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了?”杨广的笑容温柔煦暖,从玉华池旁拉过升平的手紧紧环在自己腰上俯身低头道,“方才永好说阿鸾自己独自在这儿,本宫责令罚她杖责二十了。”
杨广的话语云淡风轻,似是在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却逼得升平一时惊窒,她回头蹩眉:“为什么要责罚她?”
“为什么?因为阿鸾不在栖凤宫中,她又没有随身服侍,行为不谨。”杨广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专注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升平脸庞。
声音停落,身后宫人已经悄然退下,不知何时,玉华池旁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永好一路上颠簸劳累,是阿鸾自己不让她跟着的,你也打阿鸾吗?”升平面色苍白,心中有些恼怒杨广的轻言责罚。
“阿鸾,她们值得什么,便是为你我去死,她们也必然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今日阿鸾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自处?阿鸾有没有替我想过?”杨广清冷的声音在池边随风远远追散,幽幽含带透骨的阴冷。
他凝视着她低柔道:“若是我的身边没有阿鸾,怕是一生再不会畅怀。”
升平低下头,一时答不上来,她不曾想过,杨广回来后会变成如此易怒易疑。
她听罢杨广的解释,负气反问:“既然没有阿鸾,太子殿下心中不畅怀,那今日朝堂时太子殿下为何不回绝舅父的提议?还是太子殿下以为阿鸾心中对此事并不介意?”
杨广搂过升平的肩头,似笑非笑的挑着她的下颌,“阿鸾,不必动怒。再等我两年。等大隋天下尽归的时候,阿鸾的昭阳宫届时一定重新造好。如今的太子东宫有什么好的,我怎么能让阿鸾住在东宫受委屈?,阿鸾此生只能住昭阳宫!”
果然如此,杨广想用独孤陀成为自己迈步登上龙案前的最后台阶,眼下正是微妙时刻,眼前四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不得不迎娶萧氏以作权宜,只是如此做个样子,他们二人又该怎样面对那个无辜的女人?
“淑仪怎么办?”升平想起那个幼时曾经与自己一同玩乐的绝美女子愁眉不禁紧锁推开杨广的禁锢。杨广不肯放手,她只得任他握住自己手腕,两人缄默伫立在湖畔,远处湖中央倒影空寂宫苑玉树琼树,袅袅倒影晃动两个人的无言心思,她不想开口,他则面色沉重。
“其他琐事都不需要阿鸾去想,阿鸾只需告诉我想要怎样的昭阳宫,等我来日给阿鸾修建即可。“杨广敛了阴沉面色,复又上前扣紧升平的手腕带回在自己身爆低头吻吻她的额间,还是笑。
升平垂首不敢迎视,杨广温热的唇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落,纳炙热的男子气息几乎让她融化,甚至连反抗也再想不起来。
杨广低低俯身唇轻轻覆在升平的耳畔辗转,她手脚失掉力气再不能抵挡来势汹汹的亲昵,人只能半靠在他的怀中,感受他的亲吻轻飘飘顺势而下,在身上蔓延出一片难蕃她窘涩骤然闭紧双眼。
也许萧氏的结局会郁郁而终。
杨广无需动手囚禁逼迫萧氏,她也不会淡定自若,想一个被人狠心送出的交易人质,怎能在红墙金瓦天阙中过得快乐?
萧氏入宫后过得是快乐还是悲苦都不会有人在意。只要她换来的荣华和兵权都安然各归其位,她的喜乐已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也许连阿鸾的反对声音也不重要,谁会理睬同样生长在皇家的女子心中质疑?正如杨广所说,她只需要想像昭阳宫该如何建造即可,根本用不着思量其他。
“杨广,答应阿鸾,别让阿鸾看见喜庆红锦,它的颜色比三尺白绫的颜色更让阿鸾害怕。”升平依偎在杨广的怀,揪住他的衣襟,说出自己心中最不愿看见的景象。
杨广收紧怀抱将升平纳入自己的胸怀天地,“好,我答应阿鸾,一切都不会有,所有的一切都给阿鸾留着。”
“阿鸾知道这样对不住她,但……”升平哽咽不能语,只是埋头抵在杨广的怀中不住的。
“阿鸾没有对不起她,若说是对不起,也只能怨她自己命中注定活该如此!”杨广双眼恢复先前阴狠,“她若甘于就此认命,本宫会容她长伴母后陵寝,否则,连苟活在世上也是多余!”
