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悦之的叫声没有来得及出口,就被堵住了,一只带着微凉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一瞬间,她心底的惊惧达到了顶点,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死神的来临。舒悫鹉琻
那样清晰那样近,仿佛就在眼前!
她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她想大声尖叫,想跳起来拼命挣扎,最终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
她不能冲动轺!
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而来,如果她贸然出声,对方惊怒之下直接将她杀了呢?就算侥幸逃出一条命来,到时候已经闹将开来,不管有没有抓住这贼人,她的清白也算是彻底的毁了,什么未来都不要再有奢望了,还不如冷静下来,试着跟他交涉,看看能不能挣出一条生路来!
贺兰悦之这样想着,虽然身子还有些颤抖,但总算是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这些变化自然被黑暗中的人看在眼里,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讶异,没想到她在这样的变故中能够这么快冷静镇定下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去处理问题俺。
不过想想她曾经的壮举,似乎这一切又变成理所当然了。
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下,他再次凝眸向床上的人儿看去,因开着窗,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虽然微弱却已经足够他将她看清楚。
一头青丝如云般散落在素色的枕头上,露出她不及他一半巴掌大的小脸,被他的手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如清泉一般清冷凛冽,让他无端心虚,似是亵渎了人家。
带到手心里的炽热传来,他才发现,自己可不是正在亵渎人家?
他的手还捂着人家的口鼻呢!
他想放开,又怕她不知事叫起来,低声道:“别害怕,是我!”
贺兰悦之再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由得愣住,撑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半夜闯进她闺阁的竟然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
贺兰悦之完全呆滞,感觉自己很是接受无能!
怎么会呢?那个看起来高贵冷酷的男人,怎么会做这种偷鸡模狗的事?
咳咳,这话也不太对。
不管了,总之,贺兰悦之就是没有办法相信,即墨明镜这样的人,竟然会半夜闯自己的闺房。
“咳咳!”即墨明镜觉得她呆滞的样子很可爱,可是她那什么眼神?让他真心不喜啊!还是赶紧将她的魂儿叫醒,把话说完赶紧走吧!
贺兰悦之回过神来,顿时感觉一阵尴尬,又察觉到他的手还没有拿开,脸上不由得一阵烧,抬手指指他的手,即墨明镜却并没有马上拿开,只望着她道:“我只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会走,你不要叫!”
贺兰悦之连连点头。
她又不是傻瓜,既然知道是认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叫人?
即墨明镜这才放开她,退出了床帏,在离床边约一米远的地方停步,侧着身子想着窗户,并没有再往床上多看一眼,贺兰悦之见状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坐起来,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这才隔着床帏看向外面挺拔的身姿,轻声问道:“不知世子爷半夜来访,有何要事?”
清冷的嗓音在夜半如寂静的百合盛开。
即墨明镜定了定神,才轻声道:“二弟将娶杨羽茉为正妻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贺兰悦之更加莫名,难不成他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是!”她答,虽然隐忍,但还是带了几分不满。
即墨明镜听出来,心里庆幸,幸亏他今天过来了,要不然她真要误会他了。
他斟酌了下,徐徐的道:“本来祖母二叔是想让她做个贵妾的,不过杨家态度异常坚硬,二弟心中也有愧疚,不顾祖母二叔反对,坚决要娶她为妻,祖母和二叔不得已,才答应了这门婚事!”
事实上,昨晚的结果他也十分意外。
他知道,祖母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杨羽茉嫁进来做正妻的,即使杨羽茉在这件事没有错,
可她清白已失,名声已毁,是不可能再做正室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杨家昨晚的态度异常的坚决,也许是觉得这是攀附英国公府唯一的机会吧,不管英国公开出什么样的补偿条件,杨坤都坚决不肯答应让女儿作妾,却也不为难英国公府一定要娶杨羽茉为妻,只说会将杨羽茉送进家庙,加上先前杨羽茉上吊时也曾说过,宁愿死也不愿意让英国公府为难,耽误即墨明远,这些话不知怎么传进了即墨明远的耳里,即墨明远觉得杨羽茉是个坚贞又善良的好姑娘,因此闯进宁德院表示自己愿意娶杨羽茉为正妻,即使刘夫人大闹也不肯改变主意,最后祖母和二叔见他心意已决,只好答应了他。
当然,这些详细的情况没有必要告诉她。
贺兰悦之一怔,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她就说,以长安长公主和刘夫人的傲气,又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失去了清白的女人做英国公的嫡长媳,原来是即墨明远自己的主意,想必刘夫人一定因此此事而气死了吧?
