发现儿子身上的温度似乎比平时高,肥颊上的红晕、艳红的唇色都显得很不自然。
她担心地拿来耳温枪量他的体温,“Q比,你怎么又发烧了?”
这几天儿子身体状况不太好,陆陆续续发烧了好几次,看过医生后情况有比较好,胃口及活动力也都还好,不知怎么今天竟然又发起烧?
她收起耳温枪,拿了医生开的退热剂却犹豫了。
这几天一再用药物让高烧退下,这真的好吗?要不要再带宝宝去看医生?
在楚蔓犹豫的当下,发现儿子突然全身抽筋、痉挛。
“Q比!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吓得不知所措,紧张的连孩子都抱不稳,一个松手,儿子由她手中滑了下去,额头撞到铺着软垫的地板,让他疼得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疼地抱起儿子,责怪自己的粗心,仔细查看儿子的状况,确定他没撞伤才急急抓了条厚毛毯裹住他。
这个时间管家跟司机都下班了,从没遇过这种状况让楚蔓急慌了,不管身上还穿着睡衣,惊慌地冲出门去拦计程车到医院。
虽然她不是宝宝的亲生妈妈,但这些日子里,她是出自真心地爱着宝宝,她绝不能让他出半点意外与伤害!
半夜两点,阮呈竣接到管家周太太打来的电话,得知儿子半夜送急诊,二话不说,火速赶来医院。
一到医院,看到一脸苍白焦虑、身上穿着睡衣、赤着脚的楚蔓,他大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嫚嫚!”
听到熟悉的声嗓,楚蔓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源,见到阮呈竣紧蹙浓眉的模样,心直直往下沉。
完了!他会不会气她没照顾好儿子?
她知道阮呈竣在乎儿子,虽然不爱她,但见到她把儿子照顾得很好,对她的敌意愈来愈淡,更甚者让她觉得他在爱屋及乌下,对她有愈来愈好的趋势。
怕会失去他的信任,再加上没有照顾好儿子的愧疚,她鼻头一酸,开口就泄漏了内心的情绪,哽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她狼狈可怜的样子让阮呈竣不忍心责备,想也没想就将她揽进怀里。
话还没说完,楚蔓便感觉自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拉进温暖的怀抱,然后低沉的声音由她的头顶传进耳里。“没事了,我来了。”
当他的声音随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与温暖将她紧紧包覆时,她所有慌乱不安的思绪像在瞬间被安抚,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在来医院的途中,管家周太太突然打电话给她,提醒她夜里要多注意卓昊的状况,别再让他发烧。
她心慌意乱的告诉周太太自己正准备到医院,周太太急得马上与她约在医院会合。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打电话通知阮呈竣,没想到就看到他出现,才知道原来周太太已经通知他了。
此刻,他的出现仿佛海中的浮木,让几乎要沉溺在恐惧中的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紧紧圈住。
“卓昊……刚刚因高烧而抽筋,我好怕,以为……我以为他……”想到那个不好的可能,她就说不出话来。
阮呈竣从没看过这样的林嫚嫚,见她为了儿子连自己的仪容都不顾,没化妆还穿着睡衣,甚至连鞋都忘了穿,他的心像被谁紧紧掐住似的,酸酸软软的。
他轻拍她的背安抚,语气里有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卓昊现在的情况如何?”
“烧退了,医生说反复的发高烧是玫瑰疹的症状,卓昊是因为体质关系才会产生抽筋、痉挛,初期的阶段过了之后,接着他身上以及四肢会开始长红色斑点……现在他在诊疗室,周太太陪着他……”
见他静静的听她说着关于儿子的一切,半垂的黑眸认真的凝视着她,楚蔓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卜通卜通跳着。
他不仅没有责怪她,还很有耐心地听她的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的心悸动难平,明明他们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么还会因为他的凝视而害羞呢?
因为她低着头,阮呈竣没发现她脸红了,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去看看儿子。”
虽然知道他只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让楚蔓心里掠过一阵甜意,他们这样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握住她女敕白的小手,阮呈竣才发觉她的手心冰凉,指尖还不微微发颤,可见儿子这次生病真的把她吓坏了。
心里再度漫过一阵奇特的柔软,他还来不及厘清那种感觉,已经月兑口问:“很冷吧?”
楚蔓疑惑的楞了下,在他的目光下才想起刚刚在急慌下连鞋都忘了穿,身上也还穿着睡衣,难怪她从刚刚就一直觉得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却见他月兑上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说:“这几天卓昊就让周太太照顾吧。”
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林嫚嫚为了留住他的矫情做法,很快的她就会撑不下去,但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她的做法没变,他却感受到她的真心,很难再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楚蔓却误解他的意思,惶惶开口解释:“我可以自己照顾卓昊,这一次我会更用心、更小心,不会让卓昊再感冒的,请你相信我!”
他失笑。“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太累,怕卓昊病好了,反而换成你病倒了。”
“喔……”他的体贴让她有些恍惚,西装外套散发出属于他的气味,占满她的呼吸,心又开始卜通卜通狂跳起来。
这时,周太太抱着熟睡的阮卓昊走出诊间,看见阮呈竣,恭敬地说:“阮先生,医生说到柜台缴完钱就可以走了。”
看着儿子睡得香甜的模样,确定他没有大碍,阮呈竣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听到周太太说的话,再加上她抱着孩子,楚蔓不假思索道:“好,单据给我,我去缴费。”
她才说完,阮呈竣却抓住她的手。“你没穿鞋,上哪去?”不等她反应,他由周太太手中抱过儿子,拿钱给周太太去缴费。
周太太离开后,楚蔓看着阮呈竣笨拙的抱着宝宝,看着宝宝的眼神却十分温柔,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从没想过,看起来很精明的阮呈竣,竟也会有好男人的一面,他有别于平时的淡漠冷酷,所展露出的温柔,让她沉醉不已。
当他愿意给予时,轻而易举就能掳获天下所有女人的芳心,当然她也不例外。
当她是楚蔓时,就对他英俊的外貌和卓越的能力倾心,成为林嫚嫚后与他发生亲密关系,更加抵抗不了他教人疯狂的魅力。
楚蔓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头一次觉得能变成林嫚嫚是件不错的事。
能享受他的怜惜和呵护……真的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