升平含泪听着杨广的誓言心中悲喜交加。她愿他此生皆如此一往情深,又深觉他们两人会因此负世人太多。
何其幸,得良人如此,何其叹,怕世事难容。升平不想伤任何人,只愿默默与他生死相依,可兄妹痴恋只能存于内宫,根本见不得青天曜日照拂。
究竟何时,他们才能真正顺得自己心意?究竟何时,他们才能离开这压抑的宫苑?
升平抑不住泪水滚落脸庞,滴在他的明黄色前襟,喃喃自语:“若有一日能走出宫墙该有多好,届时山高水远才能容得下你我。“
杨广默然,靠近升平缓缓将她抱紧。
如此愿望,美好得不敢奢望。她可以仰望,却不能祈盼将其变成命中注定。
他们走不出,永远都不……
皇上杨坚抱病无力上朝,太子东宫杨广领命监国,九宫门御林禁军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归属杨广的控制。或许朝堂上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杨广那身明黄蟠龙袍早晚会换成真命天子的朝服,如今真心跪拜的人早已没了旁骛安然听命,杨广端坐在皇帝宝位上俯视众臣,隐隐可见眉目间即将全权掌握天下的气定神闲。
是阿,掌握天下。
如今,遍布朝堂的独孤陀亲信或被罢权削职,或被远远高升派驻,连同独孤陀郎中令也加封太子太傅,必卸了兵刃到东宫协议论内外军机,镇守大兴宫门的御林军虎视眈眈窥视匆匆步行入内的朝臣,时而还会亮出掌心闪烁银光的利器。
既然知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无命再走出宫门,谁还敢以死冒言?
杨广隐忍晋王宫的十几年学会了太多东西,他娴熟父皇杨坚调配能官妄臣的阴狠手段,他擅长母后独孤伽罗睥睨众生的桀骜不驯,他甚至不需懂得如何去尊臣重臣,便可指点江山社稷。如今,外有叛军十年永不再犯,内里百姓安乐朝堂万代,江山如此稳固,他已经自认永无后顾之忧了。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整日诚惶诚恐进退不安,独孤陀本人也自然不会如此甘心就范。
独孤陀先是联合内外豪族世家与太子杨广分庭抗礼紧抓实权,可怎料成就者少败事者多,也不过是三个月时间,就纷纷离散堕为东宫门客,着实消弱了独孤家的不少力量。
这些朝堂异动于升平并不知情,她掐指算的都是杨广大婚的日子。
她和萧氏虽没有血缘关系,却因多年相处视同姐妹,再加上杨广誓言旦旦一旦萧氏入宫便送她长伴母后,升平本该怜惜萧氏年纪轻轻身陷皇家囚笼,可一想到按大婚规礼杨广要与萧氏同睡同卧三日就觉得心酸难抑,不想亲见。
尚余一月新人入宫时,升平曾偷偷跑去杨广所住东宫瞄上几眼,所幸东宫风貌一如既往,不曾粉饰布红也不曾行椒房大礼,她心中骤暖,抿着嘴快意奔回栖凤宫,是夜入睡时却又深深对萧氏愧疚不已,辗转难得入睡。
如此来回折腾,杨广大婚前这个月,升平身子始终时好时坏,总是会在睡梦中惊醒,被薰暖被笼罩住冷汗全身,一冷一热病似乎又重了些。永好请过几次御医都是,只道是不好诊断,倒是位年轻的御医道明升平彻夜不安乃是除不去的心病。
杨广知道后,白日处理完繁忙政务,傍晚便在栖凤宫彻夜批改奏章,内里是升平的睡榻,外面则是一张龙案,中间隔道茜红珠帘,一盏碧色纱灯。
升平置身床榻每一翻身,杨广便轻轻关切:“怎么,又醒了?”
