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井风一听,眉开眼笑。舒悫鹉琻他再笨,也是生意人,哪有白给的便宜不占的道理。他笑哈哈的要跟宣华握手,算是这笔生意成交了。
宣华不理他,安小妖伸手狠狠的在柳井风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柳井风痛的,缩回了手,瞟了瞟那宣华,知道他瞧不上自己,心里特么的憋屈。
不过,瞅到宣华瞧安小妖的眼神特别的恭敬,柳井风又开始自我安慰。不管怎么说,安小妖是他们安家和柳家的骄傲,宣华瞧得起她,比瞧得起自己更重要。
“我,认识你们主子?”安小妖的手指轻轻的刮弄着那芙蓉花钗,这钗子,一看就是新货,绝对不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带着阴气的东西,也不是烧杀抢掠压来的带着血腥的不祥之物,应该是某个有名的工匠所做。
但是,安小妖已经看了好几遍,这芙蓉花钗并没有她所了解的一些标志性印记。说明做这件芙蓉花钗的人,要么是世外高人,不轻易将货品出手,要么就是有意隐瞒其身份,只展现工艺而不出名。
这样的手饰品,没有一定鉴赏能力的人,是不会去买的。
梦里水乡的老板特地将这物品藏在这堆金银珠宝里,似乎是在考验安小妖的眼力,又似乎是在等着一次金玉良缘,寻一个难觅知已。
宣华又是微微一低头,不置可否。
安小妖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生意场上的人,她都心里有数,家底来历性格特点都清清楚楚,为的就是方便在谈生意时,能扬长避短,一击即中。
梦里水乡的老板身份,她一直很好奇,也试着去打听了解过,可是,都没有消息。但看宣华的态度,似乎她见过,甚至有可能接触过。
只是,安小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谁会是梦里水乡的幕后老板。
“无功不受禄,这花钗,我若平安无故的收了,心里不安。”安小妖将那芙蓉花钗扔了回去,尽管她觉得这个花钗给南宫芙窈拿去做礼物最合适不过,但花小妖最恨别人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的,还要她欠别人人情。
宣华见她扔了芙蓉花钗,身体动了动,很快停住,等安小妖的下文。
“如果说,要这里买任何东西都是免费的……表哥,我们回去吧,安家也不缺宝贝,随便挑一样照样可以进宫。”安小妖挽着柳井风,正准备从那狭小的秘道离开时,宣华突然上前拦着她,还是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家主子说了,安姑娘只管收下,东西不是真得免费,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收钱的时候。”
“哦?”安小妖觉得,这买卖,有点意思。
“安姑娘也是生意人,当然知道天下掉馅饼的事是不可能的。这芙蓉花钗的价格,安姑娘心里有数,我家主子也心里有数。等到时候我主子自会来问安姑娘要银子,只希望到时候,安姑娘别不认账就行。”难得宣华一口气会说这么多话,安小妖听着都觉得,他很担心自己不收下这芙蓉花钗,不好去向他的主子交待。
柳井风想非常有志气的把宣华踹开时,安小妖却伸手将那芙蓉花钗接了过来,笑道:“行!就当我赊账,记得叫你主子收银子时,顺便把利息也算上。我们安家,不会欠你们梦里水乡的。”
宣华双手将芙蓉花钗奉上,安小妖接过来之后,他又拿来一个漂亮的锦盒。安小妖将那芙蓉花钗放进锦盒里,揣在手里,拉着柳井风便离开了梦里水乡。
二月十二,很快就到了。
安小妖一早就被晴儿和绿儿抓了起来,半闭着眼睛,任由她们两个梳洗打扮,叫她抬手就抬手,叫她低头她就低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踩在云端似的,根本没有重心。
熬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她们两个折腾完。安小妖睁开眼睛对着铜镜一照,晕了。
从来没有这样浓妆艳抹过,描过的眉毛长得直拉云鬓,胭脂红艳得如同猴子**,嘴唇也没有被放过,血盆大口的,吓得安小妖直接从梳妆凳上跳了起来,指着铜镜鬼叫。
“这是谁!”安小妖再低头看自己的装束,淡淡的蓝色本来很端庄的,可是,领口需要这么低嘛!还有,袖子需要这么短嘛!本来柔顺的乌发,上面被插了无数金簪金钿,头重脚轻的,一晃头险些要摔跤。
晴儿和绿儿见安小妖那鬼哭狼嚎的样子,也被吓得抱在一
起,呆呆的看着安小妖气急败坏的把头钗全部摘下来扔在地上,还不解气的用力的踩来踩去。
“全部给我洗干净!”安小妖指着自己的脸,冲着晴儿大叫。
