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霍北莛淡淡一眼扫向老爷子,“那个孩子五岁了,他妈妈是在六年前怀上他的。而六年前那个时候,我还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你说,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老爷子怔楞的望着霍北莛,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冤枉他有儿子,还是因为他刚刚和霍承轩争执的事儿,他语气很不友善——
至少以前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老爷子说话伧。
老爷子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霍北莛,他低下头沉思。八年前霍北莛在火灾里毁容,面部康复手术一直持续了三年,所以,那个孩子应该不可能是他的……
更何况,那一年他才二十岁,应该不会让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客厅里所有人都沉默着,霍北莛一句话,已经证明了他的清白和无辜。
黄乐英原本是想回来看热闹的,这些年她和霍立行一直被霍北莛压着,无论是在霍家的地位还是在老爷子眼里的地位,他们都远远不如霍北莛。本以为今天霍北莛闹出了这档子事,老爷子一定会重重责罚,没想到霍北莛这么轻易就证明了他的清白,一时间,黄乐英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霍北莛扫了一眼大家,目光落在老爷子脸上,他淡声道,“爷爷,我有话问您——妈,麻烦您也来书房一趟。”
说完,他起身朝书房走去袋。
老爷子和云蔷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清楚霍北莛想问什么,先后起身跟着霍北莛去了书房。
客厅里,黄乐英和霍承轩面面相觑——
“你看看你那个儿子,一定又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这个爸爸!”
黄乐英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霍承轩原本就在为霍北莛顶撞他的事情气恼,现在看见霍北莛又有事情瞒着他,他更加气愤,一怒之下站起来就离开了客厅!
黄乐英本想去书房门外听听情况,看见霍承轩走了,她也只好拿上自己的包包跟着霍承轩一起离开了——
二楼,一直站在转角处听着客厅动静的霍立行缓缓走出来,望着父母离开的背影,他瞳孔微缩,缓缓望着走廊尽头的书房——
霍北莛究竟有什么事儿跟爷爷说?
他一步一步走向书房,刻意放轻了脚步声,直到站在书房门外,他才停下脚步,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谈话声——
书房里,霍北莛回头看着老爷子和云蔷,他沉默着盯着两人,许久后才冷漠问道:“当年火灾发生后,我让你们告诉她,我会回去找她,你们是怎么跟她说的?”
霍北莛的话,让云蔷和老爷子同时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霍北莛将他们找来书房,仅仅只是为了问当年的事情。老爷子望着霍北莛那双追究的眼睛,他收回目光,隐隐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云蔷心疼的看着霍北莛,都已经过去八年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放下这件事。而且,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吗?那个肖南音……
忽然,云蔷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盯着霍北莛!
“北莛你告诉妈妈,那个肖南音……她就是肖筱,是不是?”
云蔷的话,让门外的霍立行一头雾水——
肖筱是谁?
为什么云蔷的语气好像充满了惊诧?
书房里传来霍北莛的声音,霍立行蹙眉继续听了下去——
“是。”
霍北莛回答得简单明了,他看了一眼缓缓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的爷爷,然后望着母亲,“妈,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告诉她,我没死?为什么她会以为我已经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云蔷轻轻的握紧手指,望着脸色阴沉的霍北莛,她微微蹙了蹙眉,回头望着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霍北莛,依旧没说话。
当年他的确没有告诉肖筱,霍北莛还活着。
云蔷后来本来打算告诉肖筱的,他不允许,云蔷只好模糊的告诉肖南音,霍北莛以后会以她陌生的身份、陌生的容颜回去找她,但是都没有说,霍北莛还没死……
“所以,你们果然没有告诉她,是么!”
霍北莛冷笑了一声,目光先是落在云蔷身上,又缓缓看向老爷子,面对两人的沉默,他笑得更加冷漠,“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你们都骗了我——”
“北莛,我……”
云蔷心有不忍的望着霍北莛,当年她没打算瞒着肖筱,可是老爷子不让她说,她作为霍家的儿媳妇,她能怎么办?再说,她也确实有些担心,万一肖筱知道霍北莛没死,她天天来纠缠霍北莛怎么办?
“当我半年前找到她、发现她跟大哥是恋人的时候,我还一度以为她忘了我,这才移情别恋爱上了大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从未忘记过,她只是以为我死在了那场火灾里,她以为我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了,才爱上了大哥……”
“北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
tang现在不是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吗?”云蔷心疼的望着霍北莛,她紧紧握着霍北莛的手,安慰道,“你们已经重新在一起了,过去的事情,还重要么?”
“重新在一起?”
霍北莛看着云蔷,他自嘲的一笑,“不,我们没有重新在一起,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她心里装的都是大哥!妈,您以为重新在一起很容易是么?您是不是以为,我只要告诉她我的身份,她就会接受我?呵,八年都过去了,她也重新爱上了霍立行,告诉她了又能改变什么?况且,我怎么敢告诉她,我就是当年那个人?我毁过容,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如今的我!”
