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为掩饰真容上了浓妆的脸蛋,林紫苏心虚地找借口:“嗯……今天修行有突破,心里一高兴,就和同学出去玩了。舒悫鹉琻”
“同学?这么晚了,全是女生会不安全吧。”
“没什么,也有男生的,差不多男女对半。”
胡乱找着借口的林紫苏并没注意到,晏行岚听到说有男生时,眼中划过的那抹不明意味的异芒。
——自己以灵体之身,虽然看似能时时陪在她左右,但实际上,能做的事却极其有限。比如现在,他甚至不能亲手为她擦掉唇上半褪的红脂……看来,那件事还是得尽快才行……
怀有心事的晏行岚,同样没有察觉林紫苏的异常。微微出了会儿神,他淡笑道:“你的现在已经升到运术阶段了吧?你爷爷应该没留下法术心诀,以后就由我来教你吧。我正一道源起茅山,从立派起便以驱魔镇邪为己任,单论法术而言,是四大道门中攻击性最强的一支。你生性要强,倒是比较适合。”
“呃,你是想说我是母老虎吗?”
林紫苏只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情随口一提,没想到晏行岚却异常认真地反驳道:“当然不是。我是曾说过你坚强**,不是说你粗鲁无文。”
她不明白为何晏行岚突然对一句无心之语这么认真,不由有些发愣:“我只是开玩笑的……”
“……”晏行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这罕有的失控轻轻皱了下眉,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再继续留下。
“数日不见,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目送着晏行岚的背影,林紫苏心里泛起了嘀咕:小晏怎么看上去怪怪的?唔……眼皮好重,自己还是快卸了妆洗洗睡吧,省得熬夜伤皮肤,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紫苏上床好眠的功夫,萧家的两位重要人物却是做好了彻夜长谈的准备。
“蓝玉”走后,萧玄易立即赶到了萧飞鸿的住处。先将今晚的遭遇说了一遍,他又说道:“爷爷,这蓝玉自称是一位故人,可看她的外表和声音却都很年轻,但她的行事风格又非常老辣,而且实力也是高深莫测。有没有可能,她和你一样,实际年龄已经很大了,但却是驻颜有术,所以看上去非常年轻?你以前认识这个人吗?”
自从孙子连夜出关赶来把玉琮交给自己后,萧飞鸿就一直把玩着那枚玉琮,不肯松手。即便是在说话时,他的视线也须臾不离。
星命秘籍是比掌门性命还要珍贵的镇派之宝,也是他们正房萧氏胜过叛逆分支的关键!如果得到秘籍,何愁萧家胜不过安家!
从接任家主开始,萧飞鸿就花费了无数心血财力,想要夺回分支手上的抄本,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他本以为在有生之年,或许自己都不再有看到秘籍的机会,却万万没想到,最最珍贵的完整原本,竟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到了手上!
抚模着至珍至宝的玉琮,萧飞鸿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一昧激动的时刻。送还玉琮的那神秘女子,她这举动背后代表的含义甚至势力,他都必须查个明白,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萧飞鸿问道:“我从没有听说过蓝玉这个名字。而且,y省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在这儿的修道者,除了我们萧家之外,就是黑麒麟的那几个人,和分支家最近派来的那一拔前哨探子。这些人你明里暗里都见过,正巧里头也有两个女人。你确定送还玉琮的那女子,不是其中之一?”
“黑麒麟的朱焰,还有叛徒安家最近来省城的那个女人我都见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她们俩。”萧玄易回答的同时,又仔细将先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最后再度断然摇头:“我肯定,不是那两个女人。”
闻言,萧飞鸿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我们萧家衰落也有不少年头了,几乎和其他门派的人都断了来往,会是谁这么好心帮我们?”
