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儿,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先吃。吃完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季审言想着自己为白筝做的那件事,不免笑得有些得意。)
“你亲手做的?”看着季审言将一盘精致的花色点心端出来,白筝有些惊讶。
季审言顿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拿起一块点心,递到白筝嘴边,“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其实,季审言哪里会做点心。这些点心,是陶儿送来给他吃的才。
季审言本来非常嫌弃,放在那里都不愿意动,但想到要来看白筝,就顺手带过来了,无非是想借花献佛,在白筝面前讨个好。
毕竟,他之前几次怀疑白筝的品行,总得找尽各种机会弥补弥补,挽回他自己在白筝心中可能岌岌可危的地位。
白筝勉强笑了笑,自己用手接过点心,象征性地咬了一口,“你手艺真不错。对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季审言一听白筝问他这个,神秘一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在白筝对面坐下来摹。
白筝确实有点饿了,又接连咬了几口,这才尝到味道,“不过……这点心怎么有点苦?”
“哦,忘了告诉你,这里面加了补身子的药材,所以味道较之平常的点心会有些怪,不碍事的。”季审言又拿起一块点心递给白筝,想起之前陶儿送点心来给他时,是这么说的。
“王爷,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白筝低下头,又咬了一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对季审言,白筝几乎没付出过什么。
而季审言呢,对她有一次救命之恩,一次因她受伤。甚至,他脸上的伤,还是她亲手造成的。
对于身如浮萍的白筝来说,季审言对她的恩情是关乎生存的。
而季审言对她的那些怀疑,跟这些一比,实在算不上什么。
如今,季审言不但没有与跟她计较这些,还主动讨好。
在北赤,季审言的身份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家人。如今为了她白筝一个无名无分、无权无势的女子,却亲手做起了点心,还亲自送到她手上。
只是,季审言的性格,最近真的有些奇怪、还出尔反尔……
“筝儿,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别说是一盘点心,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想要,我也摘给你。”见白筝对他态度好转了,季审言心下一喜,趁势双手捧住白筝的手握住,含情脉脉,深情满满。
触碰到季审言光滑的掌心,白筝被惊得一抖,拿在手上的点心也滚了出去,连声音都有些尖了起来,“王爷!”
同时,白筝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容许她去细想。
季审言似乎预料到白筝会挣扎,早就紧紧握住了拳头,没让想逃离的白筝如愿。
“筝儿!叫我阿言,我希望你叫我阿言。”季审言将白筝一拽,使她离自己的脸更近了。
被季审言陡然变得有些急促的湿、热呼吸打在脸上,白筝刚才对他的好感和愧疚顿时荡然无存,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嫌恶,“王爷,你弄疼我了!放手!”
季审言无声看着白筝,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白筝被季审言的行为惹得非常不耐烦,她把脸瞥向一边,皱眉吱了一声,才转过头正视季审言。
“您贵为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可能连家世都没有的孤女,怎敢对你直呼其名!我也不配!至那晚过后,王爷您就该与我彻底撇清关系!我以为王爷您会一言九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尔反尔!我再说一次,请王爷放手!”
白筝的一席话,其实季审言并没有听懂多少,什么那晚过后、一言九鼎?难道是说成亲那晚?或者说是婚约那件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季审言是绝对不会和白筝撇清关系的!
季审言甚至差点告诉白筝,他不是什么王爷,而是一个被送出来当人质的庶子。而白筝,也并不是无名无分、无权无势的孤女。
但仅仅考虑了那么一瞬间,季审言就放弃了所有想说的话:如今白筝对他的态度,已然如此恶劣,如果再告诉她这些,对他季审言一点好处也没有!
“筝儿,我是不会放手的!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我,那么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是我季审言的女人!”
季审言见白筝对于他的体贴并不感冒,一时心急,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筝怔愣了一下,随即嗤笑,“王爷,你没开玩笑吧?谁是你的女人?!呵……”如果没开玩笑,那就是脑子有病!
真想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撇开沐浴那件事不说,当时季审言在婚约上按下手指印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不爱她白筝,完成婚约也只是帮助他完成大计划!
“季审言,我叫你放开!”白筝一时被恶心得不行,抡起另外一手就去捶打季审言的手背。
tang“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人!”