停顿了一下,霍北莛闭上眼哀伤的笑着,“妈,您说过去的事情重要么!如果当年你们就告诉了她,她也许会陪着我,守着我,我的毁容她一定能接受。可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霍立行,她怎么还能接受一个毁容的我!”
……
门口,霍立行听着里面的谈话,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霍北莛会突然介入他和肖南音之间,为什么霍北莛跟肖南音才见面几次就对她呵护有加。原来,他跟她八年前曾经是恋人……
霍立行悄然无声的离开了书房。
站在走廊另一头的窗边,他双手插兜,耳边依旧萦绕着霍北莛的每一个字——
他说,他毁容了,而肖南音根本就不会接受一个毁容的他……
他说,他跟肖南音根本就没有重新在一起,肖南音心里,装着一个人……
“小南,你心里仍然有我。”霍立行望着远方,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我就知道你只是嘴硬……你心里还有我。”
小南,你一定要等我——
书房里,一直沉默着的老爷子抬头看着霍北莛,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站在这儿质问你的母亲和你爷爷!”
老爷子站起来,横眉竖目的瞪着霍北莛,继续说:“没错,当年是我不允许你妈告诉那个女孩子,你还活着,我就是要让她以为你死了!她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高攀我们霍家的孙儿!”
停顿了一下,老爷子冷哼一声,说:“以前,我没有让你们在一起,现在我更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以前我以为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乡下丫头,现在我才知道,她并不是来历不明,她是个人所不齿的私生女!她那种身份,永远别想踏入我们霍家一步!”
霍北莛不卑不亢的望着老爷子,勾唇冷笑,“爷爷,您以为我是跟大哥一样任凭您摆布的傀儡么?我的女人,只能由我自己选,至于您想让我娶的人,无论是南宫小姐也好,还是其他的名门闺秀也罢,我霍北莛绝对不会要——”
“你!”老爷子雷霆震怒,盯着霍北莛,他一字一顿的吼:“你想让那个女人进霍家大门,除非我死!”
霍北莛看着嚣张跋扈的老爷子,他似乎也被老爷子逼急了,他冷漠的笑道:“我娶她,跟她进不进霍家的门有何关系?您承不承认她是霍家的孙媳妇儿,这不重要,只要我承认她是我妻子,这就够了——”
“霍北莛!”
老爷子被霍北莛气得脸色发紫,唇色发白,连忙捂着自己的心口平息怒火!
云蔷扯了扯霍北莛的袖子,说:“出去,别气你爷爷,你不知道爷爷心脏不好吗!”
霍北莛看了一眼被自己气得不行的爷爷,他瞳孔微缩,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也过于冲动了,他沉默了几秒,转身朝书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有些担心爷爷的身体,回头望了一眼——
不经意的一瞥,他看见了靠窗边的墙角立着一幅巨大的油画。那幅油画上的女人微笑着,长发飘飘,明眸皓齿,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似乎睡得很安静……
霍北莛眉心一紧,那个女人,跟他在肖南音家里的相册上看见的女人,似乎是一个人……
难怪他看见相册里那个女人时觉得她如此熟悉,原来,爷爷的书房里也有一幅这个女人的画像!
“那个人是谁——”
霍北莛原本准备离开的,他缓缓转身,走向墙角的油画。
老爷子见霍北莛站在油画前面,他眼中的怒火与悲伤相互交织,他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冲霍北莛怒吼,“滚出去!!”
“北莛你先出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云蔷也担心老爷子气坏了身体,赶紧上前推搡着霍北莛离开书房——
门口,霍北莛看着老爷子踉踉跄跄的走到油画前面,伸手拉着一块红色的帷布小心翼翼的将油画遮盖起来,他收回目光盯着云蔷的眼睛,“妈,那个人是谁?”
云蔷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她低声说,“我听你女乃女乃说过,这个女人是你爷爷年轻时的恋人,后来好像抱着孩子跳海自杀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她怀里的孩子也才一岁——”
“跳海自杀?”
霍北莛讶异的望着母亲,然后重新望着油画的方向,老爷子佝偻的背影站在那儿,粗粝的手指隔着帷布轻轻的抚模着油画,仿佛,那油画是他一生最珍贵的宝物。
“嗯,你女乃女乃是这么说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那个孩子,是爷爷的吗?”
