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卫国公主身上,季樊青脸孔上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黑雾,浓烈得化都化不开。
因为他突然的暴戾,卫国公主发出吃痛的惊叫。季樊青眯起眼睛,脸上飘过嗜血的冷笑,用力掐住卫国的脖子。卫国无法喘气,痛苦的抓住季樊青的脖子,发出嘎嘎的求救声。
生死之间,季樊青忽然放开了手,卫国公主终于得以捂着脖子大口艰难的喘着气,恐惧的想要后退:“樊……樊青……”
季樊青用指尖抚掉她脸上的泪,满脸心疼的说道:“公主你怎么了?难道,你怕我么?”边说边将卫国拥进怀里细细吮吻,那模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卫国在惊恐中想要逃离,可是终究无法抵御季樊青温柔的眼波以及舒爽的抚模与刺激,又重新沉入这痛苦的波涛之中。
而这场波涛的主宰,则始终面无表情,冷酷的操控一切,如同来自地府的黑暗君王!处心积虑,准备君临天下!
是的,君临天下!谁都无法阻挡!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解决那个两世的仇敌,余辛夷!辛夷啊辛夷,前一世我许你荣华富贵你不珍惜,这一世千方百计与我做对,我会让你死的,并且死得相当难看!哈哈哈哈!
被旬后亲自派的侍卫美其名曰的护送回长公主府,余辛夷听着府中十几年前被安排留守的管家福伯汇报道:“县主,那帮狗腿子把咱们府围得水泄不通,您看怎么办呢?”福伯是忠仆,以为余辛夷的确是小县主,所以格外义愤填膺。
余辛夷往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既然他们爱守,那就让他们守去吧,还能为咱们府里挡挡盗贼,何乐而不为呢?”
福伯一想的确那么个理儿,笑了笑下去吩咐厨房准备菜点,为小姐压惊。
福伯刚离开,树梢上一阵风吹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守在府外的侍卫立刻警惕的过去查看:“谁!”
背过身去的时候,一道浅紫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跃进府中,谁都没有发现。寒紫嘲讽的嗤笑一下,已经身轻如燕的进了余辛夷的房间:“小姐,我回来了。”
见到寒紫除了疲惫外,安然无恙,余辛夷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道:“昨晚的行动,还算顺利么?赫连啸有没有为难你?”
当那块玉璧被挖出来的当晚,她就立刻想出一个法子,跟寒紫联手演了一出戏,让她借机跑出去,然后与赫连啸联手,排演出今日这场令旬后,也令所有人震惊、恐慌的大戏。只不过赫连啸为人最是自私自利,谋求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回报,最好是坐等渔翁之利,想要让这样的真小人乖乖合作,倒也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所以安排下这场局后,她没有表现出来,内心仍是带着一丝忐忑的,直到事情完成成功。
寒紫狡黠的笑了一下:“如此好的一个机会送到赫连啸面前,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除非他是傻的,”寒紫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奇特的,不解道,“不过他的确奸诈狡猾,虽然派了人给我,但乌合之众居多,目的怕是想让我打头阵。当时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夜里急匆匆的布线,可是只来得及布好城东、城北那两块警示石,天就亮了。可没想到今早传出的消息,城西叫花子庙里,佛祖坐下还埋着一块,那真的不是我做的。小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像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似的。”
前两块警示语虽然厉害,可是若无最后那块佛祖坐下石,“牝鸡司晨,国将不保”八个大字,绝不会引起京城这样大的恐慌,也不会让旬后如坐针毡。这叫什么?连佛祖都看不下去,降下警示之语,防止旬国被颠覆在女子之手,恐怕任何一个旬人都不会坐视不理。这也是旬后当时那般严肃紧张的原因!
可是,会是谁帮她们的呢?赫连啸?不会,若是他真有心帮助,就不会派一群乌合之众做帮手。扶苏?也不会,他早就表明他会置身事外,没可能伸出援手。可是,还会有谁呢?