眼看就到了进宫的时间,如果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就不可能再化新妆。可是,晴儿知道安小妖生起气来有多可怕,宁愿让她素颜进宫,也不能让她在进宫之前把自己给做了。
“绿儿,给我换衣裳!”别说这天还没有暖和到可以穿得这样轻薄,就算可以,安小妖也不会穿成这样去皇宫。她是卖货不是卖.身,穿成这样进宫,不等德纳太后看见自己,她会先把自己恶心死的。
花了一个多时辰准备好的装扮,只用了一柱香时间,就全部拆下并且洗干净。安小妖穿着厚厚的棉袄襦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三千青丝只是随意绾了个双髻,一身素色,再加上那大病初愈的面容,就连晴儿看着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安小妖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出了樱雪楼坐上软轿,往皇宫去。南宫府的轿子早就到了事先约定好的氐宿门前,龙羿斐骑马而来时,安小妖的轿子刚刚到达。
“都准备好了吗?”按照常理,宫外有人要入宫,事先都必须搜身并且检查装束。宫里已经派了太监在城门边等着检查,安小妖和南宫芙窈同时走出软轿时,安小妖分明看见龙羿斐眼底的奚落。
只是,安小妖也拿不准,龙羿斐奚落的是谁。因为,她看见南宫芙窈竟然穿着齐胸襦裙。这装束,分明是入夏时才能穿的。
“死丫头,你不冷啊!”尽管外面裹着厚厚的狐狸毛披风,南宫芙窈还是冷得直打哆嗦。城门的穿堂风如利箭般嗖嗖刮进来,安小妖把自己裹成了粽子,都能感觉到那份冷意。
南宫芙窈一瘪嘴,险些又要哭了:“都怪我爹和我那些姨娘,他们说穿太多进宫不好看,非要我挑这身襦裙。姨娘还说了,一进屋不管冷热都不能披着这披风,就是要展现万千风姿给皇上和皇太后看。”
安小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看这情形,别说万千风姿,不弄出个千年风寒来,就已经是万幸。
这种穿法,真得太失心疯了!
“我爹还说,进宫里不能如厕,我在府里只喝了一小碗人参汤就出来了。呜呜,小妖,我万一肚子饿了怎么办?”南宫芙窈拉着安小妖的手开始撒娇,呜呜的当真要哭起来。
从狐狸毛襟边露出来的襦裙飘带缠在安小妖的手指上,再配合着南宫芙窈泫然欲泣的脸,安小妖差点有种想拿那飘带勒着南宫芙窈的冲动。
这南宫老爷也是快七十的人,竟然还如此老不正经的要女儿打扮成这样进宫。安小妖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家门不幸。
安小妖被南宫芙窈缠得好脾气就要濒临极限时,忽然看见了龙羿斐的脸,他的脸上,应该是跟她同一个表情吧。
安小妖忽然的觉得,这世上,目前,只有龙羿斐能理解她的感受。
“小妖,芙窈,你们来啦!”就在南宫芙窈重复了第一百遍肚子饿头好晕的话的时候,龙羿禹穿着明黄色龙袍,耀眼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城门守卫以及旁边的太监宫女们全部都跪了下来,就连龙羿斐也上前迈了一步,谦卑的跪下单腿,向龙羿禹请安。
安小妖知道,龙羿斐是摄政王,是所有大臣里,唯一一个不需要跪双腿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安小妖总觉得,让他跪一条腿,也很委屈他。
南宫芙窈看见龙羿禹时,本能的冲了过去,想拉着他说话。她刚跑两步,就被安小妖捉了回来,小声警告她:“这是皇宫,不是玥王府。”
南宫芙窈悄悄的吐了吐舌头,纷女敕的舌尖,就像春天绽放的第一朵鲜花,在寂静的万物之中,是那样的青春明媚。
安小妖是女子,都看呆了。
南宫芙窈是她的发小,她们几乎是在一起长大的。相处的时间长了,安小妖都忘了南宫芙窈有多美,也忽视了她的天生丽质给别人带来的震撼。
只是在这个时刻,她才意识到,南宫芙窈这俏丽的柔美,正是这世间万千男人都想要索求的。
安小妖下意识的看了看龙羿斐,他在龙羿禹的示意下已经站了起来,正好面对着她们俩。
刚
才,南宫芙窈娇羞可爱的吐小舌正好印入他的眼帘,这里所有的男人,哪怕是不男不女的太监,都被南宫芙窈这个动作弄得失了神。
只有龙羿斐,眼底的冷静和平淡,并没有因为南宫芙窈不经意袒露出来的美,而有所改变。
“原来,他还是个铁石心肠。”在安小妖看来,不为美色所动的男人,不一定是高尚的柳下惠,缺乏关爱成长的男人,容易变得冰冷和不近人情,更加不懂得欣赏和接受美好事物。
龙羿禹见安小妖盯着龙羿斐看,假装不经意的走到他们两之间,用身体挡住了安小妖的眼神,扭头问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福,检查好了吗?”
