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晓捧着自己的毕业证,怔怔盯了好一会儿,才侧过不可思议的脸,激动的问出了声:“我的毕业证怎么会在你手上的?”
钟离烨一双黑眸专注的盯着宽敞的车道,不答云双晓的话,却说:“现在有了毕业证,你要真不想到盛石上班的话,就去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吧!”
云双晓又是一愣,她的眼光重又落到手中的毕业证上,想起之前的求职经历,以及目前所面临的财政窘境,本来绽出光彩的眸瞳,刹那又暗沉了下去。她咬住了唇,不知该说什么。
钟离烨看云双晓沉默下来,片刻后,重又开口。
“如果你是担心做设计师一开始薪水不高,没办法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的话,大可不必!”
顿了顿,又说:“现在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一切有我,你就不用再操心你母亲的医药费,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云双晓全身一震。
明明钟离烨的声音平缓沉静,云双晓却听出了环绕立体的声效,特别是“一切有我”那四个字,重重的穿过她的耳膜,直直叩向了她的心。
母亲患病这些年,除了好友凌微玉在精神上一贯的支持,全是云双晓一个人在孤身战斗。三年了,虽然她从未想过放弃,可其中的艰辛,实在是难以言述。
有多少次,苦到她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满心无措的她,也会希望有一个可以依傍的肩膀。那样,即便前路仍然难行,她也会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
可是,她做梦也不曾想过,那个跟她说“一切有我”的人,竟然会是身旁这个男人。
她今晚才刚刚故意给他捣了一回乱,把他那美得简直像是处处冒着仙气的party一下拉低了好几个档次,难道,按照正常的逻辑,不该是他愤而出手,将她这一只可恶的、爬到了他人生华美长袍的虱子,一把抖落到十里之外吗?
可他非但没有追究她的恶行,反倒邀她入职盛石,还天经地义似的告诉她“不用操心母亲的医药费,一切有他”?
有那么一霎,云双晓真心觉得,若不是自己神经错乱了,就是身旁这个男人神经搭错了线!
云双晓的头,从她僵硬的脖子,一寸一寸的朝钟离烨的方向偏了过去,眸子一点一点悚然瞠大,意图像x光那样,将他大脑里的每一个脉胳都照个巨细无遗。
可当他那在幽暗光线中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入了她已是波浪起伏的水眸中时,一股融融的暖意,就如水一样,不由分说的漫过她心头,她的眼底,忽然就酸热了。
感觉到她一眨不眨的注视,钟离烨偏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暗淡中精准的一接,云双晓有些恍惚的意识,忽然就是一个激灵。
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心,云双晓条件反射的垂了睫,然后,迅速将视线调开。
苦涩,便从心头,一下蹿至眼底。
很快,云双晓就开了口,声音已是局促:“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妈的医药费我现在可以自己解决,不用再麻烦你了!”
钟离烨的剑眉轻蹙,对云双晓这样的回复,他似也不觉意外,只是,不能认同。
沉吟片刻,钟离烨忽然微沉着声唤了句:“晓晓!“
云双晓杂乱的心微一动,这还是钟离烨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而且直接就用了那么亲昵的称呼,那两个字,就那样自然而然的自他口中而出,没有一丝的生硬和不适。
云双晓犹在乱想,耳边钟离烨的声音已是接了上来:“虽然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我认为,人生出来毕竟不是为了吃苦头的,所以,苦头这个东西,能少吃一点还是少吃一点为好!毕竟,人生苦短,有太多有意义的事情值得我们去做,没必要把宝贵的生命泡在苦海里。你母亲的医药费,对我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但以你目前的能力,却是个很大的负担,你可能还要过上好几年辛苦的日子,才能摆月兑困境。我想,你之前几年已经过得相当辛苦了,完全可以过了圣人所说‘苦其心志’的那一关了,如今我想帮你,是希望你从今以后能抽出精力去做更有价值的事。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钟离烨的话,诚挚、有力,云双晓越往下听,心中五味越是翻动。
惊讶、感慨、震动……从脑浆到四肢百骸,全部已是僵止不动了。
云双晓想,没有人能对这样的一番话无动于衷!可是,她所有的理智都在尽职的提醒着她,她,是绝不能为这些话感动一丝一毫的!
于是,云双晓费了很大的力气,去牵她的唇角,结果牵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她很决然的开口,声音却是明显喑哑了。“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我真的是非常感恩了!”
这话一落地,车厢里的气流,就全然陷于停滞。
钟离烨抿紧唇,没有再说话。
云双晓紧了紧手中的毕业证,将视线将调向车窗外的五色霓虹。浓重的霓虹,一片又一片,全数落入云双晓的眸中,却很快,就被她眸底那黑不见底的漩涡,将所有的亮彩都吸附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