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桌的人,在听到白筝的话后,纷纷喷了饭,继而,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二哥一双好看的眉毛抖了抖,不免重新打量起白筝来。
白筝撇撇嘴,抖抖肩,一副我就是这样子霸道的表情才。
“恩,失忆了的五妹更是深得我心哪!有前途有前途!你看这样多好!以前你总是考虑太多,整日容愁眉不展,活得太过乏味,让人心疼!”二哥端酒递给白筝,而后自己也端起一杯,“来,五妹,今夜陪二哥放肆地醉一回吧!”
白筝将杯子端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本想应应景,一口喝掉,却突然被这酒香又拉回了记忆的漩涡。
初见那晚,在树上,她闻到的也是这样的浓郁的酒香。而后一路跌跌撞撞,她和景玺也算经历了诸多事情。
记忆一旦连成线,就会蜿蜒走很远。
白筝的思绪飞转,想起那次在山洞里,为了解决自己的月事问题,竟将景玺的衣服撕了……
她差点忘了,她还欠景玺一件衣裳和许多银两摹。
思绪越飘越远,在白筝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脸上浓浓的哀思让一桌子的人都屏息静神,直直地盯着她。
这样的公主,这样的白筝,才是他们认识的公主,认识的白筝。
“五妹。”二哥也放下碗筷。
“恩?”白筝回神,一双大圆眼睛茫然地看着二哥。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无忧无虑地住一个月,再回……家。”
“回家?为什么要住一个月才回家?”白筝一听到家这个词,心里却没有应有的温暖。但是另一方面,她似乎又急着回去。
看来遇到这个二哥,这具身体本身的意识已经开始有所觉醒,而且经常或多或少的左右着白筝自己的思维。
况且,在这件事情上,其实白筝也是想快些回去的。那个她一直想知道的家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况且,就算再在这里住十个月,那也终归是要回去的。
事情并不是你逃,就逃得掉的,该来的总会来。
“好。我的五妹不愧是我的五妹。二哥敬你一杯!”二哥端起一杯酒,神情颇为严肃。
白筝傻傻一笑,知道他这句话是夸人的,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二哥在夸她什么。
等几杯酒下肚,白筝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一些想法渐渐冒出来,所有的都指向一个:回家以后,必定会面临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一顿饭,白筝吃得颇为开心。也当真做到了二哥说的那样,不醉不归。
*
五天过后,白筝在二哥的带领下,回了那个“家”。
气势恢宏、少不了的金碧辉煌,除了比白筝想象中的更加繁华之外,倒也没其他的意外之喜。
越大的屋宇,就越显得冷清。
这时白筝的第一感觉。
她在那个皇宫呆了足足半年,见过的亲人除了那位冷漠、不苟言笑的皇帝,就只有那些面无表情的宫女侍卫了。
原本以为的合家欢乐,却是一一幻灭,甚至连之前她颇为亲厚的二哥,她一眼也没看到过了。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白筝在皇帝指定的一处宫殿里生活,除了吃饭睡觉看天郁闷,白筝唯一可做的,就是思念。
对了,她每天必须的做的事情还有一样,就是接受一位长得奇形怪状、穿得千奇百怪的瘦干老妇人的“疗伤”。所以白筝每天都必须在一个被各种药材泡得发黑的浴池里生生地浸泡两个小时。
白筝也反抗过,但是统统都没有效果。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被二哥骗到这个牢笼里,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过下去了。
事情的转机在那一年的冬天,也就是半年之期刚过的时候,白筝照样去那浴池浸泡了两个时辰。当她更衣完毕后刚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寝殿,皇帝陛下就拍了人来宣旨,大意无非就是国力日益衰弱,而她又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所以为了月国人民的安宁,将她拉去和亲之类的。
听到这些,白筝只是觉得悲伤的生活更加悲伤了一点。
可听到和亲的对象居然是北赤的皇帝时,白筝只觉得天旋地转万物顿时失去颜色!
这尼玛的开什么玩笑!