苦苦思索间,不期然地,一抹睽违已久的倩影,悄然浮上心头。像一张老照片,静静地在岁月里泛着柔和的光芒,点亮了一名女子温婉的眉眼,冲他安静娟好地微笑着。
而女子本人,也如那抹笑容一般美好淡然,总是在角落里默默守候着他,不声不响便帮他解决了许多烦恼。
眼里掠过一抹罕见的柔情,萧飞鸿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否
定了这个推测:不,不可能是她的,她早已去世多年,又怎会再度出现?
定了定神,萧飞鸿分析道:“刚才我验看过,这秘籍确实是真的。那自称蓝玉的神秘女子既然将秘籍送还回来,那你就先修炼吧。那女子说以后会向你提要求,但对我们萧家来说,没什么比这本星命秘籍更加重要。哪怕她日后开口要我们萧家的所有家产,我都毫无怨言,双手奉上。蓝玉应该只是个化名,不过有机会我会向同道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她。”
“爷爷,难道你不怕这是个陷阱?”
萧飞鸿再度苦笑了一声:“以我们萧家目前的状况,还有什么好图谋的?再说,这可是麻衣盟安身立派的根本星命秘籍啊!一旦你修行有成,镇压分家,雪洗我正房近百年的耻辱便旨日可待!就算是个陷阱,我们也只有跳下去,因为它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它的潜在风险。”
其实他说的,也正是萧玄易心里想的。当下,萧玄易立即点点头,认真说道:“我明白了,爷爷,我会认真修炼的。对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也随我一起修行?”
星命秘籍对于每一个麻衣盟弟子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心法,无人不想得窥其径。但出乎意料的是,萧飞鸿居然拒绝了:“这是掌门及核心弟子必修的法门,但我只是个代理家主,而且年纪又老朽不堪,何必再浪费时间?若因此耽误了你的修行,反为不美。”
说话时,萧飞鸿眼中掠过几分挣扎,最后统统化为毅然果决:意外出现的星命秘籍,彻底解决了他后顾之忧,让他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做某件事情。
萧玄易却没注意到爷爷微妙的神色变化。他早习惯了爷爷事事为自己打算,见状只以为爷爷真是怕耽误自己的修行,便感激地一笑:“多谢爷爷为我考虑。”
“傻孩子,我们是至亲骨肉,说这些做什么。”萧飞鸿拿起玉琮交到孙子手里:“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以你的天赋,相信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彻底参悟秘籍,但依旧不能懈怠。这阵子你依旧闭关修行,等我找你才准出关,否则天塌下来你也不要理会。知道么?”
“爷爷,你老人家交待的事,我哪次不是全部照办。”萧玄易对爷爷的慎重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孝顺答应了一声,才接过玉琮道别离开。
房门刚一关上,萧飞鸿刚才还带着淡淡笑容的脸,瞬间绷紧,眼神也蓦然变得凌厉阴鸷:“看来连老天也在帮我啊。等玄易修行有成,我萧家何愁后继无人,又何必再忌惮什么人!安云乡,你等着,我一定会把青铜鼎‘亲?手’交给你!”
自言自语完,他拔通内线,吩咐道:“去工作室看看,小鼎的修复进展如何了。”
翌日。
这天虽然是新学年开学第一天,但林紫苏却没课,加上昨晚折腾得有点晚,便起得很迟。
她抱着抱枕,好梦正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随手模起手机,林紫苏也没来得及看号码,就带着浓浓睡意先接通了:“喂……”
见她睡意犹浓,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一迭声的道歉:“对不起,林小姐,打扰你休息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紫苏瞌睡醒了一小半,不解地问道:“萧老,不是说好修复小鼎要花半个月吗,今天才第十二天,怎么就联系我了?”
