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到处是血!
穆雅兰跟疯了似的不停的用碎片割在自己脸上,仿佛撕坏了现在的脸便能重回从前的美貌。看着这副血腥而疯狂的场景,豆青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敢上前:“夫……夫人……”
穆雅兰发狂似的不停的在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鲜红的血珠不断飞溅,一把又一把的头发飞在空中,落在地上,甚至连着鲜红的皮肉。而穆雅兰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停的破坏着自己的容颜,甚至发出令人恐惧的笑容,像入了魔!
豆青看得浑身胆寒,靠近都不敢靠近穆雅兰一下,偷偷看了眼不远处不动声色暗暗燃烧着的小香炉一眼,用力掐住手指不停发抖。
余辛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继续看戏。
那边,穆雅兰越来越疯狂,抓起锋利的碎片竟然要朝着豆青扑过来,豆青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然而在退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撞见什么人。豆青抬起头正撞上余辛夷一双透彻到冰冷的眼睛:“郡……郡主……”
此刻在她的眼睛里,余辛夷的脸颊像用白玉精心雕成的,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略一眨动,那长而纤细的睫毛就会带给人一种清秀可人的感觉。一身的水蓝色的连衣裙,配着蓝宝石的蝴蝶钿,搭配得恰到好处,显得无比的秀丽,然而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却如同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般,要将人卷入那可怕的波涛:“你不是忠仆么,还不快去拦住你家主子,恩?”
听到这道声音,豆青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背后渗出一片片的冷汗,忙不迭的往后退了几步:“是……是!”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只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简直比阎罗王还要叫人害怕!
看着穆雅兰已经完全被自己毁掉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像看着鬼怪一般,一丝光线自打开的柴门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豆青忍着心底涌上来的呕吐感,冲过去道:“夫人!您再这样,您的脸就要毁了!”其实已经毁了,只是豆青并没有那个胆子说出,因为她怕当场就会被发了疯的穆雅兰掐死!
话音刚落,穆雅兰的动作果然戛然而止,扭过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用那双阴鸷的眼刻毒的望着豆青,里面的疯狂还没消褪:“你说什么?”
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已经恢复神智,然而眼睛里遍布的血丝却表明,她还在疯癫之中,并且越来越可怕!豆青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逃跑,已经被死死掐住喉咙,穆雅兰疯狂的嘶吼道:“谁说我的脸会毁掉,你在诅咒我!我的脸是最美的,怎么会毁掉呢?我掐死你!掐死你这个贱/人!”穆雅兰仇恨的望着她,完全神志不清。
“啊——!”就在豆青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掐死的时候,忽然一盆水“哗啦”一声从上到下浇了下来,掐在脖子上的手忽然放开。
豆青捂着脖子,拼命的喘着气往旁边躲闪,直到缩到角落里才敢看向穆雅兰,只见穆雅兰浑身湿透的站在那里,目光煞那怔忡,似乎迷失在某片沼泽里。直到“哐当”一声在角落里响起,穆雅兰才猛地惊醒般抬起头,像是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她刚刚做了什么?这一地的头发是谁的,为什么会这么多!还有她的头她的脸,怎么会那么痛?血!全是血!她的手上怎么全都是血!
穆雅兰满脸惶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轻轻一模,头上竟然落下了大把的头发,她连连后退几步,无声尖叫出来:这些头发是她的!还有这血,也是她的!那么……她的脸!她的脸,毁了,毁了,真的毁掉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余辛夷淡淡扫了眼那被打翻在地上的香炉,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在柴房里还点了香,看来母亲即便到此刻还不忘雅兴啊,真是让辛夷敬、佩、非、常。寒紫,既然母亲喜爱这香,你立刻去命调香师做配几副来,务必让母亲,满意才是!”
寒紫冷笑了声道:“是!”
被……发现了!穆雅兰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香炉,蓦地倒抽一口气,牙齿止不住的站站发抖,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像濒临死亡般抽搐着,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卸掉般跌坐在地上……这香原本是她设下准备报复余辛夷的,里面掺杂着会使人心神错乱的药,为了保证效果她下了十足的量!
只要待在这柴房里一日,她的脑中就不停重复着:是余辛夷将她害到这般田地的,是余辛夷这个贱/人毁掉了她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所以她要报复,她一刻钟都等不下去了,她立刻就要报复!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余辛夷在自己面前中了迷/香,然后神志不清的发疯,最后被她一点点划破那张美丽的脸蛋!