升平抿唇笑笑,复而又安心睡。
因杨广在旁,升平发现自己竟远离了噩梦,常常一夜睡至天亮,连杨广何时梳洗用膳何时出宫上朝都不知晓。
有杨广相伴苦闷也少了些,只是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若是萧氏不入宫该有多好,这偌大的大兴宫只属于她和广哥哥两人的,从此长长久久的相伴,再没有他人阻挠。
随大婚之日越来越近,杨广安抚升平的功效也越来越弱,她时常陪同批阅奏章时不舍凝望他刚毅的侧颜轮廓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连我都不理了?”杨广舒展眉头,在升平愁苦的小脸前摆手召唤。
升平撅嘴扑在杨广的怀中,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愁容不展的喃喃:“哪怕是你只给淑仪两年阿鸾都舍不得,怎么办?”
杨广低头深深看升平忧虑的神色有些动容,没有回答,温暖手掌始终在拍抚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慢慢安抚升平焦躁不堪的心。
窗外月光透过纱幔照见升平苍白面容上惹人怜惜,杨广轻叹,“阿鸾,这些亏欠来日我都会还你,用一生来还你,好吗?”
册封太子妃萧氏的大典分外冷清。
本该由承天门①抬入的凤仪辇改由太极门②抬入,除了太子东宫临时装点的几块暗花羽缎长毯外,偌大东宫竟然见不到一丝奉迎太子妃大婚该有的喜气。
萧氏送亲队伍绵长几里,被悉数阻挡在太极门外,除随身服侍侍女仆妇两人,萧氏没带入东宫任何独孤家的人或物件。
车辇入宫,停在东宫门前,却宣旨勒令萧氏主仆三人徒步去大兴宫后宫永安寺守灵。在那里暗色的梓宫,沉寂的佛殿,孤零零一盏碧色宫灯等待着萧氏的便是多少妙龄少女梦寐以求的大婚之夜。
杨广在用这种方式来昭告世人,这个靠山姓独孤的太子妃,他娶的并不快活。
也似乎在以此暗暗告诉升平:阿鸾你看,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留给你,哪怕是你不需要的东宫。
杨广大婚前,秦王杨俊和蜀王杨秀也都偕各自王妃回到了大兴宫中,明着为着新任的太子杨广筹备婚事,也为给天下百姓以兄慈弟恭的幻想,当然也带来了朝堂上诸多无法预料的危机。
既然杨广可以趁乱威逼皇城得到太子位,那么,同样流着皇族血脉的他们也可以。此时皇帝杨坚病重,太子杨广惹民众怨番他们兄弟二人只需适时展露贤德,没有理由会在争位时落败。
杨俊和杨秀的归来点亮无数朝臣的阴暗双眼,他们猜测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杨氏兄弟之争,朝臣们立于何方眼下已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可于颁布册封太子妃诏书的朝堂上,杨广对杨俊杨秀二人始终是笑的,攥着两位兄弟的手更是久久不放。
朝堂上睁大那么多对儿锐利的眼睛,竖起那么双灵敏的耳朵,却没听见杨氏兄弟三人一句有悖于朝纲伦常的话。
御玺在手,他许给杨俊和杨秀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以及同坐江山的期望。
虽然虎狼誓言没有人会信,但终逃不过人对眼前利益的贪念。
杨广用自己的方式安定人心,可惜,唯独升平那里他无法安定平息。
仅有的那几块暗花锦色还是刺得升平双眼涩痛,即便她不去观礼也难拒所有的消息径直涌入耳内,即使意兴阑珊也必须听着最不想听的悄言议论。
永好说,萧氏入宫时表现得婉转柔顺,得到杨广圣旨后轻声命独孤家送亲车辇停在东宫,自己则独自前往永安寺,连声哭泣都没有,便坦然与随身侍女信步前往,任凭独孤家随从在身后隐忍抽泣声成片。
升平只是笑,一直笑,对永好的叹息无法表达丝毫情感动容。
皇家娶亲,被迎娶女子本就是不让哭的。登上皇家玉阶乃是万事皆喜,怎么还会有人哭,谁还胆敢哭?尤其她是新册封的太子妃,她的夫君未来会掌握大隋天下,更没了悲切的必要。
也许,也是有人会哭的,于心底,于无人时……
只不过,凤鸣九天的喧闹乐曲下分不清到底那嘤嘤入耳的哭声究竟是谁的悲恸,是萧氏的?还是升平的?或是被掩盖在煌煌天威下所有女子的?
