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蕖,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衣?”于芊芊脸上扬着笑,促狭地看着向来喜着红衫、红裙的丫头。
心思略微一顿,红蕖一脸平静答道:“是绯色,只有正妻嫡女才能着正红,奴婢不敢逾矩。”“什么烂规矩嘛!我准你着红,你去把红莲叫来,府里太闷了,我们出府逛一逛,吃遍大小陛子。”入了晋王府后她还没出去过,猫儿不在家,老鼠当然要四下乱窜喽!
于芊芊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一句话,日后竟改变了南国妇人的着衣风俗,正红色不再是正妻嫡女的专属色,人人都可着红,就连青楼卖笑的娼妓也能一袭红衣翩然,笑往迎来。
“不可,主子,没有王爷的允许,王府女眷不得擅出王府,除非事先请示或有王爷相陪。”对于王爷的吩咐,红蕖向来只有听从,从无违逆。
同时,这也是为了保护于芊芊,王爷对她另眼相待的事已有消息传出,引起不少有心人的关注,不过她一直待在府里未外出走动,因此外人也只是好奇万分,却不知她的样貌行踪。
“不……不好了,主子,王爷他……他中箭了,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温参将让小的来护送姑娘入营,看护王爷的伤势……”突然出现的玉林脸色发白,喘得话都说不清楚,断断续续。
“什么,王爷中箭?!”于芊芊手中把玩的花觚掉落在地,碎成一片片,而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惊慌。
“是的,正中胸口,连日来高烧不断,军医说王爷再醒不过来……”红着眼,他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他……不会的,王爷一脸长寿相,他不会有事……”不慌、不慌,慌什么,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心里隐着不慌、不用着急,战场上刀剑往来哪有不受伤的道理,那家伙皮粗肉厚,中枝箭算什么?跟削萝卜切到手没两样,吐两口口水抹一抹就没事了,又是好汉一条。
可是越不想慌乱,她的手抖得越厉害,眼前一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重重的吸口气才勉强维持冷静,但是眼眶却酸涩得厉害,胸口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很想哭。
是骗人的,她才不会上当,拥抱过她的双臂那么结实有力,怎么会被一枝小小的箭射中呢!蒲扇般的大掌一拍就挥开了,哪能近身,又不是呆子,傻傻地站着让人射。
何况他穿着厚厚的盔甲呀!箭射不穿的,射不穿……于芊芊没发现自己的脸白得面无血色,身子发软得只能靠着红蕖,嘴唇发紫,振振有词,十分慌乱。
“请姑娘准备准备,即刻起程,王爷他……还在等着姑娘……”就怕去迟了,王爷……
她怒了。“不要说得像他等着见我最后一面的样子,他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我……我能治伤吗?可恶,你们是不是非要逼出我的眼泪才甘心,我不……不哭……”眼眶红了,她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一吸鼻子。
“王爷在昏迷之际念过姑娘的名字,他放心不下你……”玉林用袖子抹泪,声音沙哑。
“念过我的……”那个傻子,命都不保了还想着女人!于芊芊虽笑着,却能让人轻易看出她的难过。
“主子,王爷要紧。”红蕖在一旁提醒。
吸了吸鼻子,于芊芊把泪水收了回去。
“红蕖你留下,照看瑾儿,不许说不,我不相信锦心,你要帮我盯住她,不能让她趁王爷不在兴风作浪。”那女人不会安分的。
“可以让红莲她……”
“红莲不行,她年纪太小,镇不住锦心,如果你还喊我一声主子,就不要让我为难,其他几个人也劳你看顾了。”她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无虞,人和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
瑾儿聪明是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别人有心算计他也跑不掉,即使有一堆婆子、小厮跟着,但人家想害他还是有办法。
