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你的前夫?”沈致远的目光打在那正迈着沉稳步子走向礼台的冷天佑身上。
“废话,你刚在门口不是见过了吗?”
未希白了他一眼:“觉得他怎样?还不错吧?欢”
不知道为何,未希此时就想听听沈致远对冷天佑的评价岑。
沈致远撇撇嘴,看着已经走上礼台和新娘并肩而战的冷天佑,淡淡的道:“今天的新娘还不错,挺漂亮的。”
未希的脸当即就挂不住,即刻黑沉下来,于是把头扭一边不再理会他,这男人连句哄她的话都不会说。
沈致远还真不哄她,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礼台上的一对新人,然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这婚宴不是中式的么?为何婚礼又是西式的呢?”
未希在心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原本想问‘你这人究竟多久没在国内呆了?还是,你究竟有多久没参加过婚礼了?结婚不都这样的吗?”
当初她和冷天佑结婚也跟这差不多,中式婚宴西式婚礼,只不过当时的排场没这么大而已。
可她到底没有把这话问出来,想想跟他拉扯这些个事情也没趣,还不如省点口水养牙齿。
礼台上的司仪说完一堆废话又开始读圣经,沈致远终于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又问未希:“你说他又不是牧师念什么圣经啊?他这得念到什么时候?”
未希还是不理他,权当没听见他的话,不,权当他是一只蚊子在耳朵边嗡嗡的响着。
“真生气了?”
沈致远用手拉了拉她的隔壁,歪过头来打量着她,然后笑着道:“我只说她长得漂亮,但是你长得比她美丽。”
“去,别拍马屁,”未希切了一声,并不领他这过后补起来的情。
不过她的脸色却是明显的没有再绷紧了,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很肤浅,或许这是女人的通病,谁都希望被人赞美,不管那赞美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只可惜她刚刚放松一秒,沈致远下一句话却差点让她直接吐血。
“但是新娘比你年轻。”沈致远非常中肯的评价着。
未希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瞪着他:“沈致远,是你死皮赖脸要跟我相亲的,现在说句好听的让我高兴高兴能让你死吗?”
“不能让我死,”沈致远幽幽的开口:“但是会让我难受,说假话总是让我难受。”
“”
未希只差没当场倒地晕过去。
沈致远不理会她的表情,依然自顾自的说:“这事实摆在这里,但凡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清楚,新娘的确比你年轻。”
“你不说话会不会死?”未希气得咬牙切齿。
“难道他娶个样样都不如你的人你就高兴了?他宁愿娶一个猪八戒似的的丑八怪都不愿意要你,这样你就觉得脸上有光了?”
“”
未希直接被质问得语塞了。
此时此刻,她真后悔今天带沈致远来陪她参加这个婚宴,因为沈致远这厮根本就不懂得察言观色,甚至不懂得如何讨好她。
而且还每每总是用利刃来戳她的痛处,偏偏她痛得如此难受还无力去反驳他的那些尖锐的话。
台上,司仪终于念完了那又长又臭的圣经,然后又再次开启了他的陈腔滥调:“新郎和新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漂亮大方,十年前,他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相遇,十年后,同样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台下的宾客热烈的鼓掌,掌声雷动,而未希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直接撞翻了跟前的红酒杯。
那红酒倒了一餐桌都是,众人都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有嘲讽有同情有理解有
好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既然他们在十年前就相爱,那五年前冷天佑为何又来追求她?
冷天佑那厮还说没有拿她当挡箭牌,既然他和程佳佳一直相爱,那她这五年不是挡箭牌又是什么?
现在,把她利用完了,也给抛弃了,于是就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
tang前宣布他们的爱情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如果他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么她这五年跟冷天佑又算什么?难不成还是破坏他们俩的小三了?
想着冷天佑那厮那晚说的话,未希只觉得自己是被当成猴子耍了,也难怪程佳佳那女人嚣张的要给她送结婚请柬来。
沈致远赶紧拉着未希的手臂强行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拿了纸巾来帮擦拭她跟前餐桌上的红酒。
“你也是,这么沉不在起做什么?人家司仪在台上说陈腔滥调的也能把你给急成这样?”沈致远嘴里劝解着她。
“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在这里乱加评论,”
未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用手指着礼台上的那对刺眼的新人道:“你刚刚也听见了,他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们已经相爱十年了,那我这跟他几年算什么事儿?啊?”
沈致远稍微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又拿起酒杯给未希倒了半杯酒递给她:“好了,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生气而来的?”