她千方百计地从景玺身边逃离开,现在兜兜转转,居然要因为和亲嫁给景玺他老爹吗……
千般万般的反抗过后,白筝自己先妥协了。
因为有一日她正和月国皇帝因为和亲的事情进行“商量”时,有十来个浑身浴血的将军前来觐见,血泪俱下。
白筝从来不知道铁骨铮铮的男人也可以有那样子的悲惨哭泣,那些将士哭着哭着,月国皇帝也悄悄抹泪……
那一幕在白筝心中久久不能淡去,思虑良久,考虑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然没有什么希望与牵挂,白筝动摇了。
再一想到回到北赤过后,她也许有幸能再见景玺一次……
于是,到最后的最后,白筝在月国护送团队之下,毫发无损的到了北赤,这期间,只用了半个月。
**书锦程**
到了北赤之后,那些护送白筝的月国官员多一刻也不肯停留,急匆匆地回了月国,只留下一个老妈子和十来个侍女陪着白筝。
而白筝一行人,则被安排到了北赤皇宫最偏远的一处宫殿里,唤作垂莲殿。殿中除了最简单的守卫,便只剩态度极其恶劣的几个宫女。
白筝在垂莲殿住了将近三个月,都没有见到过北赤皇族的任何一个人。她整日只得窝在殿中虚度光阴,并时不时忍受殿中几个北赤宫女鄙夷的眼神。
而白筝也是在这段时间,从身边几个侍女的闲聊中得知,几个月前,月国的一个慕容姓的王爷在北赤行走时,无意间与北赤太子爆发冲突。不久之后北赤以此为理由出兵,直压月国边境。月国皇帝生性软弱,只得再次割地、进贡,同时将月国最小的一个公主当了牺牲品。
很不幸,白筝就是这个牺牲品。
在风雨欲摧的家国面前,饶你是公主又如何?饶你是皇帝又如何?
不过……在这三个月里,白筝觉得自己倒不是一个和亲公主,而是一个被送来受辱的公主。
随行的老妈子说,“哎呀,公主。你小时候又不是没来过北赤。那时候是人质,现在却成了和亲公主,在身份上不要好太多哦!知足吧!”
白筝抽抽嘴角,最后对老妈子的话深表赞同。
不过,在这宫殿长此以往的住下去,毕竟不是办法。白筝在月国的时候,就已经快要被那半年软禁逼得快发疯,如果来到北赤,依然这样,那她迟早会真的发疯!
思来想去,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白筝终于一拍大腿,决定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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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筝想破脑袋也出不了垂莲殿的时候,二哥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白筝半夜被渴醒,准备起床倒杯水喝得时候,猛然看到床头立了一个红衣飘飘的人。有了之前景玺他娘亲的阴影,白筝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她也的确叫了!
不过叫过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她二哥白子初!
在敷衍了一众被惊醒的宫女侍卫之后,白筝才对着房梁上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下来吧。”
二哥纵身一跃,落地无声,风姿难量地摇到白筝身边坐下,白筝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端着鎏金的瓷杯喝水,怨气颇重。
“哎哟哟,我的好五妹,你还生二哥的气呢?”二哥作势要来抱白筝的胳膊。
白筝手一扬,身子一退,“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
“五妹,这大冬天的,人家远道而来,还要翻越这重重宫墙,只是为了来看你,人家容易吗?你还要怪人家……人家好伤心。”二哥嘟嘴,眉峰蹙得老高。
“额……别这样行不行,二哥?”白筝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而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二哥。
二哥薄唇一扬,接过水杯,然后更加夸张地娇嗔道,“就知道五妹最心疼人家了。”
白眼一翻,白筝再也不想理他。不过,在她心里,却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渐渐散开。
不管二哥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白筝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她是是惊喜的。至少和他呆在一起,她是觉得温馨的。
这个世界上,她第一次有了依赖的感觉,那种对于亲人的依赖。尽管她和这个二哥只有过短短几天的交集!
不知道快速赢取别人的好感,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的一项特长……
“五妹,我该走了。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二哥将一杯茶水饮尽,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这么快?”白筝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太差了,所以他才急着走?
白筝知道,这守卫森严的皇宫,想要进来一趟并不容易。这一次见面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二哥,再留一会儿吧,我舍不得你。”白筝这次主动抱住二哥的手臂,眼睛里的泪花在打转,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二哥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他伸出手,宠溺地揉了一下白筝的发,“五妹别伤心。二哥过几天再来看你。”
“过几天?”白筝连头都没抬,把二哥的手臂抱得更紧,她觉得这肯定只是二哥安慰她的话。
堂堂的北赤皇宫,哪里是那么容易就随便进来的!就算她相信二哥的本事,她也不忍心让二哥去冒险!
