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壮怀把瞳瞳安排坐在画桌前,他则站在对面,尽量用简明扼要、深入浅出的语言,从油画的基本常识讲起,一直讲到快干油质调和颜料,绘制在经过处理的画布、纸、板、墙上的特点。
他在美院做过教授,理论知识丰厚,对这一西洋艺术在何时传入中国,以及世界油画艺术人物典故等如数家珍,特别是剖析我国近代画家李叔同、徐悲鸿等人的绘画成就,更是分析的极其到位,让瞳瞳听得,有一种需要仰慕的敬意油然而生。
潘壮怀找回了做教授的感觉,侃侃而谈中透出的自信,久违了,却也重新找到了。所以他越讲越兴奋,干脆一边讲解绘画用笔挫、拍、揉、线、扫、跺、拉、擦、抑、砌、划、点等技巧,一边当场示范给瞳瞳看。
瞳瞳悉心听讲,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学生,忘掉了自己当初一时心血来潮,提出来学画不过是有“玩票”的想法。
他乘兴讲了整整一个下午,依旧谈兴浓厚,偶尔间看到瞳瞳皱了皱眉头,他的心忍不住一跳,顿时想到,瞳瞳刚刚病愈,得给她一些课间休息的时间。就问道:“你累了?要不休息一下?”
瞳瞳仰起头,用清纯而又略带天真的表情回答道:“还可以,呵呵,就是肚子有点饿了。”她模了模月复部,接着说,“又有点痛了。”
潘壮怀一拍额头说:“哎呀,糊涂糊涂,我也是,我们中饭还没吃呢。”他连忙转身,“我有方便面,我们吃面。”
他也不征求瞳瞳的想法,知道瞳瞳的胃不好,还让她挨饿听课,很不应该,便自顾自地烧水泡面去了。
瞳瞳忍着月复部隐隐作痛,感觉特别累。她看着在潘壮怀的背影,心里却感到特别甜。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帮自己泡过方便面,连自己生病也是独个儿的,吃药的水也需要自己倒,就甭提有谁会弄东西给自己吃了。
她因此感到分外幸福,能够遇见潘壮怀,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瞳瞳想起了去年,第一次来这里是做他的模特,感觉他这个人傻里傻气的。在他猴急想做那种事的时候,眼睛盯着自己的**不放,尽露出一个男人贪色的**,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画家;而在他坐于画板前,一心专注画自己**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画,又没有了一丁点儿的邪念,像个不懂世故的书呆子。
就像前不久,他来洗桑拿,有感觉的眼里没有画,只有急不可待的东西,但他亦有绅士风度,一切听从自己的安排,直到最后出现了意外,他没有逃走而是在等等自己,还护理自己,觉得他的心地特别善良。
现在,看到他知识丰厚的另一面,感觉这个人才华横溢,对画画的痴爱,远远超出了常人。瞳瞳感到,他的绘画天赋,应该总会有一天爆发,一定会一鸣惊人,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画家。
瞳瞳的心思悄然一动,他说自己离婚了,而且不愿多说婚前的事,说明他的那段婚姻,一定的难堪往事,他一定是对那段婚姻死心了,那么,那么……
瞳瞳不敢想下去。
但她确实是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嫁给他……
瞳瞳暗暗叹了一口气,就算自己像嫁给他,他也不见得会娶我,谁叫我是做一行的,那个男人会不忌讳?会心无芥蒂?瞳瞳的心就这样起伏着。
很快,潘壮怀端来了两碗方便面,上面分别放了一个荷包蛋,一碗递给瞳瞳,一碗自己吃。
潘壮怀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肚子也是饿扁了,埋头吃得狼吞虎咽。
瞳瞳却心事黯然,拨弄着那个金光油亮的荷包蛋,不忍就这么一口把它吃掉。心情复杂的瞳瞳,终于忍不住,一行泪水夺眶而出。
为了怕潘壮怀看到,瞳瞳连忙举手擦拭,却还是被他看见了,就奇怪地问:“你怎么啦?”
瞳瞳难为情地说:“你是我的老师,应该是我来帮你做饭的。”
“就一包方便面,跟我有什么客气呢?我可没把你当学生。我还怕你的胃不好呢,就特地没放调料包,让你吃得清爽一些。我们晚饭出去吃。”潘壮怀不在意,一脸真诚地说。
瞳瞳的心,在这刹那“蹭”一声响,玉手拨动琴弦一般的感动。就为潘壮怀的体贴,他的细心,他的关怀,一切的一切,就是他的好。
瞳瞳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复杂的心情更加凌乱,激动到了难以抑制,一低头趴在了画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潘壮怀面对这个变故,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瞳瞳哭为何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没说什么呀?”
“你干吗对我这么好?”瞳瞳耸着肩膀,泪珠如雨般倾泻。
潘壮怀放下碗面,抢过一步,拍着瞳瞳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不要哭了,也是我们有缘吧。”
瞳瞳不敢抬头:“我是做那个的,谁都看不起我,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
潘壮怀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我也被人蔑视惯了。你是什么人,这不是你的错。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们都把过去给忘了。”
瞳瞳抱住潘壮怀,把头压在他的身上,边抽泣边说:“你对我这么好,就怕我受不起,不知道怎样来报答你。”
潘壮怀搂住瞳瞳,实话实说:“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去更应该谢谢你,是你帮我找到了当年做老师的感觉。”
“可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英雄不问出处,学生好不好,我做老师,心中有数。”
“我真怕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只要你肯学,依你的聪明,肯定会学有所成,我有信心。”
“那么,老师,如果你看到我笨,就骂我,打我也行。”瞳瞳破涕为笑。
“好啦,快点吃吧,饿过头了,对胃不好。”
“嗯,谢谢老师。”
潘壮怀见瞳瞳的心情转好,就拍了拍她的脸说:“以后,不要这么客气,随意一点。”
“嗯,以后我天天做饭给你吃。”
“你在这里最主要的事,是学画,其它的,都好说。”
“嗯!对了老师,你刚才说没把我当学生,那你把我当什么人?”
潘壮怀一听,心里觉得好笑,以为瞳瞳的哭,是误解了一句话,就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呢!我是把你当成拯救我消失了的灵魂的救世主,所以我没把你当学生。”
“哦天呐!原来你特会哄女孩子的哩,能够做你的学生,我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我是几世修来的。”
“好啦,你又伶牙俐齿了,我说不过你。”
“那你说呀,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呢?”瞳瞳很想知道,潘壮怀说这句话的意思,她更加想听,潘壮怀说的那层意思,是想把自己当成他的女朋友。
潘壮怀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也许是介于学生与朋友之间吧。”
“学生就是学生,朋友倒是有好多种呢。”
“我几次三番遇见你,说明我们有缘分。看你做这个行当,太可惜了,我就想帮你一把。”这是潘壮怀的真心话,语气坦诚见底。
瞳瞳把嘴一厥:“说到底,还是看不起人嘛!”
“没有,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
“算啦,反正我的脸皮厚,也无所谓了,随便你怎么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