“林小姐,青铜鼎不是已经修复好了吗?我今天凌晨五点多到工作室看过了,简直完美无缺哪!你的手艺真是太棒了。不过,你也实在太认真了,剩下来的这三天,是不是准备再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不够完善的细微处?林小姐,这就不必了,我已经拿给小鼎的主人仔细看过,他说你修复得非常好,他很满意。林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电话那头的萧恒远似乎仍是一如继往的热情,但不知为何,林紫苏总觉得他的声音热情得有点过份,反而显得有点虚假了,心里不禁悄悄泛起了嘀咕,剩下的瞌睡虫也统统不翼而飞。
林紫苏猜测那天见到的那位年纪虽大、却仍不失魅力的老者应该就是萧家家主萧飞鸿。这人不顾约定提前拿回小鼎,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另有其他原因?而萧恒远微妙的态度转变,又意味着什么?
将星命秘籍交给萧玄易前,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拿回去交给萧飞鸿,也曾设想过对方会有何种反应。但却没想到,得到失传秘籍的萧飞鸿,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急急忙忙地派人赶去查看小鼎的修复进展。
就算之前他为顾全大局、保全正房血脉,决定将小鼎献给分支安家。林紫苏本以为在得到足以扭转局面的星命秘籍后,萧飞鸿的这决定一定会随之改变。却不想,他仍是对小鼎紧张得很,这到底是单纯地急于修复掌门信物,还是另有原因?
分析着种种可能,林紫苏一时不禁微微出神。
电话那头,许久没听见声音的萧恒远追问道:“林小姐?林小姐?”
“我在。”回过神来,林紫苏连忙答道:“不错,我的确是打算留几天时间,再检查一下细节。但既然物主满意,那我也正好乐得省了这一步功夫……不客气,萧老,以后常联系,再见。”
挂上电话,她立即叫来小威:“你变成灵体,快赶到汇宝古斋,看看萧恒远和萧飞鸿有什么动静。”
她留意过,萧恒远用的是店里的座机。他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打电话给自己,一定是在那儿还有什么事要办。
“好,主人!”小威应了一声,立即由实化虚,像风一般穿过墙壁,飞速向汇宝古斋跑去。
虽然它行动迅捷,林紫苏却还是有点遗憾:小威的攻击能力越来越强,当保镖是绰绰有余了,但毕竟是陆兽,在打探消息方面始终不太灵活。如果自己有只飞鸟之类的灵宠就好了,以后想传递打听什么消息,效率会更高。
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林紫苏跳下床来走了几步,却还是不放心,索性穿好衣服,匆匆梳洗一番,准备打车到汇宝古斋附近去等着。
她直觉萧飞鸿是为了采取某种行动,才急于取回青铜鼎,而这有可能破坏她的计划。所以她必须知道萧飞鸿的下一步行动。
经过客房时,她犹豫一下,没有去叫晏行岚。现在有点像前世赶新闻出现场,分秒必争,没有多余的时间向小晏解释。
等赶到汇宝古斋的前一个街区时,追寻着主人气息找来的小威急急穿进出租车里,对林紫苏说道:“主人,那两个老头给人打了电话,说他们会带着青铜鼎乘飞机去g省,让对方通知什么安先生。他现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g省?
这地名并不陌生,林紫苏立即记起,古爷就是来自g省,而那里曾发生过数起企业家被害的命案,均是安氏所为。显而易见,那里正是麻衣盟的叛徒、分支安氏的大本营。
萧飞鸿想去g省,难道真想要提前投诚?!那她必须马上阻止!若是由着萧飞鸿去和安氏握手言和,她在这件事里就再得不到任何好处,那岂不是白白把星命秘籍交给萧家了?