季审言拧眉,额头青筋乍现,他猛地跪直身子,狠狠将白筝往后一推,就势骑、到白筝身上,将她的两手压在她的身体两侧。
“筝儿,这可怪不我。我也不想这样。”季审言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怨怼。
“救命啊!秦柯!救命……呜呜……呜……”看见季审言的眼神后,白筝自知这个男人已经失去理智,她赶紧高声尖叫,祈祷秦柯就在附近,或者有其他人听到,也好来帮她解围。
只是,白筝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被季审言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但是季审言捂她嘴巴的同时,也无意识地放开了她一只手,所以白筝趁势扬手,在季审言还没痊愈的伤疤上狠狠一抓,一缕血瞬间顺着她的女敕白纤指留下来,形成触目惊心地对比。
季审言吃痛,赶紧去捂自己的脸,白筝的身体用力一拱,想要逼出自己潜在的武功,却失败了!
无奈之下,白筝只得再次高呼,“救命啊!杀人哪!杀人哪!”
季审言一惊,想要再次去捂白筝的嘴巴,却听见地牢出口处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他连忙惊慌失措地往后一坐。
白筝也迅速站起身,往门口跑去!
之前给季审言开门的那个黑黝黝的少年狱卒飞速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快把他赶出去!立刻!”白筝不好意思直接说被季审言非礼了,只好愤怒地要求狱卒将季审言赶出去。
由于正值下午,秦柯又在衙门上,几乎所有年长的狱卒都偷懒去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以,只是狐疑地去看季审言。
季审言模了一把自己的脸,手掌心立马染满了鲜血,他心下一动,可不想这这么快就离开白筝,于是往地上一跪,可怜兮兮地,“娘子,我错了。你打也打了,就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
“季审言,你!你……”白筝怒极反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而那少年狱卒,看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我哪里管得着的样子,“姑娘,你也该对你夫君好些。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
“喂!你回来!小伙子!回来!”白筝一下傻了眼,看了一眼季审言,急忙朝着那少年的背影高呼。
而桐县县衙门口,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黑压压的一片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秦柯坐在高堂之上,拍了拍惊堂木,高喝一声,“大家都安静点。”
待众人都慢慢静下来,秦柯才再次望向殿中的一老一少。
裴中潜在众人的注视中,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横心,弯腰将身旁的少女拉了起来,并且逼迫她抬起头来。
秦柯定睛一看,握住惊堂木的手蓦然一紧。因为那名少女竟和白筝的容颜一模一样!但秦柯不动声色,只等裴中潜开口。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中潜捉住少女的手,陪着她缓缓转身,直面围观的所有民众。
有知情的民众当即惊呼,“那不是杀了秦媒婆的王妃娘娘吗!我不亲眼看见她被送进大牢的,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难不成是同胞妹妹?”
“不是说代首吗?我看是这个男人将她劫走过后,碍于秦大人的威严,又将她送回来了!”
……
在众说纷纭中,裴中潜紧紧捏了一下少女的手臂,心一横,在少女脸上一撕。
陶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中。
围观的民众自然免不了一顿惊呼,啧啧惊叹,也有些懵,不知今天又要看到什么值得论道的新闻。
而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瘦妇,在看到陶儿和裴中潜的脸后,差点晕厥,幸亏她身边的人及时扶住了她。
面对众人探寻的尖利目光,陶儿抬手去遮自己的脸,望着裴中潜乞求,声音颤抖而沙哑,“爹,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求您……我真的知道错了。”
裴中潜一把将陶儿拽过来,面向秦柯而站,而后拱手抱拳,“大人!小人裴中潜,教女无方,做出有违常德之事,请大人责罚!”
纵然是今生唯一的一根苗子,裴中潜依然不露痛色,身量笔直,朗声而禀。
秦柯握了握拳,“裴中潜,本官不懂你的意思。你且将具体事由细细说来,本官才有定夺。”
“小女名裴陶,今年十六。一直是王妃娘娘、白筝身边的侍女。”
裴中潜抿紧唇,下颚止不住颤抖了一下,才继续道,“岂料她觊觎王妃之位,竟然三番五次地加害王妃。小女甚至……利用这张人皮面具伪装成王妃娘娘的样子,杀了秦媒婆。”
“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陶儿尖利地叫了起来。她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会被
裴中潜知道!