而红莲太老实,很好哄骗,不太容易怀疑人,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忠心有余,机敏不足。
“主子……”主子一个姑娘上路有诸多不便。
“简单收拾几套换洗衣物,旁的累赘物品不用带,军营不是寻常百姓家,用不着那些没用的。”“是的,主子,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红蕖把不算大的包袱交给玉林背负,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于芊芊坐上红绸顶的小马车,连夜出了皇城,马不停蹄地奔向西北,一路上她几乎没下过马车,吃睡都在车上。
途中在驿站换三次马,吃的是粗饼干粮,喝的是沿途取的溪水,颠得七荤八素的于芊芊难得没有晕车,可是也晃得够惨了,身上到处有马急车簸的碰撞伤痕,她连坐了多日的马车,坐得骨头都快散了,浑身酸疼。
越往北走越荒凉,路况也越崎岖难行,路上有积雪,路滑险阻,好几次差点连马带车摔出去。
好在车夫、侍卫都是训练精良的,在危急时总能顺利拉住,化险为夷,在寒冷的气候中护送她平安到达。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一群人的欢呼声让人特别感到鼻酸,却也是一丝希望。
七、八日的路程赶在五日内抵达,再不到人都要散架了。
一下马车,双腿发软的于芊芊差点跌坐在地,她及时捉住车辕让自己站稳,深吸口气踩地,觉得腿脚有力了才微抖的迈开步伐,走向军营中最大的营账,素手一抬轻掀帷帐。
与营账外的冰寒不同,入内是一阵暖和,她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一字排开,让出一条小道,简易的竹榻上躺了一个面容凹陷、脸色青白的男人,他胸口的起伏轻得几乎看不出来。
“王爷……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是……”回答的是一脸憔悴的温半城。
一听人活着,于芊芊顿时松了口气,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一点也不好,从昨日起药就喂不进去,王爷牙根咬得死紧,一身的高热怎么也降不下来,还有伤口不断渗出血来,军医说恐怕撑不到明天。”风吹柳两眼浮肿,消瘦不堪的面上浮着青紫色,可见已多日未曾阖眼。
“药给我,我来喂。”死老天爷把她送到这里不是来给人送终的,只要他坚持下去就一定救得活。
一旁的军医赶紧送上熬好的汤药,于芊芊接过药碗,先吹凉再憋着气含上一口药,将汤药一口一口喂进南怀齐紧闭的唇中。
一开始昏迷的他并不配合,牙咬得死死的,喂进的汤药从嘴角流出,不放弃的于芊芊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连试了好几次,毫无知觉的男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终于放松的咂了咂嘴。
“啊,喝了,喝了!我看到王爷吞咽了……”一个小将哭了,又哭又笑的大喊,让一群大男人也跟着低头抹泪。
有了一次的成功,于芊芊继续喂药,直到把一碗药喂完了,她才拭汗,以清水漱口,去除满口的苦味。
“拿酒来,越烈越好。”他的体温不降,不死也烧成傻子。
“姑娘要酒何用?”
“为王爷擦身,酒有散热作用。”如今只能以此一试了。
几名军医交头接耳的交谈了好一会儿,认为此法可行,一名小兵立刻扛来了半坛白酒,拍开封泥,酒香四溢。
“宽衣。”
于芊芊一句话,有人上前将南怀齐月兑得一丝不挂。
懂得粗浅护理的于芊芊先将巾子泡入酒里,等浸湿了再取出拧吧,让人扶起南怀齐,由他的颈而背,而后腋下,接着是胸口、小肮、大腿,一通番拭,高烧的体温能尽快退去。
其间有人要接手她不肯,即使两手酸得抬不高还是坚持继续,她什么也不想地只抱持一个念头。
救活他!
“芊芊……”似醒非醒的南怀齐忽地睁开茫然的眼,双手胡乱地朝上一捉,似乎想捉住某人的手。
“我在。”于芊芊忍不住的泪水又滑下脸颊,握住他的手。
“嗯!有你在,很好……”手里握着柔白小手,他面上带笑的阖上眼,沉沉睡去。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动容了,眼眶蓄着晶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