只是没想到,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中了药发疯的竟然是她自己,而她所准备的一切竟然都报复在了她自己的身上!穆雅兰看着面前若冰雪般美丽的少女,眼中露出刻毒而抽搐的光芒:她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啊,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一天天的腐朽、垂死,她却越来越鲜活呢?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不公平!
穆雅兰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脸色刷白,牙齿不停的嘎嘎作响:“余……辛……夷……你这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的,会不得好死的!”
余辛夷听了这话,却突然笑出了声,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轻蔑,显然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穆雅兰却觉得这笑声就像三瓢冰水直泼到她心里来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气势也不由自主地被挫败了:“我……我……我……”她突然失去了斗争的力气,变得无比灰心,一下子大声颓败地哭了出来,然后扑倒在余辛夷的脚底下:“郡主,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放过我吧!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已经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真的不能再与你作对了……郡主,您就像放过一条狗放过我吧!”
余辛夷微微挑了下眉,像是觉得极有趣般,不动声色的笑起来。
穆雅兰却觉得死亡距离自己更近了几步般,用力朝着余辛夷磕头,措手不及般道:“郡主!您饶过一命,对您还是有好处的!如果我死了,老爷肯定还要娶新人,到时候保不齐要对付六姨娘跟小少爷……我现在就是个废物,再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您留着我这条命,我一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什么都不如她自己重要,现在她什么都没了,地位,恩宠,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容貌都失去,她只剩下这条命!所以尊严脸面这些她统统不要了,她只要保住自己这条命!
余辛夷微微一笑,若一弯浅月般缓缓升上枝头,美得让人惊叹。当柴房门被关起的刹那,穆雅兰浑身筋骨被抽去一般,跌坐在地上,狼狈得如同一个乞丐。余辛夷这是……暂时答应了……
穆雅兰笑起来,像个从鬼门关爬出来的活死人一般,笑得分外惨烈。她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输掉的不仅仅是她的前程,还有她的脸,她的一切!穆雅兰厉声大笑起来,像只绝望的厉鬼!
豆青听了毛骨悚然,胆战心惊的小声道:“夫人,不如咱们去找四殿下……”那位殿下可是厉害的角色,只要有了那位的帮忙,重新站起来已经不是难事。
“给我闭嘴!”穆雅兰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狠狠瞪着豆青,咆哮道,“别再提那个人!你以为他利用完了我,还会再在我身上浪费半点精力么?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没有半点价值了!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她真后悔!后悔为什么会听景北楼的蛊惑,上了他的贼船,弄到现在这步田地!这难道都是报应吗?都是报应吗?哈哈哈哈……
余辛夷自柴房出来,望了望头顶灿烂的阳光唇畔扬起一抹微笑,从袖中取出那枚兵符淡淡的望了一眼,朝着寒紫道:“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么?”
寒紫道:“八殿下那里传话来,已经准备好了,应当万无一失,只等时机成熟。”
余辛夷淡淡的点点头:景北楼你想不到吧,这天下谁都不敢对你做的事,我敢!谁都不敢触你的逆鳞,我敢!谁都不敢暗算你,我余辛夷偏偏就敢!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一点一点饱尝我前世的苦楚!最后在痛苦中走向死亡!
余辛夷笑起来,手中的兵符轻轻滑落在地上,任由这枚价值连城的翠玉兵符,摔成了碎片!
当景北楼收到一封夹着兵符碎片的信函时,手掌刹那间收紧,额头的青筋不住跳动,几乎目眦尽裂!余辛夷!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毁掉他这几年所有的辛苦经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喉头发出一股腥甜气味,身旁的侍从立刻惊呼道:“主子!您后背的伤又流血了!主子您——”
只要一提后背的伤,就会立刻回想起几日前他所受的耻辱,景北楼猛地回过头,狠狠的怒吼道:“滚!都给我滚!谁敢拦着我,杀无赦——!”他挥起衣袖,将案上一只青玉花瓶用力砸碎在地上,如同他的愤怒!
余辛夷,你好样的!这次是我一时失手放过了你,但是绝没有下一次!等着吧,我一定会将你亲手,千刀万剐!
