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多天了,不过是初春时节,虽也有些春意盎然,但因这寒风细雨的浸润,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几分冬天的气息,来往的行人,重又穿上厚厚的棉服,即使如此,一路走过,还是缩起手脚来。
笼罩在这烟雨雾气里的江城会馆,一如往常,静寂中透着喧哗——那是孩子们的笑语嫣然,义学的规模随着会馆的扩大也大了不少,学生比从前青玉在时更多了好些个,而童小姐在青玉走后,反倒更加尽心尽责,沈孟怀对她印象稍作改观,加上她在教学上经验颇丰,也就将她继续留用了。
此时,沈孟怀正对着窗外的雨线,微皱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而他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滚滚长江,但见江水汹涌起伏,不停向东奔腾而去。
沈孟怀心想:“不过刚刚出了冬旱季节,这水势就这么大了,到得七、八月份,又不知是何等情形!唉,江城已有好几年没有发过大水了,看样子,估计今年是躲不过去,要早些做准备才好。”
有人推门进了屋,虽说是轻手轻脚的,沈孟怀也知他是程力。
程力稍稍跺了跺脚,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自言自语地说:“这种鬼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转好,唉,偏偏遇到有事…”
沈孟怀转了脸,笑说:“有什么可埋怨的?江南即是如此,倘若它象北方一样整日里见不到雨水,你又要十万分的盼着它来了!”
程力不好意思地模了模头发,有细碎的雨滴散落到肩头,他顾不上擦拭,问:“对了,沈先生,今天的安排不变么?”
沈孟怀有些奇怪,问:“怎么?江北的客商又提了新的要求吗?还是他们没能及时赶到?”
“那倒不是,王先生带着三名随从已经到江城了,我将他们暂且安置在会馆旁的天辰宾馆,在等您的话。”程力迟疑了一下,又说,“只是,刚才刘总管来禀报,说徽州会馆的阮老先生昨夜突发重病,看情形很危险,问沈先生您,可否马上去探视一下?”
“哦?”沈孟怀眉头一挑,很是吃惊,“前些天见他还是精神抖擞的,怎会突然之间病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程力摇了摇头:“不清楚,阮府的人都不肯透露,只说请了医生瞧过,说老爷极度危险,恐怕命不久长,这事才急急传了出来。”
沈孟怀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紧锁住:“这倒奇了!阮老先生向来身强体壮的……程力,叫人通知王先生他们,商谈的时间改一下,改在明天吧,原因你自己看着说就行了。”
程力答应:“好!其实,他们好象不大适应我们这儿的雨水天气,也很想休息一时,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
“这样更好。程力,那么我们即刻去阮府,抢在旁人前头,”沈孟怀说完,起身向屋外急走,“不管怎么样,阮老先生总是江城名望一族,又是长辈,场面上的事,总要做得光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