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玄琛的眼皮直跳,孟浅夕说去成家村帮忙,如今天都黑了,可是她还没有回来,他坐立不安,放下手中的书简,准备到门口去迎一迎孟浅夕。
他刚踏出院子的大门,就见着孟浅夕失魂落魄地往里走,她的装束有些凌乱,脸色也很疲惫。
“夕儿,你怎么了?”北宫玄琛心一慌,几乎是跑上去问的。
孟浅夕抬眼看他,他是那么的着急,那么的担心,此刻,她一直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启口淡淡地回答道:“刚刚在村口遇到了杀手,不过我们都没事。”
“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北宫玄琛更加难安了,看来他已经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竟然将魔爪伸向了孟浅夕。
孟浅夕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晴好说那些人像是大户人家的暗卫,伸手矫健,而且招招致命,我跟晴好还有车夫武功都已经很好了,可是没有伤着他们,一直跟他们僵持不下,后来江雄路过,也加入了我的的干架,后来对方可能看僵持太久了,就撤退了。”
“江雄?”北宫玄琛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是啊,他正好路过,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虽然,她也很不想欠他这样一个人情。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北宫玄琛继续问道。
孟浅夕无语地一笑:“别提了,都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说起来,他也就是一个跟江力一样的登徒浪子。”
“以后尽量避开他,离江家的人越远越好!”北宫玄琛有预感,刺杀孟浅夕的人多半也是江家的人,但真的是江家的人的话,江雄为什么要插手?可见江雄对浅夕真可谓居心叵测。
“那是自然!”孟浅夕也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聊了几句后,孟浅夕便去泡了个澡,在浴池里,洗去了浑身的疲惫,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北宫玄琛已经为她备好了晚餐。
屋子里被点满了蜡烛,整个屋子明亮亮的,温馨至极,孟浅夕喜欢喝甜甜的葡萄美酒,北宫玄琛也为她备着。
“玄琛。”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呼喊他的名字,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极尽温暖,白天的辛劳,被刺杀的慌乱,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粉黛未施,披着一身月白的轻纱,像山间的一股袅袅青烟,又像黑夜中的一轮弯月,美不胜收,引人入胜。
北宫玄琛心中一柔,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各种她爱吃的小菜。
“夕儿,我刚刚吩咐了明仕,以后会安排更多的人手保护你,今天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全,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对你下毒手。”北宫玄琛一说起就觉得心痛,现在他的一切才刚刚起步,就让孟浅夕处于危险当中,如果他真正的身份被拆穿,你们孟浅夕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处在危险之中?
孟浅夕却反过来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你哪里能什么都预知呢?我们吃饭吧,天已经很晚了。”
这餐饭吃得并算不愉快,两个人皆是各怀心事,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少了往日的说说笑笑。
入寝时分,北宫玄琛又执意要求与孟浅夕同榻而眠,他们虽然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但两个人也甚少同房而睡,孟浅夕明白,北宫玄琛是因为她白天遇刺,觉得不安,所以才想要陪着自己,他也才能安心。
灯火熄,只剩浓浓的夜色,她紧窝在他的怀里,努力闭上眼,可是一直无法安睡。
他知道她难以入睡,不断地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唱起了小时候雨娘给他唱的歌谣,哄她入眠。
“雨儿停,月儿升,阿娘家门唤儿归,小儿抓了蛙,阿娘喜哈哈……”
这是北宫玄琛第一次唱起这支童谣哄她入眠,她听着这支安祥的曲子,心中总算静了下来,渐渐地,也就睡过去了。
凉风四起,孟浅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四周一片黑暗,风声灌耳,唯有空洞。
“阿狂,你在哪里?”孟浅夕的身体渐冷,双手环着自己的双肩,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温暖。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她不断走动,前方,突然有了一丝亮光,亮光处有几条飘荡着的白纱,纱儿在风中飞舞,有几许苍凉,几许寂寞。
孟浅夕心中猜测纷纷,但脚下还是一步步地向白纱处走近。
白纱深处,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身着白衣,仿佛与白纱融为一体。
“你是?”孟浅夕一惊,开口询问。
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的与纱一样。
“阿俊?”孟浅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成俊,他像个半仙半鬼的人物,隐在白纱深处,带着虚无缥缈之感。
“阿夕,我就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成俊的声音一样飘渺,不知从何方飘来。
“你要去哪里?”孟浅夕又往前走,可是不管怎么走,她都无法靠近那片白纱,无法走到成俊跟前。
他的音与往日一样温柔:“不管我去哪里,你都要好好的,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好好保重你自己。”
“可是我一直没有听清楚,你跟我交代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你能再跟我说一遍吗?”孟浅夕依然在努力往前走,只盼能走到他的跟前。
成俊温润地笑了起来:“我要跟你说的是,小心,江……倚……”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突然一阵风似的往后飘去,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阿俊,你去哪里?你等等!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孟浅夕想追上去,可是腿像被灌了铅一般,就是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俊在自己眼前消失。
“阿俊!”
