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肯定没有带脑子,要么就是脑子坏掉了。
否则,眼前那两个男人的拉锯战,她怎么就看不懂呢?
任佳原本是打算跟着靳荣轩他们一起离开甲板的,但好死不死撞上陆擎苍拦路,她自然也没有走成。
因为实在好奇,任佳没舍得回避,她就跟雕像一般杵在原地,装作四处看看风景,顺道听两句八卦陆。
只是,刚才陆擎苍,管裴诗叫什么来着?
——“我的老婆?”
吓,他们俩什么时候结的婚?多久的事儿了?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过?
而且,堂堂的陆大总裁,报纸头条、杂志封面常年的宠儿,那样高调的一个人,竟也开始学某些娱乐圈的明星玩起了隐婚螺?
难道他也会担心t市的姑娘们得知他结婚的消息纷纷寻死觅活么?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擎苍是真的对裴诗很上心,已经在乎到骨子里去了,既然娶了她,没理由不昭告天下啊。
所以说……这是女方的意思咯?
任佳微微吃惊:看不出来,裴诗倒还是个狠角色。
人人艳羡的美事,恐怕就她一个避之不及了……
诶,不对啊,转念一想,自己好像被这对夫妻坑了呀!
任佳后知后觉地刮了刮脸颊,蓦然想到不久前,她还当着裴诗的面和陆擎苍搞暧.昧。
原本她是好心,想推这俩人一把,小情侣闹别扭嘛,来点刺激就好了。
现在想来,那会自己完全是在勾.引有妇之夫啊啊啊,还那么投入那么不要脸啊啊啊,这罪过一下子就大了啊啊啊!
好个p呀!
只是任佳还没来得及抓狂,靳荣轩清冷的声音便再一次将她全身上下的细胞给全部枪杀了——“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和小诗一年前已经在爱尔兰结婚了……”
后面的话,任佳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只循环着三个字——结、婚、了?!
等等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么?
——靳荣轩娶了裴诗,所以他们俩是夫妻?
那陆擎苍又算什么?第三者插足?
任佳纠结得都快要哭了:这消息太劲爆啊,她一人承受不来!
而且,最让任佳崩溃的是,靳荣轩竟然已经名草有主了!
有没有搞错,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问到呢!
——自己就这样失恋了!
史上最短记录啊喂!
任天后只觉累感不爱,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人:裴诗,你丫下手也太早了点吧!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可恶啊,救了条白眼狼!
这实诚姑娘,长了一张聪明的俏脸,但脑子显然不怎么会转弯,她就不会反过来想一想,裴诗只有一个,怎么可能同时嫁给两个男人?
陆擎苍显然比任佳要理智得多,这种时候,他要是较真,要是发怒,就不仅是输了里子,连面子也赢不回来。
“靳先生开的这个玩笑,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靳荣轩不冷不热地挡回去,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认真,“陆先生,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和你说笑么?”
这两人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波涛汹涌,裴诗被夹在他们相互撕咬的恐怖气场之中,生不如死。
她想,索性一人刺自己一刀,都比这样一寸一寸地凌迟她的肌骨,要来得舒坦。
她和他们之间的婚姻,都没有光彩到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
裴诗不明白陆擎苍和靳荣轩为什么都不肯退让,这或许就是男人之间所谓自尊心的较量吧。
但如此幼稚的争抢,让她觉得自己异常廉价,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筹码罢了。
最终是叶霜先看不下去了,酷酷地站出来,劈头盖脸地讥讽道,“用不用给整个擂台,让你们俩上去打一架,分个胜负啊?该整的也整了,该救的也救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赵昭见状,也配合地压着声音,低低提醒了一句,“总裁,裴小姐的手臂,还在流血呢……”
他这一开腔,立刻换来叶霜冷酷的一瞥,赵昭郁闷地蹙眉,自己帮着她说话也有错?
——哼,谁要你帮?是不是男人啊!就不会抢在前面开口么?