十月十五,宫中盛宴。皇帝高坐御座之上,皇后坐在他左侧,雪妃挺着隆起的月复部坐在皇上的右侧,满身华裳,头顶戴着皇帝才赐下的八尾凤冠,腕上一只白玉手镯看似极为寻常,但若是真以为那很寻常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眼尖的立刻发现这只玉镯乃先太后的遗物,皇帝从没有赏赐给任何人,这次竟赏给雪妃,简直是后宫头一遭,足以表明皇帝对她月复中的孩子到底有多重视。相比而言,眉妃倒挪了位置坐在下首上,看样子倒比雪妃低了一等。她的妆容极为精致美丽,身上华丽的宫装丝毫不比雪妃逊色半分,然而努力佯笑的面色,却显得尤为僵硬,似乎一半笼罩在阴沉之中。
的确,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原本大好的情势,因着上一次慧妃案,皇帝似乎对她有所怀疑,近日极少去她宫里,反而频频去雪妃宫中探望。原本宫中最光耀的位置,一下子被人夺了去,而她最大的敌手皇后跟雪妃竟然串通一气,还有雪妃肚子里那个贱/种!若生不出来,或者只生下个公主倒也罢,但若是生出个小皇子……想到此,眉妃一双玉葱似的手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攥紧,眼中明显划过一丝杀气。该死!这些贱人们统统都该死!
宫女们穿梭往来,端上一盘盘珍馐佳肴,皇帝微笑着不断和旁边的雪妃低声交谈,显然是宠爱的不得了,台下的重臣们看在眼里,心中都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余辛夷随着余怀远入殿,敏锐的捕捉到了眉妃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过低下头微微一笑,这时候,她突然察觉有道火热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即逝,余辛夷微微抬起头,却见景北楼站在不远处,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她碰撞在一起。景北楼的目光若深渊里爬出来的毒蛇般,滴着毒液,像是随时要将余辛夷一片片撕碎随时吞入月复中,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处处透着阴沉:“郡主,这几日过得还好?”
余辛夷眼若婉月,清冷的勾起唇角,目光在景北楼的后背上扫了一眼徐徐道:“我每日在府里诵经祈福,自然是不错的,怎么,四殿下瞧上去倒是不大好的样子。”
景北楼浑身像是被点了穴般僵住,愤怒额头暴起一条条青筋,“好!我好得很!”一直以来,女人在他心目中只是抒解欲/望的工具,从没有一个女人,敢像她这样,能像她这样令他痛恨到咬牙切齿,也令他难以忘怀,这两种复杂的情绪纠葛在一起,时时提醒着他危险!危险!他是谁?他是这鎏国的四皇子景北楼,他的目标是这高高在九天之上的皇位,绝不容许自己被一个女子左右摆布!
景北楼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举起酒杯朝她冷冷一小后,一仰而尽。余辛夷不动声色的回以微笑,怡然自得的告座,然而低下头的瞬间,眸中却有一阵异样闪过,怎么回事?景北楼刚才那个笑容为何透露着古怪,像是早已胜券在握一样。
余辛夷的目光凝滞了片刻,忽然转过头,正巧对上景夙言含笑的眸,晶莹璀璨的仿佛藏着无限的暖意,余辛夷弯起唇,回以一个真心的微笑。什么都不用说,两个人之间仿佛有某种默契一般,各自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白芷跟寒紫站在一旁,不知怎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瞧出,就觉得胳膊上一阵鸡皮疙瘩,相视一眼低下头捂住嘴巴偷笑。
今晚的宴会是皇家每年四大宴会之一,老夫人因着被穆雅兰做的腌臜事气到身子不爽利,于是没来参加,余辛夷独自坐在女宾区里,旁边是镇国公家沈小姐,沈小姐侧过身悄声道:“郡主,知道么?定国公府完了!”
余辛夷故作惊讶道:“哦?”
沈小姐道:“前两日有一批贼寇去劫天牢,听说还真把温长恨父子救了出来,却不巧碰上了冯大将军,当场领兵将人悉数斩杀当场,温衡不堪重罪自戕了,温长恨被救了回来,但是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哎,真是可惜了,温家原本大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皇上,沦落到现在,阖府尽毁啊……”
余辛夷举起酒杯,淡淡道:“沈小姐,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咱们都听过,可惜有些人始终一叶障目啊。”呵!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还不知道么?冯大将军是只听皇上调遣的,皇上这手笔显然是等不及了,要亲手铲除了定国公府,以绝后患!她一直以来设计埋伏,等的就是这一日!逼着温家不断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时,也同时逼着皇帝不得不正视温家的威胁,直到彻底突破皇帝心中那条警戒线,然后大开杀戒!
