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淡地照进屋子。刘玉环躺在炕上眼巴巴地看着天棚。看够了,看烦了,刘玉环坐起来倚墙靠着枕头,眼睛又开始盯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墙。模糊不清的感觉让刘玉环心里闹的慌,于是刘玉环打开灯。灯亮了,屋子里的东西一目了然了,刘玉环又有些不适应。刘玉环扫了一圈屋里的摆设,几十年过去了屋里的东西除了那个掉了漆的箱子几乎都换了样。那个暗色的掉了漆的箱子在整个屋中显得格外沉重,沉重的有些不合时宜。刘玉环下地打开箱子,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小孩枕头,刘玉环如视珍宝地抱着枕头坐回炕上。刘玉环抚模着颜色发黄的小孩枕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把枕头贴在自己的脸颊任由眼泪肆虐地淌。
红莲轻轻推门进来:“不睡觉又干啥呢,黑天半夜的?”
刘玉环忙擦把脸,眼泪仍然止不住在流:“没事儿,坐一会儿!”
红莲定定地看着母亲的脸:“你说红玉这点事儿给你闹腾的!”
刘玉环抽搐着:“不管咋说那也是一条人命,我咋说扔就给扔了?扔红玉的时候我是咋想的呢,你说我?还自以为做的挺聪明!这个小枕头你说红玉才枕了几天?”
刘玉环心里憋闷得喘不上气来,于是穿鞋下地径自走到院里找个小板凳坐下。仰望天上的星星的,她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想把眼泪憋回去,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淌。看见母亲难受的样子,红莲的心也跟着揪疼。红莲不想打扰母亲,想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可她又不忍心把母亲一个人扔下,于是她打着哈欠,流着泪站在屋门口远远的看着母亲渐渐衰老的背影。
“我坐这寻思呢,要是不把红玉找回来,我还死不起呢。死了到那边你爸问我,我怎么跟你爸说?”不见红莲接话,刘玉环回头发现红莲没在身边,于是朝远处的红莲招招手,把刚才的话给红莲又重复一遍。
“我爸都不知道红玉还活着这么一档子,有什么怎么说不怎么说的。”红莲尽量地把语气说的轻松一些,不对刘玉环的情绪产生任何副作用。
“人在做,天在看!活人不知道的事儿,死人没有不知道的。啥事儿能瞒得住他们!”
“你那是自己吓唬自己。人死了骨头渣子都烂没了,他可知道个啥!”
和刘玉环、红莲一样一宿没着消停的还有远在城里的王志文。王志文从表哥那回到任长生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王志文上到三楼偷偷走到任长生床边观察一会儿岳父,见老人家没事儿,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的大厅坐在椅子上休息。
王志文坐到椅子上刚刚打起瞌睡,睡梦中的任长生突感喘不上气来,接着心脏一阵撕裂般疼痛让他顿感生命危急。任长生忙伸手把枕头边的救心丹打开倒出一把放在嘴里。几秒钟后疼痛和喘不上气来的症状消失,任长生长舒一口气,拿起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正好是后半夜两点。
送了一天水,再加上在医院折腾了一晚上,王志文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陷入沉沉的梦想。当王志文听到手机响的时候,手机已经响了不下五次。一个被手机铃声惊醒的患者不忍铃声在夜色中永久嘶叫,于是摇醒了王志文:“哎,手机响了,起来接电话。”
被摇醒的王志文滕的一下坐起来:“我爸怎么了?”
“电话,电话”发现是被人喊起来接电话王,志文松了一口气。还不待王志文看清来电号码,手机又响,电话里传来嘉嘉哭哭啼啼的声音:“表叔,你快过来吧,我爸又不行了!”
“你赶紧喊医生,我马上就到!”王志文拎着衣服朝楼下冲去。
王志文跑进表哥病房的时候,大夫们正在给表哥进行抢救。
“我走的时候你爸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又不行了?”
面对表哥的质问,嘉嘉内疚地低下头。
经过抢救表哥再次月兑离危险。眼见表哥离鬼门关越来越近,王志文内心说不出的苍凉。王志文见表嫂走出病房,他随后跟了出去,他有话要对表嫂说。
来到走廊,在离病房稍远点的地方,王志文喊住表嫂:“嫂子,我建议你还是带我哥去省肿瘤医院检查检查吧,你说他动不动就昏迷,还不疼。别人得癌症都疼,我怀疑我表哥是不是给误诊了,不是癌症啊?
