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分,小童一行人终于回来了。三个人买了几大袋的美食:有“风月”的お好み焼き(大阪特色美食),道顿崛的たこ焼き(章鱼小丸子),ととや的寿司,还有好几打朝日的罐装啤酒,甚至还有薯片,鱿鱼丝,明治巧克力等小食品。
当小童的那位乔迁新居的日本同学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杜潇驰和凉子在大家热情的寒暄声中寻找着彼此诧异的目光。凉子的惊讶早已写在脸上,巴掉下来,都不记得合上去。那个差点喊出口的名字,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杜潇驰的惊讶是含蓄的,不动声色的。她有时也痛恨自己的这种沉着冷静和处乱不惊的性格,让她错失了许多机会,也错过了和一些人的相遇。然而她不知道,也正是她这种与世无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气质让她成为许多人心头的朱砂痣。比如,俞浩然,程韦伯,alex。比如,今晚再次相遇的少年。
凉子偷瞄了一眼,见杜潇驰没有捅破这层关系的意思,自己也知趣地装傻。
整晚大家欢声笑语,吃喝谈天不亦乐乎。凉子也和帮忙搬家的那位叫栗林的人聊的很投缘。杜潇驰则保持着礼貌的热情和适时的沉默。
十点半多,这帮兴致正酣的人丝毫没有散的意思。
杜潇驰发现包里没烟了,于是悄悄地出了公寓大楼,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烟。回来时,走到公寓门前的小花坛边,她停了下。背对着公寓的大门,望着一整条寂寥的街道,呼吸着夜凉如水的空气,杜潇驰燃起一支marlboromenthol,待熟悉的薄荷味道顺着食道弥漫到整个胸腔,一整晚悬着的心才安稳了下来。
刚抽了几口,就感到身后有人悄悄走近,并停在了她身边,和她并排站着,看她看的风景。
杜潇驰闻到了熟悉的琥珀香,原来要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一个人也不一定靠眼睛。她想起一部叫「闻香识女人」的片子,阿尔帕西诺用他精湛的演技告诉我们,在嗅觉的世界里,一个人给的你感觉才最真实可靠。
男孩伸手到她面前,手心向上。
杜潇驰一转头,撞上了男孩纯净的目光。依然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然是清澈专注不知躲闪的眼神。
“what?”杜潇驰冷冷地问。
“照片还我。”嘴角调皮的向上扬了扬。
“照片里的人是我,我有权收回。”杜潇驰依旧冷冷地说。
男孩讪讪地收回手,继续和杜潇驰肩并肩站着,一起欣赏昏黄路灯下长长的、寂寥的街道。
“whatever,不还也罢,反正那个人已经住进我心里了。”
夜色昏暗,看不清男孩的表情。
杜潇驰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想让自己慌乱的心镇定下来。
两个人依旧,并排站着,沉默着,听着彼此的心跳。
男孩毫无预兆地靠过头来,在杜潇驰左侧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温凉无痕,如细雨中飘零的樱花瓣,轻抚而过。
夜色温柔,空气稀薄。
杜潇驰夹着烟的手指竟有一丝颤抖。
男孩温软的唇离开了她的脸颊,但亲吻的姿势仍然保持。
杜潇驰听得到男孩的呼吸和心跳。
“我叫濑名聪,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男孩在她耳边轻声说。
然后,不等她反应,不等她回答,甚至不给她机会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男孩便转身大步流星往回走,消失在公寓的门口。
剩下杜潇驰一个人,在夜凉如水的街道,在昏黄寂寥的街灯下,怎么也抽不完手中剩下的半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