不过最让她感觉怪异的是,即墨明镜竟然跟她说这些。
灵光一闪,她脑子里出现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怀疑,让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望向外面的即墨明镜,失声问:“世子爷,您来这里,不会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吧?”
即墨明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出口,一下子狼狈不堪,耳根悄然红透,幸好夜色深浓,床里面的女子看不到,要不然他宁愿一头撞死去算了。
他轻咳一声,道:“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向是窗户,纵身而去,徒留下张目结舌的贺兰悦之。
知道确定人已经离开了,贺兰悦之这才撩起帐子,下床走到窗前,望出去,月光笼罩的庭院,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一片静幽,她忽的感觉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
她不自觉的抬起手,落在脸上,刚刚他捂住她的地方,哪里,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顾凉意,证明她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梦!贺兰悦之整个人都要呆滞了,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即墨明镜三更半夜闯进自己的闺房,就为了跟自己说这么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他这真的是怕自己误会他吗?
可是为什么呀,她只是一个失怙弱女,自身难保,而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虽然处境也同样艰辛,可他到底是比自己强多了,为何要在乎自己的看法?
难不成他——
贺兰悦之猛地摇头,不可能的!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姿色,也有些才华,但即墨明镜是什么人?长安长公主的嫡长孙,英国公府的世子爷,不管内里是怎么样的,也掩饰不住他内里的光华,更何况他本身又是那样出色的人物,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
贺兰悦之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次接触,贺兰悦之感觉即墨明镜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他当日对自己有承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可是现在杨羽茉不但没有得到惩罚,还让她成功进阶,顺利的取得了英国公府当家人的同意,成为即墨明远的正室,这或许在他看来,是对她的失约,所以他才会亲自过来给她解释。
嗯,一定是这样的。
贺兰悦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刚刚激荡起伏的心绪压下去,更将脑海中刚刚生出的一丝旖念驱除。
她心里很清楚很明白,虽然她觉得即墨明镜是个可信的人,但她绝对不会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心再交给任何一个男人!
前世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心交付,最后又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想起前世遭遇的那些背叛和残忍,贺兰悦之的心更是冷了个透彻。
不管即墨明镜对她是不是有心,也不管她对即墨明镜有没有心,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就不是他们轻易可以打破的,除非她的祖父还能再活十年二十年,等到她的弟弟成长,除非她的祖父还能再上一层楼,弟弟爆发出巨大的潜力,那也还有一丝可能,可是如今,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要嫁给即墨明镜,以她现在的处境,只怕也仅能攀上一个妾位吧?
妾?
贺兰悦之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道亮光,不自觉的想起了寿宴那天长安长公主对自己的亲近,她脑子里不由得浮上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长安长公主不会想的就是这个
主意吧?
贺兰悦之心里又惊又怒,抓住窗棂的手青筋暴起,浑身暴起一层暴戾的气息。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欺她凌她至此!
贺兰悦之心里压抑的恨意渐渐滔天,难以抑制。
重生那一夜贺兰信对母亲的无耻凌辱,白云寺里贺兰宝之姐妹一次次想要她性命,英国公府里杨羽茉杀人不见血的设计,如今,连长安长公主都想要这样凌辱自己,贺兰悦之心中又怎么能够不气不愤怒?
她想杀人!
一瞬间,贺兰悦之的眼睛漫上一层血色。
“四姑娘,您怎么了?”
眼看着贺兰悦之就要入魔,身后突然间传来香影充满担忧的声音,将她惊醒,她一时间气血沸腾,控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四姑娘!”香影简直是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扑过来将贺兰悦之扶住,见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就唤人:“来——”
她还没有喊出声,就已经被贺兰悦之掩住了嘴,贺兰悦之气息虚弱:“别惊动别人!”