“”
“行了,别生气了,来喝酒喝酒,把这些个气顺着这酒一起咽下去不就没事了。”
沈致远应把这半杯红酒塞未希手里,然后自己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我陪着你喝。”
未希看了沈致远一眼,然后端起半杯酒送到嘴边仰头一口喝尽,沈致远即刻又拿了红酒给她再次注满。
未希这一次却是没有再端起酒杯跟他碰杯了,她望着沈致远无比悲哀的道:“我咽不下,即使就着这红酒我还是咽不下去,凭什么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第三者?”
沈致远望着她,轻叹一声也放下手里的酒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礼台上,此时司仪终于结束了那一番又长又臭的陈腔滥调,正以无比庄严的声音发问:“请问新娘程佳佳,你愿意嫁给冷天佑先生为妻吗?”
几乎不到一秒,程佳佳那甜美得有些兴奋的声音就大声的响起:“我愿意!”
司仪又以无比庄严的声音问新郎:“请问冷天佑先生,你愿意娶程佳佳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冷天佑的声音沉稳低调。
未希只觉得心里燃烧着一把火,而这把火几乎要从她胸前里喷射出来,让她几乎想要冲上台去当着宾客的面质问冷天佑,‘她和程佳佳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小三?’
而沈致远当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在司仪问新郎时就已经拉着她的手离席,而他们走到餐厅门口才听见冷天佑那声‘我愿意!”
沈致远强行把未希给带走的,直接拖上了他那辆保时捷suv。
未希坐上车时看了看车的室内,然后皱着眉头说了句:“这好像不是你那辆cinqueroadster。”
“闭嘴!”沈致远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她:“喝点水,醒醒酒。”
“我根本就没醉,”未希嘴上这样说,不过还是接过水来叽里咕噜的喝了几口。
“喂,不要喝完了,我就这一瓶水,”
沈致远赶紧从她手里把水抢过来,迅速的送到嘴边自己也喝了几口。
未希瞪了他一眼,猛的想起在餐厅里俩人已经喝过一杯水,彼此都吃过对方的口水,于是也就没跟他客气,再次抢过来又喝。
一瓶水俩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很快就见了底。
而未希好似真的酒醒了大半似的,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天空自言自语起来。
“我爸爸时常对我说,不管对待任何事情都要专心要真心,付出和收获永远是成正比的,一个人的心思在哪里成绩就在哪里,三心二意的人永远都不能成功”
“我从小把爸爸的话当圣旨,他说要专心,我就不敢分心,所以我从小学到大学我的成绩都一直遥遥领先,我的学业很成功。”
“对爱情我也一样专心,从来都不曾分心过,可我这般专心,这般认真,为何我还是失败了呢?”
“和那个男人离婚你觉得很失败?”
沈致远把喝光了水的瓶子扔到车窗外去:“反正你跟他已经离婚了
,你又何必管他跟他现在的女人是怎样的呢?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
未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呢?前天晚上他还把我约出去喝酒,当时给我说了一堆推心置月复的话,我那时还以为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还暗自反省自己,觉得这婚姻最终走向破裂应该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自己可能多多少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就在刚刚和你一起来参加他婚礼的途中,我都还在心里想,如果我当时死活咬着不离婚,那么,今天也就不会有他跟程佳佳结婚的这场婚礼了。”
“我爸曾经告诉我,凡事应先问自己的不是,所以我一直在想,今天有他跟别的女人这场婚礼,全都是我自己没有好好的把握,没有发挥出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潜质来,是我没有给他压力,是我让他没有负罪感,甚至是我纵容了他”
沈致远见她说得嘴唇干燥,又去后备箱里拿了罐啤酒出来拉开拉锁递给她。
未希接过来送到嘴边大口的喝着,可她因为喝得太急,又差点被这啤酒给呛住。
“这段感情我一心一意的维持了五年,这五年我对待这段感情就好似对待一棵亲手种下的苹果树,我给这树浇水施肥,幻想着苹果树长大了能开花结果然后果树挂满枝丫。”
“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我浇水施肥的苹果树却开了满树的梨花,甚至结的梨子还都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的,让我五年的辛勤劳作一无所获。”
沈致远听了未希的话皱了皱眉头:“这冷天佑也是,他婚内出轨抛弃正室娶小三也就算了,大喜的日子,前妻都原谅你还来参加你的婚礼了,你说你就好好的结你的婚抱你的小三就够了,这大喜的日子,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扬自己跟小三的感情有多深有多真,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成心让自己的前妻出丑么?”
“你也觉得他今天这样做是成心让我出丑是不是?”
