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贺兰悦之应道,脸上依旧严肃端正,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影响到她的言辞,她依旧言辞清晰,条理严谨,不带一点儿主观判断,给人信赖感。舒悫鹉琻
她说:“我本来与雪柳在侧殿里等待绿篱送衣服过来,可谁想过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走动,似是要过来参拜。我想侧殿里毕竟供奉着菩萨,想必偶尔也会有人过来祭拜,而且今天来寺里的人又特别多,若是真遇到恐怕不好,于是我想起来的时候看到稍远的地方似乎有休息的地方,因此趁着还没有人来,我就与雪柳过去了,因怕二姐姐担心,我还特意让雪柳去跟二姐姐说了一声。”
正好雪柳进来,证明她说的是对的:“是。当时我们听到外面有人行走,四小姐担心会有人闯进来,所以决定换个地方,因为怕二小姐担心,所以命奴婢过去跟二小姐说一声。”
“你撒谎!”贺兰宝之没想到雪柳会这样说,又急又怒:“你分明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说的是——榍”
雪柳抬起头来望向她,贺兰复等人也都朝她看过去,贺兰宝之忽的一个激灵,堪堪才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若是让人知道她明知道侧殿里的人是萧瑜还跑过去,那就没有人再会相信她是无辜。
所以这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独!
可若不将这话说出来,又如何证明自己是被贺兰悦之陷害的?
她开始烦躁:“总之,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小贱人叫我过去,我才过去的!”
贺兰悦之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却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说,但是谁都看得出她的委屈。
雪柳重重的磕头:“请老太爷明鉴,奴婢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如果奴婢说过这样的话,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她的确是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也没说自己没跟她说其他的话,所以这个毒誓发起来对于雪柳来说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
贺兰悦之闻言一愣,继而红了眼睛,抬头望向贺兰宝之:“二姐姐,这样你可满意?”
作为一个主子,若是在身边的奴婢受到委屈时无动于衷,只会让下面的人寒心,所以贺兰悦之站了出来。
贺兰宝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雪柳尖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发个誓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
大夫人也脸色很难看,望向雪柳目光冰冷:“放肆!动不动就发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吗?”
雪柳眼泪滚落下来:“老太爷明鉴,奴婢没有说话,奴婢句句都是实话,绝无撒谎!”
贺兰悦之也忍不住生气了,紧抿着唇:“那么按照大伯母和二姐姐的意思,就是非要悦之承认是自己陷害了二姐姐才肯甘心吗?”
“本来就是你做的!”贺兰宝之恨恨的叫。
贺兰悦之气得浑身发抖,定定的望着贺兰宝之,最后却也不说什么,只转身跪下:“二姐姐指认的罪名悦之不敢领受,只求祖父为悦之做主,还悦之清白!”
贺兰悦之说完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抿紧了嘴倔强的跪在那里,腰肢挺得笔直。
王子雨看到她这个样子简直是心疼极了,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推了一把贺兰宝之:“够了!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却来这里冤枉别人,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王子雨你给我滚!”贺兰宝之生气的指着王子雨:“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王子雨气得浑身发抖:“凭什么不让我说话?该闭嘴应该是你!谁不知道你喜欢萧瑜恨不得马上嫁给他,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不要脸——”
“王子雨!”
“子雨姐姐!”
大夫人与贺兰悦之同时喝止王子雨,不过大夫人是因为愤怒,贺兰悦之则是因为担心。
大夫人怒目:“雨姐儿,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该自己有分寸才是!你这样是不是想逼死我家宝姐儿?”
贺兰悦之也拉着王子雨的手,摇头阻止她:“子雨姐姐,不要再多说了,就交给祖父吧,我相信祖父一定能够还我
清白的。”
王子雨这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贺兰宝之却不肯罢休,哭着往一边的柱子撞:“呜呜,连自己的姐妹都这样编排我,恨不得我去死,那我去死好了!”
“宝姐儿,我可怜的宝姐儿!”大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贺兰宝之,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
大夫人现在是真的痛哭了。
因为贺兰宝之的隐瞒,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失去了先机。
如果贺兰宝之一开始就对她实话实说,那么她绝对不会这样莽撞的将老爷子找过来,就算是找过来,也一定先将一切都安排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被人捅一刀!
