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陌自是知道在赤炎大陆上,两兵对阵,皇族和隐世家族是禁止使用灵力的。可是对方是玉胭儿,玉胭儿拥有异能,即便不用灵力,玉胭儿也是可以轻易胜他的,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救回顾远之了。
所以在撤回菱形方印的力量之前,他又抹去了东麒将士们的记忆。不是他不想抹去所有人的记忆,可是北玄兵马足有小二十万,他的灵力即便透支,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他做不到,未必别人也做不到。百里陌敢放心大胆的走,也是算准了水落一不会毫无动作。
果真在他抹去东麒将士记忆的同一时间,水落一则大面积抹去了北玄将士的记忆。至此,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之外,谁都不会记得刚才的一幕。
北玄的将士只当是在顾远之要被带走的千钧一发之刻,西曜太子赶到,救了自家将军。而东麒的人则是看到水落一抱着他们的军师去了树林,顾远之已经不在。
武靖回过神之后,当即就要往林子里面冲,却被无邪拦下了。无邪沉着脸道:“武将军不必担心,那人是主子的贴身暗卫。西曜太子百里陌救走了顾远之,怕是伤了主子,现下他们已经收兵回返,将军安排人将夺来的军粮兵器安置好,我去去就回。”
武靖前一秒还在高兴他们居然掳了敌国将领,后一秒却被告知自家军师被西曜太子所伤,一时间难以接受,足足愣了半晌。待回神过后,只瞧见了无邪匆匆奔去树林的身影。
武靖只好叹息一声,吩咐将士将玉胭儿那五千人拎着的大网内的战利品搬上岸,放在上风处吹干。其余的事情只能等玉胭儿回来再议了。
这边忙着搬粮草,那边因为刚刚烧船的响动引来的第二部队也到了。洪副将看着面前的战场,惊道:“我们原以为会是明日早晨北玄的水军才会到,怎的赶着晚上就来了?”
武靖粗略的说了一下玉胭儿的计谋,然后指了指那些战利品道:“虽是让那顾远之逃了,但北玄损失了二十艘战船,四万先锋军,还被夺了粮草。我们也算不亏了!”
那廖统领倒是没想到燕家少主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缜密,那计划环环相扣,竟是连他们第二部队的行动都给算计进去了,当真不可小觑。转头望了望,发现并没看到燕卿旸的身影,粗声粗气的道:“那小子呢?”
武靖叹了口气:“被西曜太子伤了,他的暗卫带她去了树林中。”
洪副将一愣:“伤的可严重?”
武靖摇摇头:“那西曜太子来时就悄无声息的,动作极快,也没看到他出手。但见那暗卫将军师打横抱着,怕是受了内伤。不过好在军师师出百谷山,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廖统领却是沉了脸,问道:“没看见西曜太子出手?我以前可是听说了,这西曜太子还和燕卿旸一同去参加过北玄部落联盟的祭祀呢。别不是两人自导自演的戏,故意放跑了那顾远之吧!”
武靖闻言怒道:“住口!”
洪副将也皱起了眉头,燕卿旸此行随军出征,可是皇上亲自下旨的,若是怀疑燕卿旸通敌叛国,岂不是在质疑当今圣上的决议。他刚想出言附和武靖几句。却听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武将军,你让他说。”
玉胭儿从林中走出,手还被无邪搀扶着,面色虽看不出什么,但一抹红唇却是失了血色,一双银灰色眸子半眯着,冷冷的看着廖统领。
廖统领被这样一双凌厉的眸子盯得后背直冒寒气,心中闪过不快。他怎么可能怕一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他硬气的哼道:“我说的有错吗?你敢说你和那西曜太子并无往来?在场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为何都没有看见百里陌出手,而你就受伤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和百里陌一同演戏?”
许多将士听到廖统领的话,原本就算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的人,也有不少被牵引着,越琢磨越觉得廖统领似乎说的有道理。因为他们的确是没有看到百里陌出手。不经意间也交头接耳起来,偶尔还有人小声的赞同着。
玉胭儿唇角扯出一抹惑人的笑,在这个夜里却显得分外妖娆魅惑,几乎超出了男子的俊美,更有一种阴柔之感。她薄唇轻启,语气毫无波澜,无悲无喜的道:“本公子确与西曜太子熟识,不止如此,本公子还与现北玄部落联盟大祭司熟识,还与南羽女皇熟识。可这又如何?廖统领敢说,他国之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如此说来,岂非所有认识他国之人都是通敌叛国了?
