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薨逝,柳茜的改变最为明显,以前巧笑言兮的人整个都消沉了下去,陆熏见到宫中并无异样,便在玉孔值班时经常过来看看她。
陆熏来了,柳茜才会难得的笑一笑。
“施姐姐生前乐善好施,为何却不得善终,老天真是不长眼。”柳茜趴在桌子上,红着双眼抱怨,拿着一根簪子翻来覆去的看。
这簪子正是明妃生辰时,柳茜送的那支凤簪,凤簪依旧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可惜主人却已经香消玉损,簪子越发的美丽,便越发衬得情景凄凉。
“施姐姐总说很喜欢这簪子,等到施姐姐入皇陵的那一天,我定亲自为她带上,谁说只有皇后才可用凤凰,我施姐姐才是凤凰,当之无愧的凤凰,她的雍容大度岂是皇后那刁妇可比。”顿了顿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默默的道:“若是施姐姐还在,一定会呵斥我不要乱说话的。”
陆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宝林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柳茜又哭了一气,见到天都黑了,才道:“陆熏你晚上要当值吧,不用管我了,去吧。”
陆熏想了想,便离去了。
了碧将陆熏送到院门口,道:“多谢陆姑娘这几日来看望小主。小主平时为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个人都等着看小主笑话呢,多亏了姑娘天天前来,才让那些人有所顾忌。”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是。”
陆熏离开莲倜阁后,转头走向玉昭殿。
薛明月正坐在桌案后面批阅着奏折,看见她来了,一边在奏折上画下红圈,一边道:“徐公公,叫晚膳来。”
陆熏刚站到他身边,只听外面来报,沈烟来了。
薛明月道了句让他进来,不一会便见到沈烟走了进来。
沈烟似乎也有些消瘦,神色也不太自然,行了礼,看到了陆熏,笑道:“有些日子不见了,陆熏倒是越发可人了?”
陆熏微微红了脸:“沈公子却是有些消瘦了。”
沈烟一笑,坐到了太监们搬来的红木椅上,端起了茶盏:“再过几日就解决了,不碍事的。”
“调查的事如何了?”薛明月淡淡的开了口。
“调查不出来。”
薛明月手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沈烟。
沈烟垂下眸子,淡淡的道:“时间吻合,深宫禁地,我想象不出你为何怀疑碧蔷的孩子不是你的,说起来若是有了子嗣,不是更利于你掌权吗?何况现在太后那边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太子,施家倒了,本家尚未完全在朝中站稳脚跟,于你是万万不利的。”
薛明月顿了顿:“孩子绝不是本官的,说起来最近宫中并未有男子出入,事情蹊跷的很。”
“有…。”
陆熏的话语将二人目光吸引过来,陆熏皱着眉头,道:“那名刺客,他其实是男扮女装。”
沈烟收紧了拳头,将茶盏握的咔哧作响:“陆熏,不要含血喷人。”
陆熏看过去,只见沈烟眉头皱起,薄唇紧抿,正在压制自己的怒气。
陆熏道:“奴才没有说谎,那刺客确实是男扮女装,而且他轻功颇高,寻常侍卫注意不到他也是正常。”
沈烟碰的摔了茶盏。
薛明月敛眉道:“是不是事实调查便知,何必动怒。”
闻言沈烟拼命压抑住怒气,重新坐了下来:“如何查?”
“你可有查到万碧蔷进宫前心仪之人是何人?”
“只有一些眉目,伺候碧蔷的婢女说两人是飞鸽传书,我派人跟过那信鸽,找到了绝境树海边上的一个山村,那信鸽落在一个破草屋中,可是一直无人来取。”沈烟逐渐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来。
“绝境树海?”
薛明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才道:“那刺客上次便是逃进了绝境树海,方才躲避了追踪。”
沈烟一震:“这只是巧合。”
薛明月出了一口气,道:“本官会派人盯住近春殿,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烟烦躁的道:“我不懂,你为何不相信孩子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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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更加烦躁了,他跺了跺脚,起身行了礼,转头便走了。
沈烟走后,屋子里沉默了许久,陆熏开口问道:“沈公子言之有理。”
“本官知道。”薛明月盯着桌案上的奏折,食指中指轮回的敲击着桌面,随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官明日再找他谈谈。”
陆熏点了点头,徐公公从外而近,行了礼道:“大人,可要用晚膳?”
“端上来吧。”
“是。”
用过晚膳,薛明月继续处理奏折,陆熏就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书,吃些糕点。
屋子里很静,只有窗户外面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陆熏正在补眠,忽而外面一阵息壤,有人推开了她的门。
“姑娘!姑娘!”
陆熏迷迷糊糊坐起来,发现是了碧,奇怪道:“怎么了?为何不在主子身边跟着?”
“奴婢正是为这来的,皇后娘娘到莲倜阁来了。”
陆熏不解。
了碧急道:“姑娘可还记得皇后娘娘那件宝凰衣!皇后娘娘刚才过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只怕是发现什么了!”