之前她刚给季审言送完点心后回到屋子正准备换衣服,裴中潜二话不说在她的屋子里一同乱搜,最后找到人皮面具后就径直拉着她上了县衙。
她以为是竹林那件事被她爹知道了,由于不敢反抗她脾气火爆又正义得有些过分的爹,一路来,她只敢羞愧地低着头,没想到却是这件事!
是谁告诉她爹的?难道是景玺?!
裴中潜紧紧握住手中的人皮面具,悲怆地闭上眼睛,片刻后才继续说道,“王妃娘娘是冤枉的,真凶是小女,裴陶。请大人明察,还王妃清白!”
围观的民众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各自看法不一,但大多数的人认为,这只不过是找了一个替死鬼,演一场戏,好有理由放了那个什么王妃。
之前那个差点晕倒的中年瘦妇又惊又骇,只觉得一口气上不上来,但是又不敢向前挤。
“我凭什么相信你!三王爷给你了你多少钱,让你来演这场戏?依我看,真凶就是那个叫白筝的,就是他杀了我娘!”
几个中年妇女凶神恶煞地挤开看热闹的人群,迫使人们让出一条道,一个穿得红艳、发髻上簪一朵娇女敕牡丹的女子款步走进来,直接停在裴中潜身边。
秦柯皱眉,随即缓了神色,朝一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微微抱了拳,“下官见过夫人。”
转眼,衙役就端了一把木椅,放在大殿一边,让那夫人坐了。
裴中潜望了一眼陶儿,眼眶中的猩红越来越重,“求大人念在代首的份儿上,给小女……留个全尸。”
“爹!爹!我可是你女儿!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要找我娘……我娘……”陶儿挣开裴中潜的手,想往外跑。
那站在人群中的中年瘦妇两行浊泪顷刻之间流了下来,不自觉地往前挤,“我的儿……”
不等衙役动手,裴中潜转身,手臂一伸,就将陶儿拉了回来,他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何尝没有想过这是自己的女儿?可是那又如何?
这件事情不会永远被隐藏下去的!迟早有一天,他的女儿会被揪出来,会偿命!
难道说,他要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走高飞、亡命天涯,让无辜的白筝蒙冤丧命!
不,他做不到!
“够了够了!别在这儿演了,真凶是白筝这个事实,任你们怎么演都改变不了!都省省力气吧!”“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秦柯,你到底会不会办案,不会的话……哼!”
陶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弯着身子哭泣,面对她这个爹,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她知道,为了他的名誉,他可以对任何事情不管不顾!
可她不想死!她还没让她的季哥哥爱上她!
想到这里,陶儿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她弯下腰,对准裴中潜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见裴中潜咬牙站着不动,陶儿像是得了失心疯般,又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有血蜿蜒而下,陶儿才怔怔地住了口,又怕又悔,嘴角带血、茫然无助地哭。
“瞧瞧这位小姑娘,冤得多厉害啊!没有证据就别演了,浪费大家的时间。”“夫人”啧啧了两声,围着裴中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裴中潜面前,轻蔑地看着他。
裴中潜额头的青筋紧绷,似要爆裂,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女人,痛苦地大吼一声,“我是她爹!我就是证据!”
瞬时,大殿上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连被推到在地的“夫人”都呆看着裴中潜。
地牢中,狱卒走后,白筝转身,带着一种嘲讽打量季审言。
才几天不见,她真要高看几眼这个男人。
食言、演戏、耍流、氓,真是样样都拿手!
“筝儿,你不必这样看着我。都是你逼我的。我说过,你迟早是我的女人。既然如此,我并不在意在什么地方完成这件事情。”季审言捡起一把稻草,擦掉手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站起身来,声音非常平静,而且理所当然。
白筝眯眼,疾走几步,最后停在季审言面前,狠绝地扬手,一巴掌打在季审言脸上。
“季审言,你的羞耻之心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审言偏回头,用指刮了一下被打的地方,咧嘴笑道,“我以前是怎样的,我以后是怎样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筝是季审言的女人。嫁夫从夫,你逃不掉的,你懂吗,我的小筝儿?”
说话间,季审言俯视着白筝,眯眼笑着,逼得白筝步步后退。
而此时,地牢出口处,狱卒打开铁索开了门,随之,一个长长的人影印照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