霍北莛收回目光,重新望着云蔷。
云蔷摇了摇头,“你爷爷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停顿了一下,云蔷有些好奇的望着霍北莛,“北莛,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霍北莛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云蔷盯着霍北莛看了几眼,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这才说:“如果你真的好奇,你可以问问你外公。你爷爷的事情,你外公应该比较熟悉,他年轻的时候跟你爷爷是很好的朋友,他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
“谢谢妈——”
霍北莛给了云蔷一个温柔的拥抱,然后看着云蔷,说:“今晚回外公家还是留在这儿?如果回去,我一会儿送您——”
云蔷回头望了一眼老爷子,说:“你等等,我跟你爷爷说一声。”
“嗯。”
霍北莛点点头,这才走向一楼客厅。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缓缓望着书房的方向,眉宇间有一丝丝疑惑。母亲说,油画上的女人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就跳海自杀了,可为什么肖南音家里的照片上,那个女人却已经有四十多岁了?虽然那个女人保养得很好,可是肖南音不是说了么,那个女人的女儿就是肖南音母亲的闺蜜,这样说来,年龄也应该是跟肖南音的母亲一样大才对……
那张照片上,那个闺蜜大约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所以,她的母亲必定是在四十岁左右……
……
霍北莛抬手掐着自己的眉心,他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这一幅油画上的女人,跟肖南音家里照片上的女人,并不是一个人。
第二,如果她们是一个人,那么,当年所谓的跳海自杀,她根本就没有死,一直到现在都还活着……
*
肖家——
肖月瞳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的翻着手中的照片,桌上还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几行歪歪斜斜的意大利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妈咪,我去找爹地了,你不要担心我,我会乖乖的——
肖月瞳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落在那一行行意大利语上,她眉心微蹙。
前两天贝贝跟她说过,他要去找爹地。她不允许,还警告他不准让爹地知道他的存在。他后来一个人坐在那儿小声说,他不去认爹地,他要去找二叔,只要二叔带他回家,他就能天天看见爹地了……
肖月瞳闭上眼睛,脑海里萦绕着助理跟她说的事儿——
助理说,今天周例会上,一个五岁大的小朋友闯进会议室,一直管总经理叫爸爸,后来总经理的秘书将小朋友带回家了……
“贝贝,妈咪要拿你怎么办呢!”
肖月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模着手中的照片,无奈的笑了。小东西,你这样一闹,你二叔和你小姨要被你折腾死了……
其实她今天之所以请假离开公司,就是因为酒店的人去打扫房间时发现贝贝不见了,才急匆匆的给她打电话。她心急如焚,跟霍立行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后来听说一个小朋友去公司闹了一番,她立刻就知道了,那个小朋友是她的贝贝。而且听说贝贝被肖南音带走了,她一颗紧张的心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虽然她跟肖南音关系一直不好,但她心里明白,肖南音心地善良,她是不会为难贝贝的。她既然将贝贝带回家了,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贝贝——
“大小姐,霍立行少爷在门外,他想见您。”
仆人轻轻敲了敲门,对房间里的肖月瞳说——
肖月瞳微怔,这么晚了,霍立行来这儿做什么?而且,霍立行从未主动找过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
他该不会已经发现了贝贝的身份了吧!
肖月瞳惊得手中的相册重重落在地上——
“大小姐?”
仆人以为肖月瞳没听见,又敲了敲门,轻轻地唤了一声——
“让他在客厅等着,我这就下来。”肖月瞳回过神,她对仆人说了一声以后,低头将照片捡起来,把照片和贝贝写的字条都藏进了有锁的抽屉里,然后才走到洗手间重新梳洗——
十分钟以后,肖月瞳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她低头望着楼下客厅。霍立行优雅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他似乎正闭着眼睛等着她,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肖月瞳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他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他来这儿,一定是为了别的事情,他怎么会猜到贝贝是他的儿子呢
,他一定不会猜到的……
鼓足了勇气,肖月瞳尽力让自己平静的来到霍立行对面,款款大方的坐下。
霍立行听到脚步声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噙着一抹微笑,望着对面的肖月瞳,温和地说:“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肖月瞳对上霍立行温柔的微笑,她微微一怔。
记忆中,他只有在意大利那段时间才这样温柔的对她微笑过,自从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他。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比面对陌生人更加冷漠——
“既然你知道现在很晚了,依然来打扰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现在说不可吧?”肖月瞳带着自己一贯的女王霸气,淡淡的对霍立行笑。
自从那天在办公室里被他用言语羞辱过后,她就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要再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她不会再那么委屈自己,因为她的委屈,根本就换不来他一丁点的怜惜。
霍立行看着肖月瞳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低头端着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重新望着肖月瞳,轻声说:“我有事求你——或者也可以说,咱们双方之间是互惠互利。”
肖月瞳微微眯了眯眼,盯着霍立行,她自嘲的笑笑。她就知道,他今天这么温柔的来找她,一定有什么事儿求她,否则,他怎么会浪费他的温柔给她这样一个让他讨厌的女人呢!
“说出来我听听,如果真的可以互惠互利,我没有理由拒绝——”肖月瞳淡淡一笑,优雅的叠起双腿,平静无波的凝视着霍立行。
霍立行沉默了几秒,然后开门见山——
“你是霍氏的设计总监,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一次的‘凤凰之眼’时装设计大赛,我想,冠军一定是你和肖南音两人中的一个。”
“呵,肖南音她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凤凰之眼’的冠军非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