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去趟厨房,四下翻了翻,见家中也只剩下青菜来,有客人在确是不够吃的。♀柳氏提了菜篮子,从厨柜顶上模出几十个钱儿来揣在怀里,便出了门子。
柳氏走在路上,隔壁的肖婶子正在地里忙活,见柳氏出门,问她去哪里作甚。柳氏自是说家中来客,要去买些食物来做招待。肖氏笑了笑,把自家菜地里种的菜巴拉了一些递给她,柳氏连忙道谢,便又去了村头的屠夫家中。
村头的屠夫姓朱,在家排行行三,是以村里人叫他朱三,加之又是干了杀猪的活儿,又有些浑人给他惯了个外号叫“朱先人”。
朱屠夫家算得上是村里头的富户,家境殷实,一家子都养得胖乎乎。朱屠夫娘子崔氏在家,听见人叫,忙一边往衣裳上擦着手一边从屋子里出来,嘴里道:“来了,来了……”
柳氏抿着嘴笑,待崔氏开门,柳氏道:“大娘,不知家中可还有甚肉食没卖的?家中来了客人,夫子让我来买些肉食回去。”
崔氏看了柳氏几眼,对原本王家的媳妇儿印象不是太深,只王家那桩子事儿做得恁是太过火,这上下庄已经传了个遍。崔氏一边打量她,只见她面色红润,虽是粗布钗环,当是遮不住那天生丽质来。崔氏忙让她进屋来,道:“我家那口子确是早早便去了镇里,这会还未归来。”
柳氏眉头微蹙,道:“这……”
崔氏道:“没事儿,家中还剩了几块肉,本是我家那口子留着要给一亲戚送去的,不过既是蒋夫子需要,我做主给你。”
柳氏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娘。”
崔氏忙去屋里头寻了担子里的肉,又拿了称出来,当问她要多少的肉,柳氏道:“烦劳大娘来个三四斤吧。”
这时候算是卖猪肉的淡季,朱屠夫也不过几日才会去趟镇上一回。崔氏忙给柳氏过了称,又道:“这肉可新鲜着,今儿早上我家那口子才宰杀了肉,镇里头一个老客人家中要置办了几十桌酒席,让我家那口子宰了猪送去一百来斤的肉。♀”
崔氏麻利的将一块肉给放进柳氏的菜篮子里,柳氏笑着把了二十多个钱给她,柳氏又指着旁边担子里面凌乱堆放着的猪骨头猪下水的,又与崔氏买了几根骨头,崔氏还送了一芽儿猪肝与她,柳氏忙道了谢便提着篮子回家去了。
柳氏眉眼儿弯弯,笑得很是灿烂。半低着头想着家去后要做些什么吃食,不想路上远远听见有人在叫她,柳氏忙停下脚步转头,一侧身子瞧去,只见隔着七八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个人,柳氏一眼便瞧见是桃花。
柳氏有些愣住了,没想到还会与王家人碰到一处去。她平日里便有意避开王家人,好在夫子的家与王家根本就是两个方向,柳氏很少会去王家那头。
王桃花小跑起来,很快便奔到了柳氏身边,她的脸上快乐的表情一览无遗,王桃花道:“柳姐姐,我远远看着像姐姐的身影,试探喊了几句,不想还真是姐姐。”
柳氏看着王桃花,也不由细细打量起来,道:“桃花又长高了些。”
王桃花笑着点头,道:“过不了不久,我就会长得比柳姐姐还高呢。”
柳氏笑道:“看得出来,你会的。”
王桃花也看着柳氏,见柳姐姐比在自家时明显脸色红润了很多,想来在夫子家中过得也不错。王桃花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说不出的苦涩来,她便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柳氏。
虽然柳氏对王桃花确实比王家其他的人来得亲近,可出了那档子事儿后,柳氏只想远离王家人,如今面对着王桃花,柳氏也觉得两人中间似乎是隔了些什么,再是回不去当初那般亲近的关系来。是以柳氏说完话,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王桃花看着柳氏手里的菜篮子,道:“柳姐姐买这么多菜,可是家中有甚事情?”
柳氏道:“家中来了客人,这才出门买些肉招待好。桃花,我确是该回去做饭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王桃花道:“我知道的,柳姐姐,你过得好不好?”
柳氏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道:“我很好。”
王桃花只觉得眼泪花儿在眼睛里头打转,她抬手擦了擦眼睛,道:“柳姐姐过得好就好。那姐姐你快些回去吧。”
柳氏辞别王桃花家去,王桃花呆立在原地,看着柳氏离开的背影,她看着柳氏的背影带着哭腔道:“姐姐,我本想告诉你,我大哥他……”话未曾说完,王桃花眼泪一下子就流淌下来,王桃花抽了抽,边哭边往家里跑。
王桃花回到家中,眼睛有些红肿,她老娘宴氏也在家,见王桃花回来,嘴里头少不得骂她几句。王桃花瘪嘴,道:“如今家中我最让你们讨厌,行了吧!”