“够了,都给我闭嘴!”
贺兰复的脸色铁黑,看到这里他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大夫人和贺兰宝之还在闹,他一把将茶盏砸在地上,大夫人和贺兰宝之当即被吓得闭了嘴,再也不过胡乱出声!
贺兰复怫然起身:“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我心中自有定夺。你们即刻启程回府,若是谁敢泄露一字,让我贺兰府声誉受损,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心狠!”
贺兰复说罢冷冷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大夫人脸色一白,在贺兰复面前到底是不敢说出什么话来,等到贺兰复一走,这才狠狠的瞪了贺兰悦之一眼,好一会,才冷冷道:“没听到老太爷的话吗?还不赶紧回去收拾?”
贺兰悦之起身,脸色血色全无,却并无一点儿惧怕退缩,平静的与贺兰惠之等人告退。
“娘,就这样放过这小贱人吗?”
贺兰宝之看着贺兰悦之的身影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啪!”
大夫人回身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贺兰宝之的脸上,贺兰宝之整个人都懵了:“娘!”
“你这个孽子!”大夫人真是恨不得将她打死算了,不但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还处处隐瞒她,让她在公爹小辈面前丢尽了脸面!她怎么就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
“娘,你为什么要打我?女儿做错了什么?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说帮女儿讨回公道,你还这样打我,你还是不是我的娘啊!”贺兰宝之反应过来,不依的哭闹!
“你给我闭嘴!”大夫人怒声喝道:“你还嫌今天不够丢脸吗?”
贺兰宝之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夫人这样生气,一时间被吓住了,捂住脸眼泪汪汪的望着大夫人不敢出声。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大夫人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狠狠的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也敢瞒着我,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娘我这张脸没给你丢尽?”
贺兰宝之顿时心虚,却不敢承认:“娘你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哼,我知道,我让娘丢脸了,娘嫌弃我了,既然这样,那我还活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贺兰宝之呜呜的哭,大夫人心里越发的烦躁也越发的失望:“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瞒我,罢了罢了,既然你连母亲都不相信,那我也懒得管你了!”
大夫人一脸疲惫的摆摆手,转身对刘妈妈说道:“收拾行李,准备车马,即刻就出发回去吧!”
说罢看也不多看贺兰宝之一眼,转身离开,贺兰宝之这才心慌,忙伸出手去拉大夫人,却被大夫人一把甩开,她慌乱的追:“娘!”
大夫人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径自走了。
贺兰宝之顿时又慌又急,六神无主起来。
娘亲不会是真的恼怒她,不再管她了吧?
那她要怎么办才好?
贺兰宝之想要追出去跟大夫人解释,谁知道大夫人像是知晓她的心思一般,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如同一桶冰水从头往下灌一般僵住了,等在回过神来,大夫人已经不见了踪迹,贺兰宝之顿时整颗心都乱了,后悔不迭!
其实,就算是将真相告诉母亲又如何?就算母亲一时间恼了她,也绝对不会真的不管她,可是如今,想想刚才贺兰复的态度,她心里冰凉冰凉的,格外的不安。
刘妈妈看着贺兰宝之这个样子,不由得暗暗叹息一
声,却也不好视而不见,上前劝道:“二姑娘别担心,夫人也就是一时之气而已,想过些时候定然就会消气的。您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
“刘妈妈,你说,母亲她真的不会不管我吧?”贺兰宝之如抓住救命稻草。
“当然了,您可是夫人手心里的珍宝一样疼爱的女儿,夫人就算是再怎么气您,也绝对不会不管您的。”刘妈妈苦口婆心:“只是姑娘您也该多想想,大夫人为什么要这样生气?俗话说的好啊,虎毒不食子。就算是您犯了再大的错,您也是夫人的女儿,夫人又如何会不管您?可若是您却处处隐瞒着夫人,令夫人这样被动,在长辈晚辈面前都没了面子,大夫人又如何不恼呢?”