“回皇上,奴才已经检查完毕。”刘福低头哈腰的,小声应着之后便往后退,让出一条路之后,才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
安小妖见龙羿禹还穿着龙袍,明黄色特别的耀眼,知道他是刚下早朝,还未换下龙袍,就特地的跑到氐宿门来接他们。
这样于礼不合,但他人都来了,只怕德纳太后那里也收到了消息,便没有多语,规规矩矩的向他再次行礼。
因为入宫的决定很仓促,昨天宫里派了教习嬷嬷来,特地在安府和南宫府分别教导安小妖和南宫芙窈。
南宫芙窈从小就在府里学习宫里的规矩,南宫老爷每年都会高价请来到了年龄放出宫来的嬷嬷到家里教她,所以,南宫芙窈对宫里的规矩了如指掌,只是简单的过了一遍就达到了要求。
可怜安小妖,平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就连睡觉都不会好好翻身。被那教习嬷嬷训斥了一整天,觉没睡好,生意没做成,规矩也没学熟练。
安小妖见龙羿禹走到她们面前,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心知肚明这是皇宫不比玥王府私密,怕龙羿禹过于喜悦说话不合适,万一传出去对自己不利,便赶紧的,再次向他请安。
只不过是宫里一个简单的请安动作,安小妖都做得很不顺畅,像生锈的机械,不停的卡壳。
刚要福身,忽然觉得身体一歪,重心不稳的往南宫芙窈身上倒去。南宫芙窈没防着她会倒下,被她一撞,标准的请安动作刚做到一半,人也不由自主的往边上倒去。
因为入宫不能带婢女,安小妖和南宫芙窈身边都没有其它人。刘福带着太监站在前头要引路,帮不上忙。
龙羿禹一看,本能的伸出手扶住了南宫芙窈,安小妖华丽丽的看着她站稳了,而自己从她身边一滑,整个人要扑到地面上去。
一只大手,稳稳的托住了她的手肘,另一只大手则扶住了她的肩膀。安小妖只觉得胳膊和肩头处火辣辣的痛,骨头险些要被他捏碎。
再抬头时,人已经被一股力量扶了起来,再抬头看时,龙羿斐已经退后两步,与她保持着一个不算亲近的距离。
刚才,他分明离自己有三丈远,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去扶离他近的南宫芙窈,反而是绕过她拉住了自己。
安小妖瞅着他,正想着措词该如何感谢他时,龙羿斐不冷不热的提醒龙羿禹,时候不早,该去聚祥宫请安。
安小妖索性连感谢的话都懒得说了,她与南宫芙窈转乘了宫里的轿子,由太监们抬着,往聚祥宫去。
德纳太后一早起来就听说龙羿禹去氐宿门接安小妖和南宫芙窈,她略微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个好机会,能催促他的大婚,便也安然许多,坐在那里耐心的等他们觐见。
安小妖在轿子里一直琢磨着那个请安的动作,不难,可是她一做这个动作就觉得自己四肢不协调。刚才在氐宿门前出丑,无非就是被人笑话,假如在德纳太后那里出了丑,怕是会影响安家的生意。
她一直以为,这两天龙羿斐还会再来一次安府,与她商议如何摆月兑选秀之事。可是,龙羿斐没有出现。上次他在府里说的话,并不明确,安小妖不知道他有何打算,她也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安小妖知道,自己利用惹尘的事很成功,相信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肯定是不会允许后宫女子与和尚有染,哪怕只是传言也不会同意。
龙羿禹一路上心事重重,在氐宿门,他是想去扶安小妖的。可是,南宫芙窈离他更近,他一伸手就不小心的抓到了南宫芙窈,她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他不放。
 
龙羿斐分明离得更远,但他动作迅速,如猎豹敏捷,优雅的将安小妖扶住之后便绅士的站得远远的。龙羿禹一直在悄悄的观察他们,他觉得他们之间很冷漠,没有交流也没有互动。
可是,心底就是莫名的担忧,觉得,他们彼此之间是如此的相配,就好像失散在宇宙里的两颗星星,走过了几万万光年之后,终于在一个空间相遇。
他们,不需要像世间凡人那样亲昵拥抱,他们,是两颗**的明亮的星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依旧那样的贴心,同步,同心,同在一个轨迹里,或快或慢,或旋转,或跳跃,如同捉迷藏的孩子,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知道对方能找到自己。
