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夫人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凝华院,老夫人率先在上首坐下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相继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贺兰悦之则是站在了下首,一双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垂着头顺着眉,看似温顺,可那挺得笔直的纤腰却将她的强硬态度表达得一清二楚!
今天这件事必须要给她三房一个交代,否则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祝老夫人淡淡的掠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安然的接过了周妈妈递过来的热茶,慢慢的喝起来。舒悫鹉琻
屋子里无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二夫人刚刚在秋实院说得理直气壮,但是心底难免惊慌,加上这样的气氛,她心里就更加慌乱了,想了又想,最终咬牙站了出来,走到中间,先是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见踪影的眼泪,这才哭诉道轹:
“当日老夫人也是因为相信儿媳,这才将管家的事儿交到儿媳受伤,儿媳自从接下这胆子,心中从来没有一刻不忐忑,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了老夫人的期望,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又有周妈妈在一旁指点着,这才没出什么大错儿,可饶是这样,儿媳这心也还是悬着,谁知道竟然就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看到三弟妹这个样子,儿媳心里的难过可不必别人少一丝半毫,可真要说是儿媳下的毒手,儿媳却是打死都不敢承认的,儿媳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真的跟儿媳没有关系啊,老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儿媳啊!”
二夫人说到最后也顾不得贺兰悦之就站在一旁了,跪着爬到老夫人跟前抱着老夫人的脚哭诉起委屈来!
她是真真儿委屈啊,她虽然不喜欢三房母子,平日里也是找着个机会就给宋氏添点不痛快的,但是因为有周妈妈看着,加上祝老夫人明显袒护三房,她也不敢做得太过,更别说要给宋氏下药害她孩子什么的了綦。
说到底,她虽然也担心三房将来跟他们一起分家产,但是上次贺兰悦之大手笔的将三房的庄子铺子都拿了出来,且每年的出息加起来即使是在整个贺兰府的出息中也能占个大头,这使得贺兰府一下子就宽裕了许多,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滋润些,而且,当日祝老夫人虽然说这些产业都只是暂时由公中管理,待贺兰敏之长大以后还是要归还的,但是只要贺兰府一日不分家,这些产业就不可能再分出去,就算真的等到贺兰敏之长大成婚交还给他,那以后贺兰府的产业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毕竟,她家老爷是庶子,三老爷也是庶子,还是一个十几年不归家也不往公中上交薪晌的庶子,当初还能将他们孤儿寡母接回来,已经是贺兰府的仁慈了,要求再多就是贪得无厌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三房的存在不但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损失,还能从三房的铺子出息里沾点便宜,怎么算她都是不亏的,除了宋氏和贺兰悦之实在是生得太娇媚太会勾0引男人,而贺兰敏之又太得老太爷的眼外,她还真是对三房没什么坏心眼,最多也就是平时说些酸话给宋氏添添堵,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别说要害她的性命。
祝老夫人略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脚抽了抽,二夫人到底也不敢太过放肆,感觉到祝老夫人的不高兴,连忙放开了手,只拿帕子掩住脸:“老夫人,您要为儿媳妇做主啊!”
祝老夫人眼睛都不抬,也不看她一眼,只低头喝茶,而另一边的大夫人却是哼了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学着二夫人一般上前哭诉委屈,她可是贺兰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二夫人这种没见识一点儿小事就被吓坏的女人,再说,还有个后辈在这里呢,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大夫人想到这里,也学着祝老夫人端起茶杯喝起来。
而站在另一边的贺兰悦之则是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也没说一句话,只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二夫人无辜吗?也许吧!
但是二房无辜吗?却未必!
从一开始,贺兰悦之就将目光锁定在大夫人身上!
没有办法,大夫人有充分的动机也有足够的智谋和能力去做成这件事!
白云寺她对贺兰宝之的算计虽然促成了贺兰宝之跟萧瑜的婚事,使得大房的心愿得以实现,但对于心高气傲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大房众人来说,被一个弱女子这样算计,绝对是不可原谅的事,所以贺兰宝之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大夫人这么霸道的人更加不会容许一个设计陷害了自己宝贝女儿的人逍遥下去,加上她本来就是当家主母,即使现在暂时由二
夫人代替了,但也绝对不会影响她在下人面前的威严,要做些甚么事实在是太容易了。
至于二房,贺兰悦之唇边微不可查的一弯,极冷。
将香影叫走的是春华院的人,这样的嫁祸实在是太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还有人在操纵,而毫不例外的,贺兰悦之想到了贺兰惠之!