分不清,谁都分不清……
日渐西坠,秋风料峭,刮起肌肤丝丝寒意,地面枯叶迎风盘旋而上顺势在天空狂舞。升平坐在回廊下向东宫方向默默出神,不知觉,披帛飘坠在身子两旁,似无力再帖服于她,整个没有生气的软软趴下去。
大婚之日喜盈盈的阳光就这般滑过回廊尽头,映得流光堕落绚烂入目,她却还在阴影里不敢去看。
眼下偷来的这份安静恬然也是升平自己留给自己的。纵然杨广有意隔离大婚的细枝末节,但仍有隐约鼓乐声鸣随风送来听得清楚。他在后宫可以妄为,大兴殿上终究还是要撑些脸面给独孤家,那些鼓乐便是他最终的无奈。
升平真的很想远离大兴宫所有的纷争烦乱,只寻个淡然安宁的所在,与杨广从此婧好一同笑看天高云淡。
如果,他没有迎娶太子妃的话……
虽然今日萧氏入宫便被杨广送去永安寺,但于规仪她今晚必定于他同寝同住,升平手有握有杨广的许诺依旧不能抵挡将爱人拱手让他的心酸,纵能得到片刻真心也无法宽量他与其他女人同寝同睡。
升平心头酸涩难当,仿若心头有道伤痂旧伤,稍稍掀开疼痛万分却又找不到伤痕,万种疼痛攒到一处,恨不能就此一死百了。
那样,大约也不必煎熬至喜夜那个最为心痛的致死挣扎。
杨广可知她的心意吗?她不愿他对任何人亲昵,哪怕以江山相逼也是不愿。
金雀裘忽然落在肩头给寒冷心肺的升平骤然暖意,她回过头,苍白的面容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却发现永好双手停留在自己肩后还未撤去,半留在空中,因升平热烈的注视进退不得。
一脸担忧的永好是独孤皇后故去后升平最贴近的人,被杖刑的永好此刻甚至还有些步履不稳,弓腰停在升平身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升平伸手握握永好冰冷的指尖寂寥的笑着:“竟然是你,本宫差点以为是他。”
哥哥那个称谓,升平已是许久不喊了,从开始明了自己对杨广的心意就刻意避过了称谓,称呼杨广为他,如同称呼自己的命中良人般自若,在世间臣民都称他为太子殿下的时候。
如此情意绵绵的一个字不容外人道,只是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即便升平不避讳也没人能听去诽议了,为独孤家谋划牢固权势的朝臣们也许早已忘了升平公主,甚至,连杨广也把她忘了。
升平明明是笑着的笑容透着伤恸,明明是满脸苍白薄唇又洇满了嫣红,静默中她怔怔出神,耳边隐隐的似又听见凤求凰的同宫曲。
乐曲从永安寺方向传来,只有太子与太子妃合卺时才会演奏。
杨广终于还是去了永安寺,同宫曲也算是对升平最后的告示。
“同宫了,他该不会来了吧?”说罢这句升平气息有些紊乱,欢快的曲子正煎熬她仅剩下的笑容。升平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来,深深喘口气笑笑:“永好,你猜,明年太子妃萧氏可会为他生育世子?”