不光寒紫,就连余辛夷也想不通。
一个荒诞的可能冒进脑中,余辛夷短暂的心悸后,眼中的火又自嘲的熄灭。别傻了,还期盼景夙言活着,替她出头么?白日做梦。
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排除在外,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那冰冷无情的清明。余辛夷启唇道:“不管是谁,既然他有了动作,将来总会挖出来。现在我们且看着吧,这大旬王朝即将掀起怎样大的风浪!”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季樊青!那个人,她从始至终都感觉到排斥与反感,尤其是他的表情与眼神,尤其让她厌恶。并且那感觉越来越像某个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人!
她甚至隐隐怀疑,这件事一开始是否就是出自他的手!
若她猜错了,那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季樊青根本没必要对她处处话外有话,不阴不阳。但若是她猜对了,那么接下来——
余辛夷冰面一样的眸子里,逐渐裂开一道道冰纹,并且越裂越深,越裂越大……
事情果然不出余辛夷所料,或者说比她预想中的情况还要好。四块警示碑的事情迅速传遍整个阳逻城,就连附近几个城郭百姓都已经从各种行脚商人,各种小儿歌谣,叫花子不成调的小曲里得知,旬后是祸国妖后的事情。哪怕旬后召集所有亲信立刻去堵都没堵得住。赫连啸率领皇族二十八宗郡王、公主、侯爵全都进宫问罪,将往日不可一世的旬后逼入墙角,朝中、宫内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小命不保。
大皇子原本定好的太子典礼也因为此事,不得不耽搁下来。赫连啸乘胜追击,接连借口斩杀了几名大皇子党的亲信大臣,金烈与赫连啸当朝争吵,拔剑相向。赫连啸借着灭叛臣的借口,一剑割断了金烈的头颅,旬后气得当场吐血。
一场大范围的动乱,终于拉开序幕。
窗外风簌簌的吹着,深夜里弯月如钩,没有一颗星子。整个长公主府里悄无声息,只有树叶被吹动的细微响声,以及屋檐下一盏盏红灯笼轻轻摇晃。
风忽然变大,一排排灯笼摇晃了几下全部熄灭了。
一只黑猫在屋檐上迈着优雅的步子。紧接着几道黑影飞过,快如闪电,转眼消失不见。
听到几声猫叫,余辛夷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水样的眸子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亮——这是第三波了,在这短短的七日之内,包括这次已经来了第三波,每一波都是不一样的人,但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她余辛夷的项上人头,或者胸腔里那颗带血心!
余辛夷冷笑了一下,掀开被子起身。
黑夜是最好的伪装,寂静的长公主府里少数几个守夜婆子跟侍从都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睡着了。十数道黑影飞快窜过屋檐,掀开余辛夷屋子的一块瓦片,向里面看了一眼,做了个手势一起抽出剑,破檐而入!
砰砰砰瓦片接连砸落在地的声音,十数把淬着毒的剑一起朝着被窝里隆起的身影砍过去。只见到被窝里发出一阵抽搐,立刻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液从里面渗出来。
刺客们没想到任务这么简单完成,不约而同的瘆人一笑,立刻打手势准备撤退。
没想到刚踏出房门,忽然几道天罗地网刷刷降下,将房门遮掩的严严实实,接连着是几扇窗户,就连屋顶的破洞都被堵得死死地。
刺客们心里咯噔一下,中计了!立刻挥出刀子试图砍破这些网,但是他们实在小看了这些网子的坚固程度,一刀砍过去,竟然跟网子摩擦出刺目的火花。这不是普通的网,而是铁石打造的,无比坚固!而此刻,他们这些抓鳖的人,却变成了别人瓮中的鳖!
