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晓游魂一般飘出父亲的家。
七月的阳光,烈烈在耀,如流火,落到地上,蒸出一层的热气。
但机械而动的云双晓,却无法感应半丝的热力,反倒是冷,彻骨的寒。
她的体内,一场她这一生中最大最冷的的雪,一片连着一片,纷纷扬扬,积寒三尺。
“吱!”一声尖锐的紧急煞车声刺入耳膜。
一阵热风在面上拂过,云双晓茫然的脚步下意识的收住,心却条件反射的骤然提速,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终于微澜。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已停在眼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身了。
驾驶位上车窗很快落下,一张惊魂稍定的平头中年男人的圆脸探了出来,朝着云双晓轮圆了一双牛目,怒气随着星星点点的唾沫,一口喷了出来:“你怎么走路的!带不带眼睛啊!你要急着投胎,也别害我啊!”
云双晓傻子一样杵在原地,要哭不哭,看着中年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中年男人怒瞪着眼前不管不顾蹿出马路,差点就害他造成一场交通事故的年轻女孩,她表情呆滞,面上只是一片骇人的白,却又不像是刚被吓出来的,而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悲戚,特别是那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更似两口惶然的黑洞,蕴着一场凄风苦雨,绵绵不尽。
中年男人本来窝了一肚的火还想再骂人,却不知怎的,那张秀美苍白的小脸上弥漫的疲惫与苦楚,硬是让他满腔的怒气卡了一下。
空气沉闷了片刻,中年男人终于自认倒霉,悻悻的又剜了云双晓一下,大声道:“还不赶紧往后退一些!真想被车撞啊?”
云双晓仍是不语,小梳子般的浓睫垂下,木偶般听话的朝后退了两步。
白色面包车疾驰而去,在瞳仁里渐渐缩成一个白点。
云双晓收回视线,黯然的看向前方森森林立的高楼广厦,想抬脚,脚尖却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
现在并非高峰时段,可那气派的八车道上车来车往,络绎匆匆,无一不显示着这座省会城市分秒必争的繁忙和蓬勃。
但喧闹和繁华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云双晓这样想着,越发的心如死灰,头哀哀一垂,就见一截黑黑瘦长的影子,从她脚边斜斜延出,孤孤单单,落入一大片白花花的灿阳之中,像,被绝望粉碎出来的一具残骸。
耳边全是马达的轰鸣,却有游丝一般的声音,盖不住的从她发寒的骨头里飘出,清晰的绕在耳边。
“小云,你妈的肾已经衰竭的很严重了,透析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这种情况,除非是马上做换肾手术,否则……”
“医生,换肾需要多少钱?”
“手术费用和第一年用于排异的医药费,加起来,最起码二十万!”
……
“你以为我们是开银行的吗?你自己算算,这一年,你爸都给了你多少钱了!我们都是领死工资的!我们也要生活!再说,我们也还有子乔要养!”
“我妈必须马上做换肾手术!我求求你们,这些钱就当是我向你们借的,包括以前那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一分不少的把钱都还给你们!”
“现在都还没完呢,说什么以后!你以后倒真是别再朝你爸开口,他够仁至义尽了!”
……
两颗豆大的泪水,自云双晓尖削的下巴滑落,重重跌下,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