陆熏猛的想起那次在猎场和薛曜灵的打赌。
她连忙从床上下来,吩咐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去。”
“是。”
了碧匆匆回去了。
陆熏赶紧梳洗穿衣,不到半刻便出了门。
到了莲倜阁,一下便被门外的宫女拦了下来,蓝色的衣服,是皇后的贴身宫女,那女子趾高气昂道:“皇后娘娘在里面同柳宝林说话,外人不得打扰。”
陆熏不卑不亢道:“大人命我每日开解柳宝林,耽误了一日,若是宝林有个三长两短,不如姐姐替我向大人交代?”
那宫女一愣。
陆熏继续道:“若不然,我去回禀大人,今个皇后娘娘在,我没法开解柳宝林了,如何?”
那宫女有些慌张,连忙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只是皇后娘娘有命,奴婢不得不从,奴婢马上叫人通传。”话毕连忙给旁边的宫女打眼色,然后又转头对着陆熏讨好的笑着。
不一会那婢女就出来了,行了礼道:“皇后娘娘说请姑娘进去。”
那贴身宫女连忙侧身让开,满脸堆笑的道:“姑娘请。”
陆熏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进到阁内,只见皇后坐在主位上,柳茜正坐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应着。
皇后见陆熏进来了,放下茶盏笑道:“陆熏来拉,本宫与宝林正聊到本宫那件宝凰衣呢,本宫想找人重新裁制宝凰衣,知道宝林见得珍宝多,便来请教何样的珍宝镶在裙摆比较好看。陆熏深受大人喜爱,想必见过的珠宝也有不少吧。”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想知道如何裁制衣服,去问宫中的制衣坊不是更好。
不过陆熏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行了礼,站到柳茜身边,笑道:“奴才昨个陪着大人批阅奏折,大人提到青城那一带虫灾严重,百姓正在闹饥荒,大人正准备从国库调出银两赈灾呢,皇后娘娘这时候大肆铺张的重做这件宝凰衣,只怕大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皇后一僵。
陆熏继续道:“奴才不敢对皇后娘娘说教,娘娘是一国之母,这些道理想必比奴才知晓的还要通彻。”
皇后面色青白,好半天才硬生生压下了怒意,道:“本宫自然知道民间灾情严重,只是那件衣服是大人送本宫的,不好如此放着,本宫现在也只是来问问,至于真动手修改,自然是要等到灾情过去的。”
“娘娘如此通情达理,是社稷之福。”
听见陆熏这么说,皇后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顿了顿才道:“这衣服说来也是破的蹊跷,不知道是哪来的老鼠,咬破了不说,还从本宫的凤仪宫一路拖到了玉香宫,就像故意要给别人看到,让本宫出丑似的。”
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陆熏心里微微一震。
柳茜扯起嘴角,干笑道:“老鼠嘛,自然是哪有饭香往哪跑,娘娘也不必想太多。”
皇后一笑:“本宫知道,明贵妃的死对你很大。”
柳茜默默的握起拳头。
“可是人也不能总在屋里窝着,总要面对现实的,是不是?”皇后没看见柳茜的隐忍,或者说她就是故意的:“本宫听说大人已经许久没召见你了,可别太沉溺悲伤了,免得失去了好姐姐,又失去了大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话毕站起身,扑了扑衣袖:“那本宫就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皇后离开后,柳茜冷笑了一记:“该死的刁妇。”
陆熏顿了顿,才道:“身子可有不舒服?”
“我没事。”柳茜抬头看了一眼陆熏,伸手抱住了陆熏的腰:“除了施姐姐和了碧,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因为明妃的死,陆熏甚至都不能安慰她“好人有好报了”,只得默默的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
出了莲倜阁,皇后哼笑道:“看到她那副鬼样子,真是让本宫心情愉悦啊!”
百灵笑道:“看来明贵妃娘娘的死对柳宝林的打击很大呢。”
“哼,”皇后恶毒的道:“只恨没让她难过的一头追了去,死了便清净多了。想起那衣服本宫真是恨不得杀死她,让她同明妃那装腔作势的贱人作伴去!”顿了顿,又道:“看来陆熏那小蹄子,也是跟柳茜一边了。”
“娘娘,那陆暗卫深的大人喜爱啊,你看要不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后连忙瞪她:“动动脑筋,陆熏那样子的暗卫岂是平常刺客就动得了的?我们现在主要盯着万碧蔷。”
“安淑媛?娘娘恕罪,奴婢不懂。”
“蠢货,古雪姿还未怀上皇帝的种,若是让万碧蔷那贱人把孩子生下来了,难不保薛明月就动了当皇帝的念头了。”皇后说着,目露凶色:“你去找几个可靠的,出宫开几副堕胎的药来。孩子掉了,古雪姿再一怀,薛明月必定万分小心,到时候就让他养着别人的种,等到太后重新掌权时,有他好看的。”
“是。”百灵恍然大悟的行了礼,马上就去办了。
皇后抬起头,看着明媚的艳阳天,勾起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