但该如何阻止呢?秀眉微蹙,林紫苏立即有了主意。她从包里翻出昨夜变装时用的口红,又抽出一张纸巾,写上几个字交给小威:“你马上去萧玄易家,把这个丢到他面前,记得不要让他看见你。”
小威干脆地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叼起纸巾就跑。林紫苏胡乱把东西塞回包里,刚准备让司机改道去机场,却见司机正惊恐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林紫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就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很没公德心地往窗外随手丢了垃圾。
她干笑一声,说道:“司机师傅,学校准备在下个月的国庆节派出话剧,我演个小配角,刚才无意念了句台词。我现在要去机场办点事,麻烦你载我过去。”
听罢她的解释,司机这才放下心来:“哈哈,原来是这样。你放心,我马上载你过去。”
一公里之外,萧玄易的公寓。
吃完早餐,洗完晨澡,萧玄易换上运动背心长裤,刚准备去特地改装的静室修炼,却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巾,上面还有几个红色大字。
拿起一看,他这才发现那几个字是用口红写的,那颜色有些熟悉,还散发着淡淡的甜蜜芬芳。只是纸巾的一角,却被嚅湿了一块。
“速去机场?”萧玄易端详着这张凭空出现的纸巾,突然想起昨夜那神秘女子菱唇上的那抹娇艳,正是这种颜色,心跳不禁悄然加快:难道,这是蓝玉传给自己的又一份讯息?自己要不要过去?
想起爷爷的叮嘱,萧玄易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此行说不定可以揭开那神秘女子的真正身份,想来爷爷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己。
打定主意,他不再迟疑,立即匆匆出门。不过片刻,楼下的**车库里,一辆轿车向机场方向绝尘而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威,得意地蹲在小区门口舌忝了舌忝爪子:“嘿嘿,这趟差使吾办得不错,现在该回去覆命了。咦,不对,机场离这里有几十公里呢,难道吾都得跑着过去?啊啊啊,早知道刚才就趴在那家伙的车顶上跟过去就好了!”
不提留在原地跳脚后悔不已的小威,坐在出租车上的林紫苏,打电话问过机场,知道今天飞g省的飞机,只在三个小时后有一趟,心里顿时有了底:就算萧飞鸿和萧恒远先自己一步赶到机场,也乘不上飞机。这段时间里,她有的是办法将这件事情搅黄!
趁等待的功夫,林紫苏又准备了一些东西。抵达机场后,凭着前世做记者时天南地北到处飞的经验,她轻而易举便在某处环境优雅的贵宾休息室,找到了两个萧家人。
认准目标后,她找到值班点,和地勤小姐交谈几句。很快,圆润甜美的广播便在整个机场里播放:“萧飞鸿先生,萧飞鸿先生,请您听到广播后尽快到a2区,您的家人在这里等您。再重复一遍——”
听到广播,正在喝茶的萧飞鸿顿时一愣,看了属下一眼:“你和玄易透露过我们的行踪?”
自从安家生乱之后,萧家正房一直人丁凋敝,到了这一代,只有萧飞鸿与萧玄易两人了。这次出门为了防止被人通过手机信号定位追踪,萧飞鸿与萧恒远都没有带手机,所以萧飞鸿才会以为,是孙子得到了消息赶来阻止自己。
“没有,绝对没有!”萧恒远赶紧否认。为了保密,他连机票都是亲自订的,根本没有假手过其他人。
“这就怪了……也罢,我去看一看再说。至于你,马上换个地方,看好箱子。”萧飞鸿看了一眼他们唯一的行李箱,说道。
萧恒远知道这是家主怕青铜小鼎有闪失,立即应道:“是,家主,我一定会保证箱子的安全。”
萧飞鸿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往指定的a2区去了。一边走一边思索,孙子虽然一直很孝顺,为人又看似圆滑,但在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非常执拗,想要说服他,不知该费多少功夫。但奇怪的是,自己从知道小鼎已经修复好到决定去g省,前后不过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除了安家人和萧恒远之外,世上再没其他人知道,他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萧飞鸿前脚刚走,萧恒远就立即拎起箱子,也出了休息室。但刚走了没几步,他就迎面重重撞上了一个人,险些摔倒。
那是个身段窈窕,打扮入时,戴着墨镜与太阳帽的妙龄女子,见撞到了一位老人,连忙歉然地过来搀扶。
萧恒远本想甩开她的手,却不知怎的头晕了一下,大约有几秒钟的功夫,脑中浑浑噩噩。
他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模家主交给自己防身的符箓。但手刚按到口袋上,女子扶稳他便放手走开了。他想要去追,但看看手上完好无损、份量也没有改变的行李箱,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迈开脚步。
大概,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吧。自己太过紧张了。
萧恒远暗暗想着,拉着行李箱,挑了一处不显眼却便于月兑身的地方,等待家主。
约模过了半个小时,萧飞鸿看似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眼里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疑惑。
走近萧恒远,见行李箱完整无缺,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奇怪,我在那里找了几遍,都没看见玄易,播音室的小姐说,是个女人让她播的广播。但奇怪的是,她记不清那女人的长相了。”
“这人把您引开,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萧恒远关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
萧飞鸿摇头之际,却突然想起孙子昨夜遇见的那个神秘女子蓝玉,不禁心里一动。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尖利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像把锯条一样,来回割刮着人们本来就紧张无比的神经。
随即,机场里开始大声广播:“一级火警!一级火警!请大家立即按照指示牌、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迅速离开机场!”