他们,有着各自的世界,互相欣赏,互相仰慕,互相尊重,在交出心的那一刻,整个宇宙都会为之动容,但他们,也能淡然处之。在他们的眼里,相逢的此刻便是生生世世的注定,不逃避,不选择,顺其自然的走到面前,微笑,然后,前行。
龙羿禹的心,越想越乱,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坐着龙辇,紧锁眉头,愈想愈纠结。龙羿斐坚持步行,紧跟在龙辇之后宫轿之间,他也在想心思,只是,他烦扰的是安小妖在德纳太后面前的表现。
他直觉,德纳太后意属南宫芙窈。
确实,放眼望去,普天之下,南宫芙窈确实是最佳选择。王孙贵族家的女儿们,固然有政治联姻的好处,但也有后宫干政的远虑,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如南宫家殷实富有。
南宫芙窈的十位哥哥,分别掌管着南宫家的生意。有他们的努力,南宫家的生意,已经涉猎到各行各业,只要是能赚钱的,都有南宫家的身影。
南宫芙窈不但是南宫老爷的掌上明珠,也是她十位哥哥最疼爱的小妹。假如龙羿禹能娶南宫芙窈,就意味着将南宫家族全部收入囊中。而南宫家,世代经商,缺的就是社会地位。假如南宫家能出一位皇后或者贵妃,南家世家也将无上荣耀。
而安家,只出了三个女儿。尽管前面两个女儿都嫁得不错,但到底是远嫁,对京城对朝廷的帮助不大。安家的生意,全靠安小妖一人独撑,她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南宫芙窈的十位哥哥。
所以,龙羿斐娶南宫芙窈,对于双方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德纳太后深谋远虑,怎么可能舍南宫芙窈而取安小妖呢。
所以,龙羿斐很肯定,为了阻止龙羿禹对安小妖的迷恋,她一定会痛下杀手。龙羿斐必须保证安小妖的安全,但又要龙羿禹死心,这其中的难度,只有他一人清楚。
一路安宁,直到聚祥宫,龙羿斐和龙羿禹都还处在深思中。刘福不得不再三提醒他们聚祥宫已到,才将他们从迷茫中唤醒。
有宫女来搀扶安小妖和南宫芙窈,安小妖不习惯的想推开他们,龙羿斐见状,走到她身边,示意宫女让开,然后,他将胳膊伸了出来。
安小妖诧异的看着他,这个动作,应该是由太监来做!
“你再不把手搭上来,皇上就会过来。难道你想和皇上肩并肩的走进聚祥宫?”龙羿斐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安小妖却清晰的,听清了每一个字。
龙羿斐自降身份的来伺候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要给德纳太后和龙羿禹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她安小妖是他龙羿斐意中之人。
眼看龙羿禹就要往她这边走来,安小妖挺直腰杆,深吸一口后,纤纤玉手,缓缓的抬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搭在了龙羿斐的胳膊上。
龙羿斐没有弯腰,他气宇轩昂,如同沙场将军一般,迈开了步子,带着安小妖,往前走。龙羿禹见状,大吃了惊,但很快将这些情绪都埋藏下来。正巧,南宫芙窈出了轿子,她见安小妖和龙羿斐亲密的站在一起,便来到龙羿禹的面前,俏生生的喊了一声:“皇上……”
“罢了,进去吧。”龙羿禹没有像龙羿斐那样扶着南宫芙窈,他一甩手,兀自往前。南宫芙窈不知他为何气恼,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委屈的像小媳妇似的。
安小妖一走进正厅,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怕再感染风寒,就恨没有把棉被裹在身上,本来在外面还不觉得热,一进来,便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安小妖不能宽衣解带,只能忍着,搭在龙羿斐胳膊上的小手不自觉的轻轻握成拳头。
龙羿斐
感觉到,斜睨着她,又是一句风凉话:“多出些汗,回去便能好了,不必再吃那些奇怪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