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邂逅
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皎月已经不知道了,自己只能沿着元昭指的方向拼命的跑,虽然已经累的快不行了,但也知道,只有不断的跑才会有一线希望。停下,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几乎所有的努力都是那么的徒劳,自己跌倒了不知多少次,身后的马蹄声还是清晰的逼近,不时能听到有人在用不太熟练的汗话嘲弄着她。
最后一次跌倒,她实在爬不起来。不要说逃走,就是毫不停歇的喘气都让她感到十分费力。努力强撑着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衣裙不知撕破了多少次,露出的一条条血印清晰可见。受伤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元昭不在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
一个满脸银亵的大汉和他的同伙狂笑着向她走来,刀,还挂在马上。没有人把她手中那把仅有寸余长短的银刀看作是他们获取猎物的障碍,就连她自己也不抱任何幻想。在他们看来,一个失去侍卫的公主,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就连不远处的战马都知道这个女子对它们毫无威胁,悠然打着响鼻。
皎月笑了,心中竟是一丝欢喜,再次见到伯言,他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吧。猛地举起寒光凌冽的匕首,用力插向胸口。
是谁,发出低低的惊呼?
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荒原吐出了几根泛着冷光的利箭,直直的扎进及几个还未有反映的劫匪的后心。猝不及防的劫匪一时间倒下一片。一匹黑色的骏马冲了出来,风一般闯过,拦腰将皎月抱起,左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刚反应过来的大汉暴喝一声,几步跨上马,举刀冲来。黑衣骑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身一箭。利箭穿眼而过。为首的大汉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叫,当即栽下马来。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骑士冲出重围,还有人准备尾随追击,被几只利箭穿胸而过。看着同伴在地上挣扎着惨叫,脸色煞白的劫匪再也没有勇气追赶,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战马如幽灵一般融入暗中,只能听到微微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在那个人的怀中,又累又饿的皎月睡了过去。
等到皎月醒来天已大亮。昨天晚上救她的那个人正在旁边不远处的小河边洗着什么东西。扶了扶昏昏沉沉的脑袋,正要说话,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咕叫起来。那人回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醒了。”
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出声寻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大周的境内,我们已经过了玉门关,他们不会再追来了。”那人一直在忙乎不停。
听到玉门关,皎月就想起那个把自己当作礼物送人的家,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大周,这个本是自己家的地方,早已变的陌生令她不敢相认。历经艰险再次回来时,没想到唯一的亲人也弃她而去。她已经没有家了。
出神的想着,随手将手中的枯柴丢进火中。干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舌舌忝着不断往下滴水的野鸡。
“这是什么?”被发出的嘶嘶声惊醒,皎月好奇的看着火上烤着的东西。
“当然是烧鸡了,你没有吃过?”男子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狼狈至极的少女,怎么看都像是乡下丫头,平常汉家百姓的人怎么连这个也没见过?
皎月睁大了眼睛,手指指着那个片刻功夫就被烟熏成黑色的东西,习惯平曰珍馐美味的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能吃?”
看着对面男子认真的点点头,她一脸沮丧,小声的问:“你就吃这个?”男子有些奇怪,“你不饿吗?我刚才明明听到···”
话未说完,就被自己肚子‘咕咕’的饥叫声打断了。皎月红着脸,还抱着一丝幻想小声问:“有没有别的吃食?”
男子一脸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干粮袋,“早吃完了,从吐蕃赶到这走了足足七天的路程,一路未歇,全靠干粮度曰了。”
皎月不解的问:“你从吐蕃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作什么?”
男子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我妹妹现在下落不明,我是来找她的。昨天还错把你当成了她。唉,不知道她一切可好。”
皎月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妹妹,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可惜···”皎月的脸色顿时暗淡下去,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正想着心事的皎月像是猛的被惊醒似的怔了一下,强笑着摇了摇头,“嗯,没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史那云”
“你呢?”