说完也气冲冲跑回屋子去,宴氏在院子里头喝骂不止,又说她个目无尊长的女娃儿以后到婆家还不定别人如何苛待她。因着那几两银子,宴氏心里虽然最恨柳氏,如今第二恨得人便是自己闺女,七八两银子,竟然补贴了花家人,柳氏是越想越气大。因银两不够,王家人当时也没办法只好贱卖了一亩水田去,这才凑够了债务。为这这事儿,王长贵差点把她赶回家去,若不是她宴氏以前好歹也是伺候了两个老人家归天的,不见得王长贵就要休她出门子。当时王长贵不让她留在家里,只好去娘家请了兄弟来,又给王长贵赔了礼,求情,这男人才勉强留她在家里。
可王桃花这死闺女,竟然闷在房中半点不初腔替她说话,当是不知道这事儿般,可把宴氏气得够呛。直说自己瞎了眼,疼错人,又说养了个赔钱货,当是该生下来就溺毙算了!母女二人在家就像是仇人,互相看不过眼!
且说柳氏回了家,便进了厨房,泡了茶水端出去,见小乙哥儿自在耍,便问他怎不招待客人。小乙哥儿模着脑袋道:“我怎招待,我肚里又没甚墨水,话不到一处去。”
柳氏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是小孩儿心性,贪玩儿!客人去哪里了?”
小乙哥儿便说在夫子书房里。柳氏忙端着茶水去书房,蒋夫子的书房平日里柳氏也不大进去,听小乙哥儿说夫子不喜欢人进去,是以柳氏也紧遵这条禁令。
说来这还是柳氏第一回踏入夫子的书房,夫子的书房与卧房相连,柳氏推门进去,果真见那年轻男人坐在椅子上。只这造型未免太让人跌破眼镜,只见这年轻人一手拿着本书,往椅子上一躺,双脚搁置在书案上,书桌面儿上还零碎摆放着些书。
柳氏嘴角一抽,道:“阁下喝茶。”
黄珏歪头看着她,瘪嘴道:“回头跟你家夫子说说,当是该寻些好耍的书来,这什么四书五经的横竖他如今又不去科举,留着干甚?”
柳氏满头黑线,哪个客人像他这般没得规矩的,没经主家的准许便随便动。柳氏道:“我家夫子既是教书育人者,当是熟读圣贤书,明事理,否则还谈如何教书育人?”
黄珏道:“艾呀,好个牙尖嘴利的妇人。你知我与你家夫子是何关系,你又是何人还训教起我来。”
柳氏把茶杯重重往桌子山一搁置,道:“便是路人也好教你知道尊重!”
柳氏遂不再理会他,这年轻人便如夫子所说没个正行!柳氏将桌子上的书本一本本垒好,因不知这是从哪里拿的,也只得规整地放在案头。
黄珏顿觉无趣,问道:“你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来,还敢大言不惭说要教我知道尊重!”
柳氏便要张口说,这话在嘴边硬是出不来,又把手将最上头那本书翻了翻,柳氏看了看里头刊印的字迹,个晴天霹雳下来,这些完全在她眼里就是符号般的文字,哪里识得一二!
柳氏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未曾识过字儿,逞论几本书!”
真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前世虽算不上高知识分子,可好歹也是所二流大学毕业。哪知到了这地方,完全当了文盲来。
黄珏嗤笑不已,道:“你个妇人,没得还教训起我来。待你家夫子回来,且让他好好管教你一二。”
柳氏瞧了他一眼,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日你待看我识不识得字儿!”
黄珏笑得直不起腰,道:“你一个农妇,又不是大家闺阁的千金,识什么字儿去!莫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柳氏气鼓鼓地出了房门,小乙哥儿见她脸色不好看,估模着她在那人眼前吃了甚排头去,兀自捂着嘴大笑不止。
中午柳氏做了两荤三素,又炸了一小碟花生米儿来,摆上饭桌,另自罐里舀了一瓷碗米酒出来,放好酒盏,就等着夫子家来吃饭。
小乙哥儿自去叫了黄珏出来吃饭,又跑去学堂找夫子。没过多久,便见小乙哥儿笑着和夫子走过来。
柳氏自来蒋夫子家中,平日里都是一桌吃饭,蒋夫子本也就没那般多的讲究,是以柳氏这回也没多想,待给他们盛了饭,也自己坐在椅子上,惹得黄珏瞧了她好几眼。又见这家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黄珏吧唧下嘴吧,往嘴里塞了块肉,暗道师傅也太宠这妇人了!
吃过饭,黄珏便同蒋夫子说起话来,柳氏自去厨房收拾碗筷,过了一阵,便见黄珏和夫子出去院子,夫子站在门口送他离开。
柳氏洗了手走出来,对夫子道:“夫子,他怎这么快就走了?”
蒋夫子道:“他事情也多,只留他吃个饭便可。”
柳氏笑了笑,看着夫子,正色道:“夫子,有一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说了,又怕夫子怪罪我。”
蒋夫子笑道:“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柳氏道:“夫子,我想跟着你读书。也不论甚四书五经,那些对我也没多少用处,只要识得几个字儿,多知些理儿便好。”
蒋夫子哑然地看着她,道:“倒没想你竟有这般想法,倒是比小乙哥儿强些。那成,我每日下了学便教你认些字儿,不过你既要学,就得踏踏实实,别学了几日怕苦又不学了。”
柳氏见蒋夫子答应了,很是兴奋,道:“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当不丢了夫子的脸面。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还望夫子能多指正……”
蒋夫子笑而不语,见她难得的高兴成那样,自踱步回屋,却想着这丫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却只当她是说笑,那时蒋夫子确实没想到过她真的会坚持下去……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放的防盗章,明日替换。或介意兀买。不过若不小心买到替换的章节字数肯定比现在的多。言情,也不要惊慌,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