恐怕那场所谓的劫天牢也是皇帝命人精心安排下的吧,只要将温家父子引入天牢,再派冯将军当场捉获,便是一个洗刷不掉的畏罪潜逃的大罪!逼得温衡不得不当场自裁,皇帝这个计谋还真是厉害啊!其实这座皇城里,最大的表演者该是这位看似仁厚宽容的皇帝才对!
让她想想,温长恨现在该是怎样的情景呢?四个字来形容“生不如死”该是最恰当不过了吧,而温衡自裁而亡后,皇帝为了彰显仁义,定然会下令看管温长恨保住他那条命。呵!还有什么比这对温长恨来说,更残忍的惩罚呢?对于他这样骄傲的人来说,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家道在自己手中败落,活着亲眼看着这一切会比死来得更加残忍!他这余生注定要在悔恨与痛苦中走向死亡!
宴会正式开始,曼妙的乐曲在大殿内奏响,文武百官、诰命女眷们觥筹交错,一个个向着雪妃恭贺新禧,而相比之下眉妃那里则显得无人问津,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大殿内一样。皇帝倒是极为高兴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意到他的妃子受到了冷落。眉妃用力咬住粉色的唇瓣,像是要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心里不停咆哮尖叫着,像失控的疯子。她不停跟自己说,会解决的,这样的局面一定很快就能改变!到时候谁都别想踩在她的头顶上——她抬起头目光扫在余辛夷的方向,眼里是深深的刻毒——包括这个贱人!
就在这时,将众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中,不过淡淡挑起了眉头。景北楼、眉妃,还有不少暗处之人,一个一个对辛夷都有不良的企图,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警告他们一下呢?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景夙言露出习惯性的狡黠的微笑,像一只俊美的狐狸。
余辛夷的眼神无意中落在景夙言的脸上,不由微微一顿,每当他俊美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就代表他开始算计别人了。让她猜猜,待会儿谁会第一个倒霉呢?
就在这时,原本跳着柔美舞蹈的宫女们退了下去,转眼便看见殿前空旷的地上人影聚集、鼓瑟鸣响。不一会儿,便看到乐工和鼓手越众而出,开始演奏。带着面具的高大剑手擎着一把宝剑立在殿中央舞着剑,宫中善舞剑术的人并不少,然而极少有人能将剑舞出这般的潇洒姿态,仿佛游龙随月般清雅,但下一刻又如同千山万壑般威压而来!随着剑舞,不远处鼓槌落在鼓面上,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惊涛骇浪般越发激烈和急切起来。而一旁乐工们也纷纷开始弹奏手中的乐器,一时之间琴瑟琵琶声音加入其中,却半点没有减弱鼓的声势,反倒让整个表演呈现出了一种慷慨激昂的状态。就在此时,剑舞得越来越快,鼓声越发急切,众人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列阵冲杀的场面。看着这场表演,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仿佛被这场剑舞带到了沙场之中,与万千士兵一起沙场点兵!就连皇帝,此刻也微微撑大了眼睛,极为赞叹的模样。
余辛夷下意识的往景北楼那里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此刻景北楼抽充满玄机的笑意。
只听鼓声越来越密集,琵琶声若九天响雷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崩!”的一声乍然断裂,若一个巨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头顶,大殿中央舞剑的人动作戛然而止。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表演已经结束的时候,只见那戴着面具的舞剑者忽然脚尖飞起,腾空而上,随着他一声呵斥,头顶上忽然砸在一颗硕大的圆球,而他剑尖直刺而上,众人眼前仿佛霎那间有千万朵花绽放,让人为之惊叹。
一直端坐着的景北楼忽然站起身,鼓起掌大声笑道:“好!二皇子的确技艺非凡,小王佩服佩服!”
只见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忽然发出爽朗大笑,将脸上面具随手一摘,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礼道:“旬国赫连啸见过鎏国陛下!”
旬国,姓赫连——余辛夷的眉心顿时微微一皱,莫非这男子是——旬国的二皇子赫连啸?!若真是如此,那么,他还是舞阳公主的嫡亲皇兄!他突然出使鎏国所为何来?