再者,本公子若想放了顾远之,想帮北玄,何苦想这一系列的计策?难道这损毁的二十艘战船,四万敌兵和这夺来的粮草兵器也是作假的?至于证据……呵。没想到我燕卿旸居然有一天要被人逼迫来证明自己对国家的衷心?哈哈,当真可笑。不过既然廖统领想看证据,本公子就拿给你看!”
玉胭儿抬手挥开扶着她的无邪,手腕一抖,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便出现在玉胭儿手中。她厉声道:“廖统领瞧好了!”
她一步跨出,瞬间就到了廖统领身旁,廖统领只觉得忽然一股杀气逼来,眨眼间玉胭儿就到了近前,眼前就是那尖锐的匕首,他呼吸一紧,惊恐的闭上了眼睛。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却听到一声声惊呼!
“主子!”
“军师!”
廖统领睁眼,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的望着二十步开外的场景!
玉胭儿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把匕首!正是刚刚她拿出的寒铁匕首!
不是要她证明自己不是和西曜商量好的吗?不是怀疑她假装受伤吗?不是要她证明一颗炙热的爱国心吗?好!她证明!她就差剜出来给他们看了!如何?满意了吗?
无邪从未见过这般的玉胭儿,刚刚他冲进树林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般的场景,玉胭儿身旁站着水落一,水落一唇角滴落着血迹,两人半径五十丈的树全部被剑气拦腰斩断!
如今玉胭儿竟又这般自己一刀插入胸口!他太了解玉胭儿了,玉胭儿对自己极狠,那匕首插得力度恨不得把柄都没了进去,若是再深几分,怕是都透体而出了!
无邪慌忙的模索怀中的丹药,他记得好似有一味可以控制寒铁匕首寒气蔓延的丹药。可他越是慌,越是找不到,满心满眼都是玉胭儿胸口溢出的腥红!
武靖看无邪找药,这才反映过来,忙喊道:“军医!都愣着做什么!唤军医!”
无邪一双眼睛都急红了,那还顾得上态度,抬头就吼了一句:“不用找军医!谁也别想碰了主子!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没主子就凭你们能胜的如此容易!你们当真以为顾远之就那么好抓!你们知道点燃战船的东西主子是哪里弄来的吗?是在昆仑山脉的内围弄来的!你们谁敢进去?如今倒学会在这里说起风凉话了?”
无邪这劈头盖脸的一顿乱吼,当真是将所有刚刚质疑玉胭儿的人给一并骂了,连武靖都觉得面上讪讪的。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的说:“现下最要紧的是军师的伤……你看……”
无邪骂了一通,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总算是将那丹药找到了。他忙捏碎了涂在那匕首周围。匕首周围已经布上了一层冰霜,还在渗着血。他琢磨了一下,抱起玉胭儿道:“不必劳烦武将军,主子有懂医的手下在玉参将那边,廖统领不是能耐吗?余下的让他看着办吧。”
说罢便脚步轻点,头也不回的走了。
无邪一走,武靖就转身盯着廖统领,冷声道:“廖统领,本将看你如今年岁大了,脑子却越发糊涂了?你就没想过质疑燕卿旸就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吗?本将这就修书,将刚才的事和战况一并发回夏都,你好自为之吧!哼!”言罢便拂袖回了大帐。
洪副将好歹也是和廖统领共事多年,可此时也不得不叹了口气道:“廖兄你当真不该……唉。”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廖统领也通体冰凉,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直直凉到了脚底板。一个不稳,就跪坐在了地上。
他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惑,他当真没想到燕卿旸那小子性子如此刚强!就算他真的无法证明,也不会怎么样的。可……他半生戎马,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而再说另一边,无邪的脚程实在是慢,刚走了一个时辰就挥汗如雨。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弱,只是抱个女人罢了。可到底他武学修为太差,于是咬咬牙叫到:“水落一!”
水落一因为没让玉胭儿看向百里陌,而硬生生在树林里接下了玉胭儿怒极挥来的一掌。可到底是神兽,恢复能力还是很强大的,这会子功夫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一出现,不用无邪说话,接过了玉胭儿。
玉胭儿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就知道是水落一,她强睁开眼,看着水落一紧抿的唇,和玉雕般的下颚,柔声道:“落一……对……不起。我只是……心疼……疼的很……不是故意……伤你。”
水落一也没有低头,只轻声回道:“我懂。无妨。”
玉胭儿苦笑。刚刚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她,她可以不辩驳,她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她选择了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堵住了众人的嘴。
其实,她只是想,**上痛了,心,便没那么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