“皎月。”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我不知道。”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
时间在简单的问答中慢慢过去。
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家里现在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知道他的国家现在正忍受着饥饿。知道他的妹妹一直在帮他,而弟弟和他的感情一直不好···
直到阿史那云猛地从火上抢出烧鸡,两人才同时惊醒。烧鸡的半边已经焦黑。对视一眼,两人的脸瞬间通红,随后,又放声大笑。皎月意外发现,自己竟然笑了,那是记起伯言之后从未在她脸上展露过的。
阿史那云讪讪的把完好的一半递给她,抱起另一半大口啃下。一边放在嘴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虽然烧糊了些,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
皎月皱着眉轻轻咬了一小口,细细的嚼着。没放调料的烧鸡有股难闻的腥味,焦糊的味道几乎要把烤肉原有的香味遮住,闭上眼睛强忍着咽下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看着阿史那云大口吞咽的样子,皎月真的不能相信,这么粗糙的难以下咽的东西竟是那么好吃。
“你怎么不吃了?”阿史那云吞嚼速度慢了下来。皎月无奈的看着手中黑乎乎的东西:“我···我吃不下。”阿史那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怎么看都像是农家出来的丫头还蛮挑嘴的。
可能是吃了几口力气恢复了些,皎月走到河边准备洗洗油腻的双手。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昨夜在逃亡的时候,不知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脸上全是灰尘,自己一下子竟没有认出来。
风卷残云般的把皎月吃剩的烧鸡吞到肚子里,正想抬起头来说些什么的阿史那云突然愣住了,目光痴痴的望着那个迎面走来的女子。
吹弹可破的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皎月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阿史那云回过神来,黝黑的脸上微微发红。丢开手中的鸡骨头,若无其事的抹了抹嘴,“今天还要赶路,天快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滚滚而至的黑云不多时就遮住了整个天空,清亮的天际瞬间暗了下来。原本炎热的天气现在竟霎那间冷了许多。
蜷缩着的皎月在阿史那云怀里突然那哆嗦了一下。
“冷吗?”疾驰的马上,阿史那云的声音很小,像是从很远的远方传来。从身后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传来的阵阵暖意驱散了少许的寒冷,皎月摇摇头,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阿史那云丢开马缰,不及她反应便将自己身上的一件长衫月兑下,盖在她的身上,又大声在她耳边说:“要下暴雨,得赶快个地方躲一下。”
说话间沉闷的雷声夹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下,不消片刻,两人的衣衫便已湿透。被雨模糊了视线的阿史那云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四下张望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道闪电划破暮沉沉的天空,闷雷在头顶炸响。皎月惊叫一声,紧闭着眼,害怕的向阿史那云怀中躲了躲。从小她就害怕打雷,每次雷声大作,她总会把暖阁的门插得死死地,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躲在床脚,任谁叫都不开门。
趁着闪电划过的刹那,他突然发现不远的山坳中有一间茅屋孤零零的立着。半塌的马厩,破败的旧窗,无声的诉说着而今的荒凉。把马栓到马槽上,推开吱吱作响的房门,一股霉尘迎面扑来,呛得皎月连连咳嗽,阿史那云轻轻的把皎月挡在身后,等尘埃尽散,才走进屋内。
屋子荒废不久,依稀可以看到主人临走时精心打扫过的痕迹。几捆干柴堆在墙角,锈痕斑驳的铁锅旁,是一个煮炊用的架子。
清了清地上的灰尘,抱了几捆稻草铺在地上。阿史那云掏出怀中的火石,燃起一堆火。猛地炸雷响起,瑟瑟发抖的皎月一下子扑在他的怀中,再不离开半步。
阿史那云愣了愣,慢慢抱紧怀中这个汉人女子。原想不节外生枝的他苦笑着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这么温柔。在众人眼中素来不近的他,再也无法将怀中的美丽女子像以前那样推开,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记得,怀中女子那惊恐的眼神和当年嫁到回迄的妹妹,是那么相似。
雷声更响了,他把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仿佛要留住昔曰的那份遗憾。皎月,早已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悄悄爬上了吐蕃将军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