“夕儿,你怎么了?”北宫玄琛被孟浅夕的叫声吵醒。
孟浅夕也才反应过来,刚刚只是梦一场,她抹去脸上冷汗,说道;“没事,我只是梦到了阿俊。”
“没事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北宫玄琛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知道自成俊死后,孟浅夕经常梦见他,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希望能让她再次入睡。
孟浅夕紧咬双拳,紧紧抱着北宫玄琛的胳膊,她脑中不断地循环着刚刚那个梦境,她经常梦见成俊,可是梦中的成俊不是万箭穿心的模样,就是在成家村时候的模样,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次穿着飘飘白衣,如梦似幻。
还有,成俊跟她交代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成俊当初在交代遗言的时候,已经没有气力了,说得话断断续续而且很小声,孟浅夕完全就没有听清楚,可是刚才的梦里,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成俊说:“小心江…。倚……”
难道是小心江倚柔?
孟浅夕打了一个冷战,成俊是让她小心江倚柔吗?难道成俊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难道当初在天牢,要杀自己的根本就是江倚柔?江倚柔进天牢看望自己根本就不是为了救自己?
“夕儿,你怎么了?”北宫玄琛感受到她的颤抖,急忙询问。
“没事,睡吧。”孟浅夕还没有打算要将一切告诉他,因为她还不能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贸贸然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只会让他分心而已,一切等她查证过后再说吧。
翌日清早,待北宫玄琛上朝去后,孟浅夕便带着晴好来到了天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不管是谁买通狱卒想要杀她,只要去查证,就一定能够寻找到蛛丝马迹。
那些狱卒的口风很紧,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士,经过几天的功夫,孟浅夕用了三条黄金,就将这件事探听的清清楚楚。
当时确实是江倚柔来牢里探望她,名义是与江力表弟姐弟情深,看一看是谁杀害了她的表弟。江倚柔从天牢里出来之后,就对长安令吉安说了一句:“杀人偿命,你说呢?”
江倚柔在江家的地位不言而喻,她的这一句话,几乎就可以代表了江家所有人的决定,吉安不敢怠慢,江倚柔前脚走,吉安后脚就让人去杀害孟浅夕。
“姑娘,没有想到她表面柔弱善良,其实她竟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真是可恶!”晴好怒骂。
在成俊托梦给她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觉得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不差分毫,她一直将江倚柔当做人美心善的大家闺秀,可是看来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就像北宫玄琛说的,他小的时候,江婕妤也总是对他甜美地笑着,那时他以为江婕妤是又善良又美丽的姨母。可是,原来江倚柔跟她的姑姑是同一种人,他们江氏就是一池污水,她江倚柔又怎么可能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呢?只不过是更善于伪装,更善于隐藏而已。
“怪只怪我太轻信她了,阿狂该回来了,我们也回家吧。”孟浅夕的语气很平淡,她不会怪江倚柔装得太善良,只能怪自己太蠢笨,但是这样的事情只可一不可再,不然她迟早会因为这个拖了北宫玄琛的后腿。
孟浅夕回到家的时候,北宫玄琛也回来了,北宫玄琛一见着她的面,就激动地上前去将她抱起,连转了好几个圈,大笑道:“夕儿,你知道吗?你的为民请命起效了,皇帝今天下旨修改律法,完全是根据你那天说的话修改的,从此以后,妇孺的保护就多了一层!”
“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孟浅夕的不开心总算被冲淡,哪里还会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皇帝当时说会考虑她说的话,她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会兑现,才会执行,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皇帝真的做到了!
“就早今早早朝下的旨意,而且今天宫中有宫宴,你跟我一起去!”北宫玄琛难掩兴奋之情。
“可以吗?我以什么名义?我既不是你的夫人,也不是官家小姐,于礼数不合啊,怎么能与你同去?”孟浅夕自然很想与他一起进宫去,可是没有名分的话还是不行。
北宫玄琛不在意地一笑,说道:“下朝后,皇帝将我留下,特地说今晚的宫宴带你出席,你可是这次律法修改的最初提出者啊!你就以我未婚妻的名义堂堂正正地与我坐在一起,有何不行?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要带你去看我出生,我成长的地方?”
“我记得,那我们便一起出行吧!”孟浅夕突然有一丝激动,终于要进未央宫了,他出生的地方和成长的地方,如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