表嫂白了王志文一眼:“专家确诊的那还能错了?”
王志文不想让表哥就这么死掉,他极力地为表哥据理力争着:“专家也不是万能的,我看还是去省里换一家医院检查检查吧!”
表嫂掉了脸子,语调也变得难听起来:“小文,你是不是怀疑嫂子舍不得给你哥花钱?你说就你表哥现在这样,就算我想带你表哥去省里,他能去得了吗,啊?站都站不起来!”
“不行找一个救护车吧。现在找救护车也不是啥难事儿!”王志文几乎近于哀求地对表嫂说。
“找救护车是不是啥难事儿。万一去了大夫留你表哥在那治。你说我给你表哥治,还是不给你表哥治?这边大夫还不给转院!”
“不行咱先不转院,就偷模地到那边给我表哥确诊一下。是癌症咱还回来不就得了。要不是癌症我表哥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免得误诊!”
“就算不是癌症,跑到省里那么大的大医院,你不想想那得多些钱?那是咱普通老百姓能治得起的吗?”说来说去的表嫂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她不带表哥去省里看病还是怕多花钱。
“表哥才五十多岁,什么病都没诊断明白就让他在这等死,虽然他不说,你没看出来他不甘心?”
表嫂一甩手愤然离去:“不甘心我有什么办法你说?再说我已经尽力了!
王志文手攥拳头,恨不能把表嫂的脑袋打开花,但他不能,她是表嫂,是他表哥最近的亲人。
王志文从楼梯上跑下来,在住院部大厅停下,一脚踢在大厅的柱子上:“妈的,人怎么都这样啊!哎哟,我的脚!“
王志文抱住脚在原地打转。几个护士看见王志文忙躲闪开。
王志文发现护士都躲着自己,笑了:“啥意思?我是妖怪呀!(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们别害怕,我是好人!“
王志文瘸着脚离开。
第十五章
任丽慰在医院给父亲看病的时候接到王老师打来的电话。王老师说婷婷最近情绪不稳定,让任丽慰多做做婷婷的思想工作。任丽慰虽然在电话里满嘴答应着说做婷婷的工作,其实任丽慰心里明镜似的她根本就没法跟婷婷沟通,打婷婷知道姥姥去世跟自己闹矛盾,到现在母女二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婷婷可以视父母为空气,甚至在昨夜任丽慰和江尚和衣在沙发上睡一宿,甚至忘了关灯,婷婷都可以漠视,但父母对她的爱丝毫没有因为她发脾气而减少。相反的父母对她的爱更加体贴,生怕她的身体和心里出现任何闪失。
两三点钟才睡着的任丽慰,还不到五点就起床去单位送报表,然后回家给婷婷做早饭。任丽慰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点,她不想早一分钟叫醒熟睡的女儿。猛然想起粥还热着没晾凉,于是她跑到厨房把碗里的粥倒在盘子里用勺子来回搅合着,端着盘子回屋叫婷婷。
洗漱完婷婷回屋把一张纸条拿出来扔到任丽慰面前,然后坐在饭桌旁吃饭。
纸条上写到“给我十块钱,我买本。”
江尚凑过来:“又写的啥呀?“
任丽慰把纸条团吧团吧扔在纸篓里:“你也去吃吧,吃完饭我好收拾。”
任丽慰从兜子里拿十块钱塞到婷婷的书包里:“婷婷,我把钱放在你书包外面的小兜里了。”
婷婷没反应。
任丽慰接着再问:“你还灌不灌水?要灌我现在就给你灌,别上学渴的难受扒拉的。”
江尚不忍妻子在女儿面前这么低贱:“想灌她自己不就吱声了,你还问啥。”
婷婷吃完饭厥着嘴去穿鞋准备出门,突然江尚和任丽慰的对话引起她的警觉。
“小慰,婷婷中午的饭还是你提前做出来吧,我做她不爱吃。”
任丽慰目送婷婷出门:“不爱吃也得将就,我现在哪有时间顾她!”
“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昨天中午妈妈都没回来给自己做饭。现在她又说这样的话。”带着疑问婷婷扫了任丽慰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迈着重重的脚步走出家门。
送走婷婷,任丽慰骑车飞速地来到医院,一进住院部大门,只见有患者和家属的地方人们三一群两一伙地聚在一起,表情诡异地说着什么,见有人经过他们就默不作声了,等人一过去他们又开始呿呿地说着。而医生和护士门则默默地履行着各自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