之所以没想到是二夫人,是因为她丝毫不相信,二夫人有那个头脑那个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背后真的有贺兰惠之的影子,那么她也大概能够猜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了。
既能一把刀插在她的心窝上,又能让她跟大房两厢搏斗,她躲在背后捞好处,太狡猾了有没有?
贺兰悦之眼中冷光一闪,今天她就暂且放过她,先咬下大夫人一块肉,等到以后,谁欠了她的,她都必定千倍百倍讨还回来。
贺兰悦之想到这里,抬眼朝祝老夫人的方向看了眼,正好看到祝老夫人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香芋轻步走了进来,附身在祝老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祝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意味深长的看了贺兰悦之一眼,这才抬起手示意香芋退下,自己则是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冷眼望向地上战战兢兢的二夫人,冷声说道:“你虽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正如你所说的,这毕竟是在你管家的时候出了事情,你就是再多的理由也推卸不了这责任!”
二夫人着急的张口想争辩,祝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她:“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谁做下,还没有定断,一切且等我问过之后再做定论,你且到一旁去坐好!”
二夫人见祝老夫人这么说,意思就是若是最后查出跟她没有关系的话是不会冤枉她的,当下就安心了,连忙应声是,起身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转头撇了大夫人一眼,轻哼了一声。
大夫人笑笑不说话,只轻抬下巴,朝贺兰悦之的方向扬了扬,二夫人顺着看过去,顿时整张脸都黑了。
该死的,她竟然忘记了这小妖精也在这里,刚才那么丢人的一幕竟然被她看到了,真是,太可恶了!
这边二夫人心里将贺兰悦之恼上了,那边祝老夫人已经开始审理这件公案了!
“平日里负责照顾三夫人的是谁?”祝老夫人轻声问道。
贺兰悦之上前一步回道:“回祖母,平日里负责照顾母亲的是黄妈妈。”
祝老夫人轻轻点头:“叫黄妈妈进来回话!”
“是!”香叶应声出去传黄妈妈。
因为周妈妈早已经料到祝老夫人会叫黄妈妈过来问话,所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接替黄妈妈守着宋氏,将她叫到凝华院等着问话,因此是一喊马上就到的。
黄妈妈此时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她倒也不怯场,一走进来就跪在中间恭恭敬敬的给祝老夫人磕头:“奴婢给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四小姐问安!”
祝老夫人嗯了一声,直接就问道:“你就是平日里照顾老三媳妇的黄妈妈?”
“正是老奴!”黄妈妈伏在哪里恭声答道。
“既然平日里都是你照顾,为何今日却又不在?”
说到这个,黄妈妈的眼圈儿就红了:“都是奴婢的错,早上四小姐临出门的时候,还嘱咐奴婢要好好的照顾三夫人,可奴婢却因为自己家里出了事,忘记了主子的嘱咐,以致让那些奸佞小人得了逞,害了三夫人,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黄妈妈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几乎要失声痛哭,因是想到了祝老夫人在上,才强忍住了,但依旧让贺兰悦之看得一阵心碎,忍不住出声道:“妈妈,这事怪不得您,有人存了心,就算是您不离开,也会被人想法子支开的,又如何能怪得了?”
贺兰悦之这番话更是让黄妈妈羞愧难当,泪水横流,又强忍着哭,只拿袖子一个劲的擦,却怎么都擦不完,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很明显,现在二夫人身上背着嫌疑,她是恨不得谁都咬一口,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推出去的,当下就哼声道:“悦姐儿,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是主仆情深,不愿意怀疑她,但是这人心啊,总是隔肚皮的,谁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找来的借口给自己洗月兑嫌疑罢了,其实黑心脏肝的,背后不知道做了多少龌蹉事!”
黄妈妈气得浑身发颤:“二夫人您没有证据
可不能这样含血喷人!奴婢对主子的忠心天地可鉴,若是奴婢有半点不忠,就让奴婢受那天打雷劈!”
发毒誓这种事儿,还是被接受的,二夫人脸上有些讪讪的,哼道:“发誓,谁不会啊!”
是啊,发誓,谁不会啊,但真要她们发,她们哪里真敢张口就喷?