这话像是跳进沸油锅里的火星,一下子就点着了人们心头的惶恐。一时间,机场里乱成一片,人们慌乱无比地哭嚎尖叫着,急先恐后地丢下行李,挤挤挨挨地冲向仅有的几
处出口。
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处在混乱的人群堆里,萧飞鸿依旧免不了手忙脚乱。他刚想接过行李箱亲自保管,却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将他与萧恒远冲散开来。
他使了个巧劲,穿过人堆,向下属喊道:“把东西给我!”
同样狼狈不堪的萧恒远却惊讶无比:“家主,刚才您不是已经接过行李箱了吗?”
“什么?我根本没接到!”萧飞鸿一愣,心中立即生出不详预感。他四下环顾,可周围除了慌张奔走的人群之外,根本看不清,哪里也找不到行李箱的踪迹!
“糟糕,上当了!”
萧飞鸿顿足连连,然则却是悔之晚矣。抱着万一的希望,他认准一处最近的出口,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萧恒远看见家主的反应,立即也猜出这火警来得有蹊跷,马上也奋力挤出人群,跟着跑了过去。
但人们都被警报吓得不轻,在出口挤成一团,将本来就不太宽敞的通道彻底堵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就算有些能力,也拿越来越汹涌的人群束手无策,不禁都急得连连跺脚叹气。
心急如焚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名纤秀女子以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悠闲姿态,走进了卫生间。她月兑下免税店里买来的墨镜与宽边太阳帽,毫不心痛地丢进垃圾桶,之后又融入人群中迅速离开,再找不见半点踪迹。
机场对火警反应很快,不到五分钟,增援的消防车与工作人员就迅速赶到了a2大厅入口,准备灭火。
与此同时,一个手拖行李箱、头戴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飞速上了泊在路边的轿车,甚至连车门都没关紧,就将油门一踩到底,狂奔而去。
轿车行驶了一会儿,车载收音机开始自动播放即时新闻:“十五分钟前,省城机场发生火警,但经救援人员赶到查看,发现这是一起假报火警。目前机场方面仍在安抚乘客情绪,并着手调查制造这起骚乱的嫌疑人……”
听罢这条广播,男子脸色更加难看。再三确认过身后没有追兵,他胡乱在路边找了个临时泊位停下,缓缓打开了刚刚夺过来的箱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那尊被放置在红色锦缎礼盒中,还附了一张写有“敬呈安先生”卡片的青铜小鼎后,男子心头仍是不可避免地涌上阵阵怒气。
他反手一砸,生生将挡风玻璃震出了条条裂纹,同时低吼出声:“爷爷,你怎么能这么做!”
随着这个动作,他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眉眼的帽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英俊面孔,赫然正是萧玄易。
他被一张疑似神秘女子带来的纸条引到机场,抵达之后,车子还没停稳,便在后排车位上又发现了新的纸条,用的居然还是他放在车里的备用便笺!