“可是——”香影能够明白她的担忧,可是看到贺兰悦之虚弱成这个样子,她又怎么能放心?
“我没事。”贺兰悦之知道一时说服不了她,摇摇头,“你扶我到床上去!”
香影到底是经过事的,一开始的惊慌失措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连忙扶着贺兰悦之回到床边,伺候她躺下,看着她唇角残留的血迹,担忧的道:“小姐,你现在这样不行啊,还是叫大夫过来瞧瞧吧!”
年纪轻轻就吐血,可不是个好兆头,对身体亏损很大的,所以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贺兰悦之自然也明白香影的担忧,但是此时她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她轻声道:“香影姐姐,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这件事宣告出去,祖父祖母会怎样?还有母亲,她本来就因为父亲突然去世而伤心过度,身体虚弱不堪,如果再突然间知道我吐血,她会怎样?”
香影哑口无言,对于这位三夫人,相处时间不长,她却是了解的。
性子是很绵柔,身体也不太好,还怀着身孕,可是对于一双儿女的关心,却是丝毫都不加掩饰的,若是真让她知道四姑娘吐血的事,她真的会哭死过去的。
明白是明白,但是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贺兰悦之如此糟蹋自己?也许现在年轻,还显不出来,可是若是现在调养不好,将来一定会发作出来的,到时候可怎么好?
香影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是若是不能及时调养,将来对您也不好啊!”
贺兰悦之明白她的心意,更难得的是,她在看到自己如此暴戾的一面之后,不但没有畏惧退缩,还能如此关心自己,贺兰悦之心里不是不感激的。
她摇头:“香影姐姐不必担心,我真的是没有事,也许是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所以才会如此,休养几天就可以。如果香影姐姐还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先自己调养着,等哪天找个机会出去再找大夫看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
香影无奈的点点头:“小姐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打水来洗洗脸。”
贺兰悦之点头。
香影轻手轻脚的出去端了半盆冷水进来,又兑了些一直温着以备晚上使用的热水,拧了帕子过来伺候贺兰悦之将脸上的痕迹擦拭干净,这才伺候贺兰悦之躺下。
“四姑娘,天不早了,您先休息吧。”香影轻声道。
那你呢?”贺兰悦之问。
“您放心,等奴婢收拾好了哪些血迹,就会去休息了!”香影知道她心中所忧,微微一笑道。
贺兰悦之露出一丝感激来:“那就麻烦香影姐姐了!”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香影摇摇头,给贺兰悦之拉了拉被子,放下帐子,然后转身走向窗口开始收拾地上的血迹。
也很安静,微风吹动,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贺兰悦之
躺在那里,听着香影轻微的动响,怎么都睡不着。
她不知道刚才香影到底看到了多少,她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如果她看到了自己被仇恨淹没的一幕,她会不会不再把自己当做主人一般伺候?
她相信以香影的能力,若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她不能留下这样的隐患在身边。
所以留给她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彻底的收服她,一是将她送走。
至于死人才不会说话什么的,她想过,却不会这么做。
香影还没有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而且这些日子还给了她很多帮助和照顾。
“香影姐姐,你今年多大了?”想着,她忽的出声。
香影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愣了愣才答道:“四姑娘,奴婢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年纪是有些大了,一般家族小姐身边的丫鬟十八、九岁就会放出去了,也就是说,香影最多能在贺兰悦之身边留四五年,而贺兰悦之如今已经十二岁,等她及笄之后,就可以出嫁了,可她如今没有婚约在身,这三年又不能相看,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年,最多也就是十七岁,也就是五年后,那时候,香影就不可能再以贴身丫鬟的身份陪嫁出去了。
以祝老夫人的精明来说,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她还是将香影送了过来,一是因为贺兰悦之身边的确是缺少能够独当一年的大丫鬟,二来如果贺兰悦之能够收服香影,即使将来香影不能以贴身大丫鬟的身份陪嫁过去,也可以以陪房的身份跟过去,到时候依旧能够帮贺兰悦之的忙,而且,也可以帮她带出几个可靠的丫鬟。
贺兰悦之自然是非常希望能够彻底收服香影的,不过现在她却不得不说:“十五岁了啊,也快是出嫁的年纪了。你可想过要离开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