像是感受到了女宾区的注视,赫连啸突然回过头扫了女宾区一眼,在某个座位上稍稍停留了下,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
不得不说,赫连啸是极俊美的男子,一张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孔,轮廓很深,两道浓黑的剑眉压在深深的眼窝上,高挺笔直的鼻梁和气质刚毅的嘴唇无一不显出勃勃的英气。他身上穿着旬国皇室最为推崇的玄色暗金长袍,上面镶满金银片饰和珠宝玉石,长长的黑发以一根黑色丝带随意的扎起,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幽深的眼睛透着一层墨蓝显得格外醒目。
在场的少女们哪里接触过这样直白的目光,纷纷羞怯的低下头去,一边恼怒他的无礼,然而又忍不住悄悄的抬头偷看一眼。然而赫连啸的目光却直接错过了她们,在掠过某点的刹那,那双带着邪气的眼睛陡然停住,迸发出一道邪意的光,如同在苍原上巡视的狼突然捕捉到了猎物!
对上这目光,余辛夷不悦的略皱了下眉,这位二皇子也太放肆了,就在金殿之上敢用这样赤/luo的目光对一个女子如此审视,即便风俗习惯不同,但在当朝皇帝与文武百官面前如此,好像已经当场要把余辛夷捕入囊中了!
景夙言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俊逸的眉立刻皱起,冷冷的望着对方。
赫连啸脸上扬起一道狂放而邪佞的笑,挥起手击掌三声,朝着殿外朗声道:“舞阳,还不快将我们的礼物进献给鎏国的陛下!”
在场众人心里咯噔一声,冷不丁吃了一惊,舞阳?难不成是之前的……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只见殿外一身红衣的美人手中举着一只精致的镶金黑檀木盒走进殿内,脸上带着最柔美的笑容,丝毫看不到从前的刁蛮任性,完全一副皇家之女的娇贵温柔。余辛夷抬起头的刹那,似乎与舞阳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但似乎又是错觉,余辛夷心头微微一动。
舞阳公主纤细十指将黑檀木盒打开,道:“这是我们旬国独有的雪莲圣花,是我旬国最贵重的珍宝,现在舞阳代替父皇谨献给陛下您,望陛下笑纳。”
当盒子打开的刹那,所有人都暗暗惊抽了一下,雪莲,这里面晶莹似冰雪的花朵便是那传说中的雪莲花?这话传说只有在旬国的天山之极才会生长,十年才长一片叶,百年才开一朵花,但若是不幸遇到暴风雪恐怕几百年才能开放,这雪莲花虽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却传说能延长十年寿命,各国皇室争相渴求的珍宝,没想到旬国皇帝这次竟然如此大方,实在是出人意料!而文帝的目光集中在那朵雪莲上,差点忍不住当即步下玉阶亲自去看!
赫连啸眼睛里飘过一丝嘲讽,面上却豪放的朗声大笑道:“陛下,这是我们旬国此次缔结盟约的一点小意思,还请您笑纳!”
“结盟?”听到这两个字,文帝的面色立马微妙起来,淡淡道,“哦?二皇子所说的两国边境互相通商的盟约,朕倒听闻旬国边境近日并不太安稳,屡次有流兵到我鎏国边关寻衅滋事,闹得甚不愉快,甚至多次寻衅滋事强抢钱财,损害鎏国百姓的利益,这样的情况下二皇子如何保证这条盟约能进行下去?”这条盟约正是之前舞阳出使鎏国所携带而来的,两国互相通商这条盟约看似互惠互利,百利而无一害,鎏国没有理由不答应,但是春猎盛宴上舞阳公主的所作所为实在惹恼了文帝,当场便拒绝了盟约。表面上的确如此,然而真实情况却是文帝得到消息旬国皇帝病重,旬国国内党派争斗异常严重,几位皇子斗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这个时候旬国不啻一场浑水,即便有利益在前也不蹚为妙。
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这场争斗就逐渐销声匿迹,而最后占得先机的竟然是原先名不见经传的二皇子赫连啸,这位生母乃别国战俘,地位不比宫里的太监高多少的二皇子,毫无母族依傍竟然拔得了头筹,实在让人不得不惊叹。
赫连啸不慌不忙道:“此事小王近日才有所耳闻,这些流兵乃是军营里私逃的逃兵,如同贵国一般,再优秀精良的军队里也难免会有些混入些鱼目,这些流兵我国已经派军队镇压,若是抓到后定然严惩不赦!”