黑暗中,火光突兀亮起。在寒紫手中火把的照耀下,余辛夷一袭浅紫色披风盈盈独立,浅笑的望着面前这些刺客:“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刺客冷笑一声,抽出背后的箭,肆无忌惮得从网洞里朝着余辛夷射过去,完全在嘲笑,他们这样神经百炼的杀手,怎么会轻易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自然敢来杀人,就没做好失手的准备!
可是当他们射出第一箭的时候,余辛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冷蔑的一笑:“寒紫,既然我们的客人并不懂得做客之道,那咱们只好勉为其难教他们一教了!”
说罢,寒紫哼了一声,一根短箭猛地从袖口射出,飞射的过程中竟然自己燃着,落进屋子内,屋子内登时一片大火,火势极旺,很快将那些刺客们团团包围。原来,寒紫早就在屋子里暗处布下了火油等极易燃着的东西,只等着请君入瓮,烧个片甲不留!
前有天罗地网,后有出其不意的大火,饶是再冷血无情的刺客们都惊慌了,拼命的灭口,拿刀砍铁网,可是于事无补,一层铁网破了还有一层。就算等到他们全砍破了,怕是已经被烧成了灰!
那熊熊烈火之前,余辛夷一张素净绝美的脸庞显得尤其冷漠:“现在,你们肯说了么?”
派来的十三名刺客,已经有五名被烧得没有知觉,四周全都是同伴凄厉的哀嚎声,打滚求饶声,皮肉烧焦的臭味以及化成人炭的恶臭。剩下的几名刺客,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自己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法子落到自己身上,竟然会如此可怕,比那地府里炼狱还要可怕!
为首的刺客浑身被烧着,痛苦的扒在铁网上,嘶嚎着跪下求饶:“我说……我,说!派我们来的,是——”
他句子还没说完,忽然远处屋脊上一根铁箭迅雷不及掩耳,直接刺穿那刺客的脖子,紧接着几箭将其余几名悉数解决。
这一切发生都极快,余辛夷一转头的功夫,所有刺客都咽了气。恍若螳螂捕蝉,黄雀早就在后守着了!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那射箭的人如同地府来的催命使者,直接瞄准余辛夷的额头!
寒紫立刻朝余辛夷扑过去:“小姐你躲开!”她发出一声闷哼,手臂被那铁箭直接刺穿,心里拔凉一片,来的人是高手,而且是顶尖高手!就算是三个她,也未必能抵挡得过!
余辛夷根本来不及去看一看替自己受伤的寒紫,屋脊上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像滴着血似的,再抓起一根箭,这次直朝余辛夷的心脏!
快!没什么比它还快!
准!插不进一根发丝的间隙!
狠!比普通箭头重三倍以上的铁箭,只要一穿透人体,连五脏六腑都能震碎,回天乏术!
眼看着那箭越来越近,飞速旋转着带着浓烈的杀气逼近,余辛夷的瞳孔越撑越大,明知道它瞄准自己的性命,可是偏偏无法躲闪。因为躲任何一步,都已经来不及!
寒紫发出凄厉的喊声,余辛夷的心脏瞬时空落落的,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那么近!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刺破夜空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快!甚至比那根箭更快,黑漆漆的小物,根本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可是偏偏带着势均力敌的力度,在那根箭即将没入余辛夷胸膛的时候,将它击歪!
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声,伴随着剧烈的火花,铁箭偏离方向,用力的穿透进树干里。
又一道黑色斗篷的人影闪过,朝着屋脊上的人出其不意的攻去,两道黑,一模一样的黑缠斗在一起,每一招都直接想要对方的命!
这场对战进行得无比激烈,也比想象中的要快,之前的黑影逐渐表现出几分弱势来,于是当机立断的趁机逃走。
余辛夷立刻奔过去想要看清楚,伸出援手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可是没等她跑过去,那人短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卷起披风脚尖飞点,快速消失了。
“你是谁?为什么三番五次伸出援手,又不肯以真面目来见我?你是谁派来的,或者——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