叶霜对赵昭的印象,已经从之前的厌恶,变成了现在的鄙视。
可怜的赵昭童鞋,真的是躺着也中枪……
“靳先生,你放我下去吧。”
最后,裴诗开口了。
“小诗……”
“放我下去。”
裴诗垂下眼眸,毫无感情地重复,四个字,显然比叶霜怒气冲冲的一大段话还要有分量得多。
“好。”
tang靳荣轩拿她没辙,照办。
裴诗双脚一落地,转眼她就将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递还给他,声音哑哑的,“可能有些弄脏了,我下次赔你一件。”
女子的手臂血肉模糊,就那样赤.luo.luo地暴露在灯光下,有些碎片还亮晶晶地闪耀着,两个男人的眼,都被刺得生疼。
而裴诗却仿佛没事人一般,缓缓地转向赵昭,小声道:“麻烦你,找个急救箱,我想要包扎一下。”
“哦哦,好的!马上!请跟我来……”
赵昭不敢怠慢,立刻在前头开路,裴诗包住肩头,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因为她走得不快,地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蜿蜒而刺目的血迹。
陆擎苍别开视线,再看不下去,他扶住冰凉的额头,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却还是循着本能,追在了裴诗身后。
而靳荣轩却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男人远远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神色寡淡,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叶霜双臂懒洋洋地抱在胸前,走到他身旁,叹了口气问道:“她生气了?”
“嗯,我是过分了。”
“和陆擎苍结婚的事,裴诗有和你提过么?”
靳荣轩停顿了几秒钟,摇头,裴诗已经彻底淡出了他的视线,可男人依旧目不斜视地盯住原处,生怕她下一秒会回头,自己却看漏了。
“四年了……小诗从来没有对我敞开心扉过。”
男人的声音,是没有起伏的。
听上去,依旧白开水一般平淡。
他永远可以把自己的失落无助,说得如此滑稽。
叶霜在靳荣轩看不到的地方白了他一眼,冷笑着没有出声。
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会蠢到为了一个裴诗去自讨没趣。
靳荣轩和裴诗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却有本事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可见这个男人处理感情有多么失败。
不怪裴诗迟钝,一个面对着你的时候连气息都能隐藏起来的男人,深不可测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被他喜欢上,简直就是噩梦!
裴诗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吧,靳荣轩性格缺陷那么大,谁能受得了他呢?
好像除了自己,真的不会有人这样死心塌地地对他了……
想到这里,叶霜微微怔忪了几秒,而后她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有什么东西,快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叶霜仓惶地伸手捂住,眉梢,缓缓地添上了几分落寞之色。
她终究是个女人,再强悍,再锋利,都有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
但是,她不想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落泪……
他不配!
-
偌大的套房里,寂静无声。
裴诗坐在沙发上,擎高手臂,面前放着赵昭翻找出来的急救箱。
之前给她揉过淤血的女医生又被叫了回来,一看到她,裴诗心里本能的有些排斥,但她又不好意思直说,僵了一脸的笑,眼神都暗淡不少。
“我来吧。”
陆擎苍一眼就看穿了裴诗的抗拒,不由分说接过女医生手中的镊子,朝周围多余的人挥了挥手,“有事我会叫你。”
赵昭会意,立刻带着女医生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陆擎苍逼近一步,坐到裴诗身边,等了片刻,男人抬头望了她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默默地看向自己,眸中,微有疑惑。
“你如果不想帮忙的话,就把镊子给我。我自己包扎。”裴诗嘶了口气,牙关不住打颤,终是没忍住,“陆擎苍,我是真的很疼,没时间和你瞎耗……”
男人听到她这样说,心口蓦地一缩,很快服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仔细地替她清理伤口。
陆擎苍拼命想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是靳荣轩说的那句话,还是会猝不及防地闯进脑海里,他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
“裴诗,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让陆擎苍有些自暴自弃地“啧”了一声,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男人手指一歪,疼得裴诗的眼眶倏然红了,他赶紧松手,无措地往后退了一点距离,口中喃喃,“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诗呼呼地在伤口上吹了几口气,抹掉因生理疼痛沁出的泪珠,瞪了他一眼,生硬道,“我没什么要交代的……”
“所以,靳荣轩说的都是真的?他不是连你朋友都算不上么?裴诗,你回答我!”陆擎苍显然没法控制住自己那张嘴,拧着眉,越说越激动,“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
男人未完的话,被裴诗的惨叫声取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大手大脚的,又弄痛她了。
裴诗惨白着一张脸,冷冷抽开自己的手臂,嫌弃道,“把那个女医生叫进来,你离我远一点!”