他顾不上惊讶对方是何时潜入自己车子的,马上便被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爷爷要把青铜鼎交给安家,你必须把它夺回来。后面还附有一张标明位置的简单地图。
看完留言,萧玄易长眉一下锁得死紧。他不认为对叛徒深痛恶绝的爷爷会这么做,但他又本能地觉得,那神秘女子不会欺骗自己。犹豫一下,他决定还是先去看看。
当他看到萧恒远手中、那只刚好能装进青铜鼎的行李箱时,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甚至没去细想假火警引发的骚动为何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只下意识地趁萧飞鸿的视线从箱子上移开的那一瞬间,夺走了它。
直到打开箱子前,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但此刻注视着静静躺在箱中的小鼎,他整颗心都彻底凉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如天崩地裂般足以让他崩溃的念头:爷爷居然要投靠叛徒!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就在他心神俱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原本不想理会,但瞥到上面显示的无来电号码几个字后,却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按下通话键。
听筒那头,立即传来一个低柔熟悉的女声:“萧公子,你看见箱子里的东西了吧?”
是她!那个送给自己星命秘籍的神秘女子蓝玉!
昨夜一面之缘,萧玄易便对她充满了好奇,更对她抱有感激与好感。方寸大乱的现在,更是不由自主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月兑口问道:“是你告诉我爷爷想去g省的?你为什么会
知道这些?我该怎么办?”
“前者无可奉告。至于后者,萧公子,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向麻衣盟的叛徒俯首称臣么?”
“当然不愿意!”萧玄易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正房的骄傲,怎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女子轻笑了一声:“那么,你打算怎样做?”
“我要去劝劝爷爷!他老人家一定是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我要劝得他回心转意,我——”
萧玄易激动的话语,被女子冷冷打断:“萧公子,麻烦你静下心来沉住气仔细想想,你家萧老爷子是这种人么?是怎样的一时糊涂,才会让他拿着麻衣盟掌门至尊信物去找叛徒?”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冰凉沁骨,却令萧玄易瞬间清醒过来。沉默片刻,他苦涩地说道:“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真是不敢相信,爷爷会做这种事。他……他一直痛恨安家人。”
“也许这里面确实另有原因,但就目前来讲,你爷爷确实打算将掌门信物交给你们的对头安家,事实俱在,由不得你不信。”女子声音愈冷:“萧公子,如果你再继续婆妈下去,我不免要开始怀疑,将秘籍交还给你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听罢女子淡淡的责备,萧玄易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神秘女子说所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但从情感上来讲,他还是无法相信爷爷竟会做这种事。
不过,虽然表面有些轻佻,但从小接受严格修行训练的他终究不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儿。强行捺下乱团如麻的心绪,他沉声说道:“我明白了,蓝玉小姐,我会先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再在暗地里调查真相,见机行事。”
闻言,女子轻笑道:“萧公子不愧是萧公子,果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你——”萧玄易来不及再说什么,听筒那头已然变成了忙音。
他盯着屏幕上无来电号码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把手机搁到一边,将行李箱盖好。
这神秘女人的电话来得突兀,却也及时。如果没有她打岔的话,自己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会直接去找爷爷,当着众人质问爷爷为何要向个叛徒俯首称臣。到时未必能得到答案,反而会将事情闹得更僵。