“傻丫头,二哥何时骗过你!放心吧!我往后就一直住在北赤皇宫了,随时可以来看你!”
“一直住在北赤皇宫?”白筝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二哥。
“怎么不相信人家嘛?人家在你心里
,就那么不值得信任?真是伤心!”二哥一撩自己的头发,声音又变了!
白筝眉毛一抽,虽然习惯了二哥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不过还是有些受不住他这异于常人的表达方式。
“二哥,我……”
“别问啦,再不走就要有麻烦了!”二哥拍拍白筝的手,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往外走了。
在越窗而去之时,二哥回头,对着白筝抛了一个让人极其想吐的媚眼。
白筝只觉喉咙处一阵奇怪翻涌,愣是再也没有睡着,越睡越兴奋,熬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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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二哥再次到来的日子中,白筝迎来了一个老太监。
“月国公主,是吧?”那老太监半眯着一双眼打量白筝。
白筝看着他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中很是有气,好歹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和亲公主,在落魄也不至于被一个太监瞧不起吧。
白筝本来坐在桌边,见来了人本还想起身相迎,这下反倒缓缓端起一杯茶,细细品了两口。
“哟,公公眼神儿挺好!居然一眼便认出我是月国的……公主。”白筝睨了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老太监,故意加重了公主二字的音。
“呵呵……”老太监轻蔑一笑,颇是不屑。
想他在深宫呆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样拐弯抹角的话没听过?白筝这两句话,真是让他见笑了!
加之,他如今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主管一项事宜,对于如何打压不得志之人、如何逢迎大有前途之人,也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遑不论这白筝只是一个小国公主,更何况,她被放在这么偏远的宫殿不闻不问几个月,已然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她的态度了!
对她这种女人,他来亲自跑一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谢公主殿下谬赞。老奴人虽老了,可这宫中的路和人,还是看得清清明明的。知道哪里的路该走,哪里的路不该走。见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老太监笑嘻嘻地,虽然心知白筝没什么戏,但面子上还是不宜太过得罪,保不齐人家日后就发达了。
“本公主才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看来你这说话的功夫还有待提高嘛。日后本公主见到皇上,让他老人家找人再教教你?”白筝动作尽量优雅地将茶杯放回桌上,也是笑意盈盈地回望着老太监。
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这不明摆着说她白筝不值得他恭恭敬敬说话吗!还什么路该走什么路不该走,我呸!
人穷遭人看低,马瘦遭人嫌弃,果然都是一个理儿!太欺负人了!
虽然她肯定不会嫁给北赤的老皇帝,就算嫁了也不会让他得到自己,但没人规定不准用他的名号来吓吓这些个不知高低的死太监啊!
“哟,那倒有劳公主费心了,老奴等着这一天……也替公主等着这一天。”老太监脸上的折子堆得更多,声音更是尖了。
白筝眸眼一暗,险些暴走,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深知现在自己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国家。
“好说!好说!”白筝皮笑肉不笑,在心里已经把根都不剩的老太监拦腰截断了!
老太监阴恻恻地一笑,“老奴受上面吩咐,来带公主去尚衣局选布料做衣裳。”
明明是好事情,白筝心里却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本公主的衣服多的是,不想去。”
“那可不行。公主您不但得去尚衣局选衣裳,还得去学咱们北赤的宫廷礼仪。”老太监说到北赤的时候,双手交握,往天上拱了拱。
白筝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一看就知道这太监是个唯利是图的主儿,也就不打算和他争嘴上功夫了。
“想让本公主按照你说的做,总得给个理由吧。”白筝知道自己这个虚弱的月国公主只得听任别人的安排。
“半个月后,您得和北赤的秀女一起面圣。”老太监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脸上却多了几分严肃。
白筝默了一阵才理出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要和秀女一起参选?那意思就是说如果她不幸没被皇上选中,就可以不用当后宫的女人了?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
“走吧,公主殿下。”老太监干瘪的嘴唇一翘,深知白筝在打什么注意。不过,他可不会告诉她,如果没被皇上选中的和亲公主,下场到底会有多凄惨!
“好。”白筝心情好了些,快步跟上了老太监。
只是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白筝正被北赤恢弘的惊人的宫殿惊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却意外地瞥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