永好面对升平伫立,闻言垂首,沉默不敢回答。
升平却听见身后乍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沉沉语音:“不会。”
许是幻觉吧,她几乎以为杨广舍弃了为独孤家粉饰的打好机会,为自己赶来了栖凤宫,力证誓言不变。
不可能的,呵。
怎会是他?此时此刻,能来栖凤宫的人不该是他。
残留的夕阳终是从树梢斜斜落下,升平抬眸,余光正扫过廊下青石,杨广淡淡一缕侧影似正躬身站在自己身后,两人侧影在青石上珠联璧合般亲昵。
秋风越发透骨的凉,升平周身已经微微有些寒意,但仍强撑着软塌的身子不肯回头,佯装自己不曾发现杨广的到来对永好幽幽道:“走吧,又起风了。”
永好见状有些踌躇,敬畏的看了看升平身后的杨广,嗫嚅了四个字:“公主殿下。”
升平轻叹拉住永好的手无力道:“永好,本宫累了。”
犹豫片刻,永好还是在杨广面前告罪,低头与升平离去。升平早已察觉到杨广犀利的目光始终追随自己的动作,但,他越是迫近,她越是要走得冷漠。
升平不敢回头。因为她无力做到在杨广迎娶太子妃妃的日子,再同昔日那般与他顽皮嬉闹,在他身披红裳锦袍的时候,她甚至不想回头凝望一眼。
腻丽颜色并非属于升平,只有深秋枯黄落叶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惨淡。他可以许她东宫不挂红不迎娶,但他一早必定是换了红色锦袍新裳,去接受朝臣朝贺的。
杨广修长的手指蓦然抓住升平的衣袖,任凭她拉扯不放猛地拽回,逼她迎上自己的深邃的双眼。“阿鸾,不许闹。”几个字冷冷的出自他的口中,双唇随即紧抿成线。
果然,杨广身穿暗红锦袍,颜色虽然黯淡却仍是喜庆无边。
升平被那喜庆的颜色耀花眼睛怒了心神,心中难抑无边酸楚,她冷笑诘问:“不闹?难道要阿鸾恭贺广哥哥新婚大喜吗?”
升平的呼吸更加紊乱,被杨广拉扯的宽袖摆上也摇摇晃晃荡着素色披帛,杨广冷冷注视升平忿然模样眼里也升起怒意,他揽过她的腰枝紧紧箍在怀里:“阿鸾莫不是要我留下来陪你?”
留下来呵,做些什么?
升平从他眼底炙热的火焰中骤然懂了语中含杨俊,唇上咬得发白,脸颊上却是透着热辣的绯红。
杨广修长的手指穿过升平披散的青丝,细细摩挲着,嘴唇点在她的眼帘上,另一支手狠狠握住她羸弱的腰肢。
是否真要留下来?留下来便是一世的夫妻。
升平曾听过成年宫人私下底的打趣,隐隐约约含含糊糊的总不甚清楚。所知道的大概是若今日杨广若留下了,便明年会生出个女圭女圭,再无忧无虑的女子也会因此成了人妇。可那中间是怎样欢好,怎样同寝,除了那日在东宫看见杨勇和玉环赤着身子外,她再不晓得其中门道。莫不是,他也要与她赤着身子吗?