幸好,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了思考与回转的余地。
想到这里,萧玄易眼中露出几分感激,再次发动了车子。他丝毫没有察觉,不知不觉中,他已对那神秘女子越来越信任,甚至还在担心,没有她的号码,查清真相后不能及时把消息告诉她。
他亦不知,就在距他不到半公里的高速公路另一端,地铁站前,一名年轻女孩按掉电话,拄着下巴若有所思:“萧玄易果然是萧飞鸿的亲人,让他来打听事情真相,再适合不过了。我塞进行李箱的那张卡片,足以让他下定彻查的决心。”
这女孩自然是林紫苏。今天的事情都是她一手策划:知道萧飞鸿打算带着青铜鼎去找安家的人后,她马上便想到将萧玄易也拖下水,将他叫到机场,又让小威留字,指引他亲自得到萧飞鸿的行李箱、揭穿萧飞鸿的打算。
按说,萧家现在得到了完整的星命秘籍,一旦修炼有成,铲除安家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且,离萧飞鸿的生日、答应向安家献上青铜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为了争取修行时间,迷惑安家的耳目,也根本不必这么做。所以,林紫苏认为,萧飞鸿反常举动的背后,必然事出有因。
她虽然做了汇宝古斋的修复师,但算不得与他们交情很深,若想单靠自己打听出真相,势必要花费极大的心血精力,倒不如让萧玄易去查。林紫苏相信,只要他一旦知道萧飞鸿竟想将麻衣盟掌门象征送给叛逆,一定会主动追查,查清萧飞鸿为何要这么做。
而事实证明,她猜对了。萧玄易像一头被侵犯了尊严的豹子,终于要亮出自己的利爪。接下来,她只要等消息传回来就行了。
不过……想到某个人,林紫苏却慢慢蹙起了眉头:“也不知,安家那边会怎么反应?罢了,还是让小威先盯着萧飞鸿吧,有什么异样,也好及时告诉我。”
到嘴的肥肉飞了,换成谁都得气急败坏,现在,就看萧飞鸿能不能安抚住他们,为自己留出查明真相的时间了。
麻衣盟的正逆之争,干系到她能否顺利在同道间立足,她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如果萧飞鸿确是另有苦衷,才不得不将青铜鼎让给安家,那还好说;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投诚的话,她也不会手软。
抛开她的私心不说,堂堂麻衣盟家主向一群汉奸狗腿子摇尾乞怜,对同道修士来说也是桩耻辱。她要是教训了萧飞鸿,其他人都得拍手称快。
只是,想到那个看似轻佻但很有分寸的男子,林紫苏紧抿的唇角不禁松动了些许:若是有个那样的爷爷,对他来说未免太过痛苦,希望事情不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林紫苏悄悄叹了一声。
g省,省会r市。
这是一幢表面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写字楼,虽然地处r市最为昂贵的中心商业区,外观却十分素淡,并不起眼。进进出出的人群看上去也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表面上,只是普通的白领上班族而已。
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幢楼的电梯都需要经过最为严密的身份核定才能上去。而且越是往上,看守越是严密。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则是只有不到五个人,才拥有随意进出的资格。
之前曾去过y省、后来又回来处理事务的那名女子,正是有资格进出这层秘密办公楼的人之一。
“义父,答应了我们将东西送过来,结果又说什么搞丢了,他们简直是在污辱我们的智商、把我们当猴耍!当今世上,知道青铜小鼎存在的人廖廖无几,而萧飞鸿那老不死的虽然没用,却也还有几分精明,怎么可能有人会在他眼皮子底偷走小鼎?”女子恼怒地说道。她长得并不算很美,但皮肤却异常白皙,水女敕得吹弹可破,为她加分不少。
女子的对面是一张巨大的电子屏幕,竖立在房间正中。这房间很大,数百平方米的办公楼被打通成一间,乍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型运动场。地上铺着一整块厚实软和,花纹美丽的澳洲羊毛毯,四周则是常年下垂的深色窗帘。除此之外,整个巨大的房间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显得分外空荡。而被女子称为义父的那个人,更是从没踏足过这里。
换而言之,这间守卫森严,面积庞大却又空旷的房间,只是他用来做视频通话的地点之一罢了。这样的大手笔与排场,即使是亿万富翁,也要甘拜下风,望尘莫及。但对他而言,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而已。
而通讯专用的巨大屏幕里亦没有人影,只有一张古老泛黄的星辰图,带着一种亘古久远的寂静感。也让扬声器那头传来的男子声音,显得越发淡漠无情,像渊潭一般深不可测,平静无波:“已经确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