贺兰悦之嘲讽的掠过大夫人二夫人,又垂了眸。
祝老夫人冷冷看了二夫人一眼,见她缩了回去,这才回头问黄妈妈;“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早上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过来告诉奴婢,说奴婢的儿子黄大出了祸,出门的时候被马车撞到了,受了重伤,送到医馆,身上的钱却不够,奴婢的儿媳妇就让人进来通知奴婢,让奴婢拿钱出去,三夫人慈悲,就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出去看望儿子。奴婢心里担心儿子,就去了!”
黄妈妈说的跟香影说的差不多,不过更加详细些:“可是等奴婢去到医馆的时候,却发现黄大的确是受了伤,但伤势根本就没有那小丫头说的那般严重,而黄大家的更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让人通知奴婢拿钱出去,奴婢一家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也顾不得给黄大继续看伤了,立马叫了马车赶回来,谁知道那马车夫太可恶,竟然带着我们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跟府上已经是一个南一个北,离了老远,黄大怀疑他是故意的,就趁着他没注意出手将他制住了,谁知道那人身手也了得,竟然被他躲过去了,还反诬赖我们是强盗,然后街上就跑出来许多人将奴婢等缠住,要寻个说法,奴婢根本就月兑不了身,最后还是奴婢担心三夫人,不欲与他们纠缠,将身上的银两都拿了出来,这才摆月兑了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了回来,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我可怜的夫人啊!”说到最后掩面哭起来。
贺兰悦之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难怪先前见到黄妈妈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分明就是个圈套!
她等不及祝老夫人开口,寒声问道:“妈妈还记得当时叫你出去的小丫头长什么模样吗?她叫什么名字可知道?还有那马车夫,你们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去了。
“奴婢记得!”黄妈妈点点头道:“那小丫头约莫八0九岁,还未留头,脸圆圆的,长得白白细细的,眼睛下面还有颗痣,说话脆脆的,奴婢因见她眼生,还问了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绿艾。那马车夫则是高高瘦瘦,尖嘴猴腮,说话流里流气的,像个二流子。”
贺兰悦之转头看向祝老夫人,祝老夫人转头朝周妈妈点点头,周妈妈马上安排人去叫那个绿艾的小丫头,另外又叫了黄大和黄大家的一起进来回话,说的跟黄妈妈差不多,祝老夫人就让他们到一边的暖阁去画那马车夫的画像,黄妈妈一家连忙应是。
只是周妈妈将那个叫做绿艾的小丫头叫进来跟黄妈妈对质的时候,却发现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早上来见自己的那一个,黄妈妈顿时傻了眼,祝老夫人和贺兰悦之却并不意外,在黄妈妈说出绿艾的名字的时候,她们就已经预感到了。
见状,祝老夫人干脆让另一个大丫鬟香芹带着黄妈妈将府里所有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都叫过来认人,另外叫了香影进来回话。
香影说的跟先前跟贺兰悦之说的差不多,而当她说出是春华院的小丫头将她叫走时,大夫人终于再也无法淡定,拍案而起:“大胆贱婢,竟然敢胡说八道,陷害与我!”
二夫人却是乐了:“大嫂这话可就不对了。谁不知香影姑娘可是咱们老夫人一手教出来的,最是温柔谆厚,懂规矩知进退,她虽然已经跟了悦姐儿,但是这人品却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么明显的事儿,她既然说了,那就必定是真的,要不然这一查出来若是不对,她岂不是得背负诬陷主子的罪名?你觉得她有那么傻吗?”
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想说香影不可信吧,可她是祝老夫人亲自教出来的,若是不可信,岂不是说祝老夫人不会教人,这样打祝老夫人的脸真的好吗?所以她此时只能恨二夫人多嘴!
她到底也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不错,但是事实是如何谁又能知道呢?人心多变这样的话,想必二弟妹一定不会不懂才是!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看花了眼被人蒙骗了呢?大家刚刚可是亲眼看到,黄妈妈不就是被人小丫头给蒙骗了吗?这前车之鉴就在哪里,就这么鲁莽武断,只怕是不妥吧?”
 
香影则是很冷静的说道:“大夫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奴婢在府里做事也有七年,自问对各院子里的姐妹们也还都能认出来,还不至于会认错。”
再说了,当初若不是确定那小丫头的确是春华院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跟她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