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晓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吉他,面色瞬时变了。
她惊惶的盯着男人摊向她的手掌,这个长得很像文艺青年的年轻男人,难道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她索要保护费吗?这这这,还有王法吗?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一下也静了,气氛莫名紧绷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云双晓再也坐不住了,一把立起身子,这样相面而立,她觉得能添上几分底气。虽然此时的她,其实一颗心已跳得乱了节拍。
男人瞧着云双晓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屑的嗤笑了一下,随即又整肃了面容,硬声说:“把你的吉他给我!”
吉他?云双晓眨了眨眼,有些蒙了,脑子转不过弯来。这什么情况?他不是要钱吗?
男人又跨前一步,手已触到吉他,他语声有些不耐,却又蕴着一股张狂傲慢:“我让你看看吉他是怎么弹的!”
云双晓真是彻底傻了。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时,男人已摘了她的吉他,将它抱在自己身上。
云双晓莫名其妙的盯着男人,实在不知他这是预备唱得哪一出。
正当云双晓还在云山罩雾,一阵淙淙如流水的乐声,从男人修长手指拨动的弦下缓缓溢出,乐声如水,悠悠向四周绵延,宛转潋滟,一下就粘住了大家的耳朵。
只不过几秒,云双晓面上就惊喜交错,《春江花月夜》!这男人竟然用吉他来弹奏这首古筝名曲!
再听多一会儿,云双晓的眉目都难忍激动,看着全情投入的男人的眼神,全是澎湃的崇拜,之前对他的戒备与不满,早被那源源不绝的天籁之音荡涤的一干二净了!
她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怎会将这吉他高手当作街头混混呢?
被男人一手高超吉他震住的,不仅是云双晓,还有围观的那些观众,乐音袅袅中,众人简直如痴如醉。
五六分钟后,弦音一停,四下鸦雀无声,只一秒,大面积的掌声轰然爆发。站在男人旁边的云双晓,更是使着劲拍着自己的手掌。
“好!弹得好!”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哇!弹得太棒了!”
……
围观的人已是黑鸦鸦的一圈,很多是刚刚闻声而来的人,大家都听得意犹未尽。
年轻男人对着如潮的掌声,眉目飞扬,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心安理得接受臣民对他由衷的欢呼膜拜。
然后,他噙笑的眸睨着云双晓,仿佛在说:“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我这才叫弹吉他,你那弹的叫什么呀!”
云双晓懂他无声之处的话语,但高手面前,云双晓只有五体投地!她这时早将自己的小小自尊抛于九霄云外,只以一副谦卑流水的姿态,仰望高山。
“你弹得太好了!再给我们来一首吧!”云双晓兴奋的像个不能自理的小粉丝。
男人又是清风明月般的一笑,他也不矫情,没有推托,接下来就是一首气魄宏大的《伟大的独奏》,然后,在围观群众一次次的不舍中,又是耳熟能详的《爱的罗曼史》《西班牙舞曲》……
那低婉时如泣如诉,激烈时万马齐嚣的吉他声声,燃爆了这平凡夏夜里的广场一角。
过了很久,尽兴的观众才心满意足的散了,留下曲奇饼罐里堆得满满的一堆钞票。
云双晓这两个星期来从未遇到如此盛况,实在是高兴的手足无措。
男人倒是一派闲定,将吉他交还云双晓,潇洒迈步,就要离开。
云双晓急了,忙叫住他,“诶!你等一下!”
男人顿足转身,云双晓一手提着吉他,弯腰将地上那个满是钞票的铁罐拿起,走向男人,微仰着因情绪太过振奋而染了两团晕红的小脸,“这是大家给你的!你拿走吧!”
男人莞尔,瞥了那一堆钞票一眼,却不接,饶有兴趣的眸光又在云双晓面上流转几下,懒洋洋说:“我今天只不过一时手痒,又没打算卖艺,这钱我不要!”
云双晓伸出去的手便有些尴尬了,也不知该不该收回去。
男人看着云双晓的目光多了几丝寻究,忽然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卖艺?”
刚才他一时兴起,从她手中拿过吉他,兴致盎然大弹了一晚,虽然他和她素不相识,但这一晚,却仿佛他就是她街头的同伴。不觉间,他已没有了一开始对她技艺不精的嫌弃,纯粹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毕竟一个女孩子这样当街卖艺,并不多见。
云双晓略一迟疑,慢慢收回拿着铁罐的手,老老实实答了:“我妈做手术换肾,医药费很高,所以我需要多挣些钱。”
云双晓的话让男人有些意外,他散漫的表情敛了敛,目光也渐渐柔和了些,点了点头,道:“新时代女性不容易,既要谋生又要谋爱!”
云双晓一愣,有些愕然于男人的感慨,又看他一咧嘴:“那我祝你以后做一行赚一行,能挣多点就挣多点,让你妈早日康复!”
云双晓听他说得真诚,完全不似之前的落拓不羁,嘴角一弯,诚心道:“谢谢!”
男人又是跳月兑一笑,黑眸如有星河璀璨。
云双晓看他又欲转身,满怀期望的赶紧又问:“那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你的吉他弹得太棒了,我很想拜你为师噢!”
男人似是一怔,哈哈大乐,一口白牙在灯光下闪亮,漆黑的眉眼说不出的豪逸:“我们今天相遇也是有缘,但我这个人浪荡惯了,拜师那么正经的事情,可不适合我!”
云双晓不禁失望,面上已是失落,却听男人朗声又道:
“此身如萍,聚散随风,如果有缘,以后我们必定还会再次相逢!小姑娘,希望咱们后会有期吧!”
话完,转身,洒月兑而去,犹如,一阵无拘无束的风。
云双晓呆立原地,瞧着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