“对……对不起!”陆擎苍手足无措地和她道歉。
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过在乎,才会失控啊!
男人赶紧坐直了,煞有介事地轻声哄她,“我尽量轻一点……”
裴诗吸吸鼻子,重新伸手过去,但陆擎苍安分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你和靳荣轩——”
裴诗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男人,“我和你也有一年的协议婚约,你是不是也指望我把这事儿说给靳先生听啊?”
“诶?”陆擎苍眨眨眼睛,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所以说,你和他结婚,也是协议?”
男人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的蚂蚁一般,乐得找不到北,不住往裴诗身上蹭去,她被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糊里糊涂地点了头。
陆擎苍激动得立刻凑过去,吧唧亲了裴诗一口,然后又不顾她微弱的反抗,将人一把抱住,下巴勾住她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裴诗,告诉我这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好不好?我不要变成局外人,我是你的丈夫。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对的,是不是?”
男人充满魅力的声线,透着入骨的温柔,让裴诗有些心猿意马,她差一点就要对他和盘托出了。
但是女子终究冷静地摇摇头,硬着心肠清冷地说,“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查出来。陆擎苍,这些是我的过去,我不想说,你就不能逼我。”
陆擎苍苦笑,她明知道,靳荣轩已经将所有门路都堵死了,自己要查,不知道要花多少年的功夫。
她明明都知道的,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将他拒之门外。
但陆擎苍认了。
自己曾经逼得她毫无退路,整整消失了四年,这种伤人又伤己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好,我不逼你。”
陆擎苍捧起裴诗的脸,强势地望着她的双眼,眸光深深,浅笑的模样,让人心头发烫。
说不动容,那是自欺欺人。
但裴诗看着陆擎苍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的嘴脸,就想挥手一巴掌拍飞他,还有完没完了!
“你和靳荣轩,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陆擎苍握住她的肩膀,呼吸都全部屏住了。
男人忽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裴诗,你照实说,不要瞒我。”
陆擎苍觉得自己是可以承受的,他爱这个女人,爱到她所有的过去,不论好坏,他都能够全盘接受。
包容,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最起码的尊重。
说到底,男人要的,不过是一句真话。
——“没有。”
裴诗回答得斩钉截铁,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好,我信。”
陆擎苍几乎也是没有半秒钟的犹豫,这一页,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揭过去了。
平静到,裴诗在结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法正常思考。
陆擎苍到底花了多少心力隐忍,退让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男人继续低头替她处理伤口,顿了一会,忽然道,“对了,靳荣轩不是还有个女儿……”
听他提到小曲儿,裴诗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眼神都变了。
女子干燥的唇紧紧抿着,生怕漏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她就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但陆擎苍真的只是忽然想到,顺带一提罢了。
裴诗既然已经说了自己和靳荣轩没有任何关系,他自然不会将那个男人的女儿强加到她头上去。
他和那个小丫头相处过一小段时间,印象是非一般的深刻,加上赵素云也念叨过好几回了,一阵子不见她,竟还有些想念。
陆擎苍试探着提起,就想知道裴诗对小孩子的态度,男人内心巴望着,自家老婆能乐意和他生一个……
生两个、三个也行啊,不嫌多,到时候,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总裁,那个……”
“谁准你进来的?!”
陆擎苍的眼中有熊熊烈火在烧,他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全给赵昭毁了,这混小子,回头扣他年薪扣到死!
赵昭也知道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但他没有办法,只要硬着头皮道,“那……那个,是急事。”
“说!”
“刚才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是裴画小姐,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