贺兰宝之也想明白了,如果自己先前能将真相告诉母亲的话,母亲就不会这样贸贸然去将祖父找过来,也就不会反被贺兰悦之那贱人反将一军,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祖父怕是已经相信了是自己不知羞耻跟瑜哥哥搅合在一起的,
“我错了,刘妈妈,你去帮我跟母亲说,我错了,你帮我去跟母亲说,我以后再也不瞒她了!”贺兰宝之哭道。
刘妈妈道:“姑娘放心,妈妈一定会劝劝夫人的。姑娘先回房吧,这里毕竟不是在府里。”
言下之意是要她收敛些,别做得太过反而将人招了来,那就真的是枉费了大家的一番心意了。
贺兰宝之点点头,不再哭闹,刘妈妈让杏露伺候她进去收拾,自己转身出去追上大夫人,见大夫人依旧沉着脸,就小心翼翼的说:“夫人还在生姑娘的气吗?其实这也怪不得姑娘,姑娘毕竟年纪小,没经过事,骤然间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也是怕的,再说了,姑娘之所以不敢实话跟您说,怕也是因为她素日里将您的话都放在心里,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就怕您恼了她,所以才会有所隐瞒,经过这一次,想必她心里已经明白了,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了。”
大夫人叹息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何尝不知道,可是我这心里就是气啊!我气的不仅仅是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更气她既然已经做出来了,要么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要么就识相些,将事情说清楚,也好让我想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刘妈妈附和道:“现在虽然出了些差错,但也并不是无药可施。”
现在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所说的也仅仅是一面之词罢了,只要有了更有力的人证物证,谁敢他们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大夫人点点头,将刘妈妈招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刘妈妈应了是。
刘妈妈本应退下,却又迟疑:“那二姑娘哪里?”
大夫人冷哼一声:“就先晾晾她,不让她吃够苦头,她是不可能会记住教训的。”
“是!”刘妈妈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应声退了下去。
而另一边,王子雨也愤愤不平:“二妹妹跟大舅妈真是太过分了,你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连一声感谢都没有就算了,竟然也想污蔑你!你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贺兰悦之望着一脸气愤的王子雨,忽的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这样维护自己,是因为相信自己,可若是她知道,这一切,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会不会因此就厌弃了自己呢?
贺兰悦之心里很忐忑,她既不觉得后悔自己做的事,毕竟是贺兰宝之先想要对付她,她侥幸识破,未中毒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可另一方面,她又怕王子雨知道了真相会厌弃她。
王子雨是她两辈子难得遇上的一个真心关心她的人,她不愿意因为贺兰宝之这样的人而失去她!在这一瞬间,她忽的有些后悔,也许,她该忍一忍,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可惜没有如果。
她轻轻叹息:“算了,反正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感激,我不过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罢了。”
她越是这样说,王子雨就越是心疼她:“四妹妹。”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贺兰悦之安慰她:“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嗯!”王子雨点点头:“你也别害怕,我们都
知道不是你做的,如果他们一定要冤枉你,我和哥哥都可以出来给你作证的!”
贺兰悦之心里越发的难受不安,她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直到屋子里再无她人的时候,她才轻声问:“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可你跟二姐姐却认识了十几年,为什么你相信我却不相信她?而且你也看过我下棋,你应该清楚,懂得下棋的人,心里多半都会有些重,而我,为了赢棋,不惜使诈,将人心算计得准准的,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怕吗?你为什么从来不认为,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呢?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跟二姐姐关系并不好!”
王子雨怔住了,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疑问,过了好一会,才笑道:“做人做事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这跟认识一天还是一百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我相信你,当时因为我认为你是值得相信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你能对我坦白这一番话,就更加证明我的直觉是没有错的!”
“可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做了坏事呢?”
“你会无缘无故害人吗?”
贺兰悦之想也不想就摇头,她想要保护母亲和弟弟,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也许她会因此做一下见不得人的事,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无缘无故去伤害一个人。
如果她变成那样的人,那她跟贺兰信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就得了?如果你有一天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我相信,你也一定是有你的理由的。”王子雨微笑着说:“我娘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不可能有完全纯净无暇的人,特别是在深院大宅里,一个人若是没有些心机,是不可能存活的,但关键在于,你做人做事,是否有坚守的道德准则。”
贺兰悦之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一番话,此时听来,只觉得眼眶一阵湿热,她重重的点头:“谢谢你,子雨姐姐。”
为了你这一番话,我也会好好珍惜羽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