余辛夷听到这番话,却冷然失笑:这位二皇子说的还真是义正言辞啊,乍一听似乎已经保证会处理此事,但是再细细一思量并不能听出,他根本什么都没保证,抓到后定然严惩不贷,那么如果没抓到呢?看来这位二皇子,绝不如表面上那样豪爽,反而狡猾至极!
只是赫连啸跟舞阳突然毫不征兆的出使鎏国,到底所为何事?余辛夷的目光在整个大殿所有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忽然觉得一丝微妙的诡谲,冥冥中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暗处悄悄酝酿着,正在筹划一场暴风骤雨,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她!
文帝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微微皱了下眉道:“这些流兵并非一般草寇,而是经过严密的训练,且极精通地形,若是三年五载都没有抓住又当如何处置?如此,又如何让朕放下心来与贵国结盟呢?”
赫连啸似乎为难的皱起俊朗的眉,思忖道:“这……小王只能尽力而为,不知贵国又有什么好的建议?”
就在这个时候,景夙言站起身道:“这是你旬国的国事,又如何让我们鎏国插手?既然二皇子有心来结盟,自然要拿出一些诚意是不是?”
赫连啸深蓝色妖异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钉在景夙言身上,略略抬起粗眉笑道:“八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景夙言勾起唇徐徐道:“自然是保证三个月之内,将边境的流兵贼寇全部抓起来严加惩处,若是往后再有流兵破坏你我两国的互市,那便只能停止盟约,重关大门!小王以为,贵国兵力强盛,应该不会连这些小股流兵都清理不了吧?那可真是损了你旬国的威严!”
四目相对间,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又似乎只是错觉。赫连啸墨蓝色的眼睛似乎有什么划过,像刀剑那么犀利阴冷,但随即又抬起头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八殿下如此抬爱,那小王岂有辜负的道理,自然是竭尽全力清剿流兵,绝不影响你我两国的建交,皇帝陛下您以为如何?”
皇帝显然极为满意,道:“此事对你我两国百姓都有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赫连啸跟舞阳公主一齐向皇帝敬酒,皇帝被吹捧得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看见皇帝脸上露出悦色,其他人脸上也露出应景的笑容。皇子席里景北楼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然后徐徐抬起眼望向某个方向,发出一道无声却极为骇人的冷笑。
不多时,众人便开始互相离开自己的座位敬酒,大殿内变得无比的热闹。余辛夷静静望着,显然并不感兴趣,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
看到面前这张脸,余辛夷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这人怎么突然站到自己面前来了?简直肆无忌惮!她猜得果然没错,这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不过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虽然还没猜透,但有一点绝对没错,那就是没安好心!
“你就是光华郡主?”赫连啸的脸上没有惊讶,仿佛早已认识余辛夷,他眼里闪着热烈的光芒道,“小王久仰你的芳名,敬你一杯。”
余辛夷望了那酒杯一眼,又忘了那递过酒杯的那只手,晒成古铜色的手背极为有力,只是袖子若再往下滑落一寸便能隐隐看见那里面一道微弱的银光,仿佛某种兵器!余辛夷淡漠疏离的说道:“我不会喝酒。”
赫连啸在旬国饱受女子们的追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甚至有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的嫌疑,此时他并没有觉得不悦,反而有种新奇:“我们旬国是洒月兑豪爽的国家,有人敬酒必定回敬,否则便是看不起对方,怎么,难道光华郡主看不起小王不成?”
多亏了他这张优秀的皮囊,即使这话里半带胁迫,也让人不自觉的忽略掉,不少少女们已经忍不住目光直往这里扫过来,心里打起小九九,这位二皇子现在在旬国风头正劲,保不齐将来他就是旬国的皇,且长着这样一张俊美的脸,还有着这样爽朗的性格。少女们纷纷期盼着,若是赫连啸敬酒的对象是自己该有多好。然而余辛夷却丝毫不买账,淡淡抬起眉,丝毫不掩饰眼底深重的嘲讽,道:“怎么,逼一个不会喝酒的女子去饮酒,这便是你们旬国人的胸怀与礼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