不要!即便升平曾梦过杨广安抚自己,落在实地又没了胆色。
杨广的唇还留恋在升平颤颤紧闭的唇上,并不急于袭掠,一路轻笑啃咬下。此刻,他似乎变成陌生人,嘴角含着邪佞的笑几乎要生吞了她。
还是不可以,他们毕竟是血肉相同。“我,我们是兄妹。”升平轻轻张开嘴唇,想要推月兑杨广的亲昵,话说得含糊不清,不留神又被他偷了空子再度用力纠缠在一起。
“不怕。”他贴在她唇边笑笑回答。
是阿,不怕。如今,他只差一步就能登上皇帝宝座,站在皇位前的他即便罔顾纲常人伦,谁又敢说句什么?可她心底那份忐忑不安,无法拂去。
两人越是难分他笑得越邪气。就是他杨广把江山都给了亲妹子,天下又谁人胆敢阻拦?更别说册封升平做皇后?心意已决,加重手上动作。
杨广炽热如火的目光惊吓住升平,任凭他顺着自己肩头亲吻而下,颈项,胸口,手指轻易滑过内裳百般挑弄。升平靠在杨广的怀中得厉害却不敢伸手挣扎抵挡,只能茫然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人。
原来,他要与萧氏做这些。
意乱情迷的杨广眉目含春,俊朗仪容比昔日更动人心,沉浸他的痴缠中升平挪不开视线。越是如此升平越是加重心痛,杨广身上的炽烈气息已经慌乱了升平的神智。
“不,不要……”升平虚软的拒绝杨广根本听不进去,他环抱住她带回内殿,不由分说沉沉的压下去,几乎断了升平胸腔里全部气息。他游弋的舌尖挑开她合紧的牙齿,他宽大的手掌揉搓着她的胸口,健壮双腿缚住她的双脚。
第一次,升平怕了杨广。
少壮男子的力道使得她领略绝望,无法挣月兑的绝望。
她不过是想留下他而已,却不想看见眼前喘息沉重的杨广。这个,她一点都不熟悉的男人。
“不要!”她的恐惧终于冲口而出,不住哀求他放过自己。
杨广冷笑:“怎么,阿鸾还留我下来么?”他笑着,轻佻的用手指挑开升平半褪的外衫顺着衣领襟口缓缓探入。
“不要,不要了。!升平蕴含半晌的眼泪终还是不争气的坠下,皱眉的她慌忙别开双眼不敢对视杨广充满□□的双眼。那双眼的主人与平日不同,狂乱放荡,骇人的很。
半狼狈的升平苦于想不出什么法子推开杨广,只能小声使了性子:“太子殿下有力气找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使去,不必这样做样子给阿鸾看。”
原本还在逗弄升平的杨广骤然停下手,拧紧眉头定定俯视,似被什么伤到了声音有些发颤:“阿鸾说什么?”
升平察觉自己身上的人停住了动作,以为此计管用,当即更口不择言道:“你也不必告诉阿鸾今晚会要与太子妃做些什么,阿鸾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不等升平话音落地,杨广愤然拂袖抽身,骤然从她身子上离开,再伫立在榻前定定看着她,“阿鸾也不管杨广睡在哪里是吗?”
升平不敢迎上杨广骇人眼光,心中已暗暗有了悔意,碍于脸面羞涩她却不肯承认,只别开脸默然咬紧嘴唇用力点头。
杨广僵住身子拊掌狂笑,“原来阿鸾这般大度,若不遂了你,怕是对不住阿鸾的贤良!“说罢,再不回头,面色阴郁离开。
升平愣在那儿握紧双拳抵挡于胸,直到永好慌张扑上来才发觉自己身子轻了许多,惶然起身时,竟连杨广的背影也不曾看见。
面对永好张口,升平把所有的话僵在嘴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再憋了憋,难耐心中恼羞突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趴在塌上痛哭,哑了嗓子亦顾不得了,只竭力想把心中大恸发泄出来。
她想象的一切并不是这个样子。她更不想将他推向萧氏。可这些委屈如今已经没有办法想他倾爽她只能哭给自己听。
永好用雀尾裘裹住升平半敞开衣襟的身子困住外泄春光,随升平的而动,与升平死死坐在一起,唯恐她就此寻了短见。
永好陪升平默默落泪,心中长叹唏嘘:这桩兄妹□□纠缠逆伦,说到底伤到最深的人怕是升平,他日事败,杨广宝座下还有江山,可升平有什么?
若来日杨广得了江山,升平又会去哪儿?
可怜大行皇后尸骨未寒,宫闱竟又出现如此难堪丑事,兄逼亲妹,有悖伦常,大行皇后即使死也无法瞑目!
身受独孤氏恩典的永好咬紧牙关,死命攥着升平不住颤动的手指,望着抖如筛糠的公主无奈叹气:再等上个三两载,她一定会救公主殿下逃月兑这噬灭人伦的皇宫!
届时公主一定会明白,所谓杨广与公主的情谊不过是囚禁于此的幻觉,他不会珍重她,永远不会!
①承天门:大兴宫正门。
②太极门:大兴宫南门。与太子东宫,相距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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