未希好似一下子找到了同盟军似的,当即就把手里的啤酒罐重重的放在身旁的杯位上愤愤的道:“冷天佑他之所以敢这么不要脸这么肆意妄为,就是因为他认定我是文化人是所谓的天使,就是我再气愤也做不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我是谁?我是剑桥博士颜未希,我只会微笑着讲道理,只会凡事先问‘自己不是’的反省,是不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何物的女人,所以他想怎么欺负都成。”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想要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给他看,让他把正举行着的婚礼停下来?”
沈致远微眯着双眼看着她。
未希冷哼一声:“我要真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除了让他颜面扫地我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还能把已经离掉的婚给要回来?”
未希说到这里又低下头去黯然神伤,“冷天佑是对的,他吃透了,那样的事情我的确是做不出来。”
“这不就得了?”沈致远拿起她的啤酒罐子喝了一口说:“既然知道是这样,那你又何必在乎他婚礼上那司仪说了些什么?又何必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人言可畏你懂吗?”
未希白了他一眼:“如果你长年在国外长大估计不懂,在中国,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人生一辈子,其实大部分时间是活在别人的视线里你明白不?”
沈致远摇头,他不明白,他从来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要活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我以前也不懂,只觉得活得自我就行了,然而我现在逐渐的明白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差不差并不真的只有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
“以前有人总是说,自个儿活得精彩,不比去在乎别人的目光,其实这话差矣,古话说树争一层皮,人争一张脸,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人活一辈子,不可能就这样悄声无息的来又悄声无息的去,即使是一棵树,也总是希望被关注,何况还是个人呢?”
“即使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也渴望被需要,被关注,被羡慕,被喜欢,甚至被保护,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谁也不可能真的只为自己一个人而活,因为人是群居动物。”
沈致远很受教的倾听着,直到她停下来才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去考虑过,或许,从今天开始,我是真的要去认真的考虑一下了。”
“五年来,每次他说爱我时我都信以为真,我从来没去想过他这三个字会不会也对别人说,我只盼着和他携手走白头,可我盼来了什么?”
“离婚也就算了,再牢固的城墙都有被攻破的时候,只是我没想到,现在这居然黑白颠倒过来了,我莫名其妙的成了攻破别人城墙的入侵者了?”
“你觉得新娘子年轻?可五年前我也很年轻,跟今天的新娘一样年轻!”
“如果五年前他不说喜欢我,如果五年前他就告诉我他有青梅竹马有两小无猜,我会跟他耗费这五年的青春时光么?”
“都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可他都不爱我,为何还要拉我一起走进坟墓?”
“既然他已经跟我走进坟墓了,为何还要自己敲开这坟墓走出去?”
“都走出去了,他为何又急急忙忙的要跟别的人走进坟墓里去?”
“别啰嗦了,”沈致远把车前的镜子转到她跟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样子怎么了?”未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披肩的假发已经被她拉扯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寸头来,看上去杂乱无章,而假话又凌乱的飘在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跟鬼似的。
因为头部受伤,她为了让头发长成一致,最终整个头都剃成了寸头,而剃头那天,正是跟冷天佑离婚那天。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像个鬼?”她把镜子推开看着沈致远问。
“不,你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怨妇。”沈致远淡定的评价着。
“是吗?”
未希疑惑的又把镜子扳过来仔细端详着,“我像怨妇吗?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是个泼妇了呢?”
“嗤”
沈致远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就你还泼妇?你知道啥叫泼妇?”
“去,泼妇谁不知道?”未希对沈致远的话嗤之以鼻。
“知道有什么用,知道做不到,”沈致远嘴角拉扯出嘲讽,这女人其实也就属于那种牙齿死了嘴壳子硬的。
未希稍微一愣,随即推开车门就下车去。
“喂,你去哪里?”沈致远大惊,这女人喝得醉醺醺的思维不正常了不是?
“我去做泼妇去。”
未希头也没回的继续朝前走。
沈致远是楞了一下才赶紧跟上来的,大走几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的劝着:“得了,别去做泼妇了,做泼妇多不好,还损坏自己的形象不是?”
“那做什么妇好?”
未希抬起头来看着他:“做怨妇吗?”
“去,谁告诉你做怨妇好了?”
沈致远再次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做什么怨妇啊?怨妇还不如荡”
沈致远后面那个‘妇’字没说出来就停住了,不过未希依然还是听明白了,沈致远说的怨妇不如荡妇!
未希听了这话,却是没有坚持着要走了,她微微闭上眼睛,眼眶里温热的液体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