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凯旋而归,入京大礼定在十月初一。
自大唐建国以来不过半年,首次如此隆重迎军自然万众瞩目。有臣奏表要京城长安十里长街洒清水垫黄土,绕树红锦,以示为凯旋而归的将士们颂迎。终于放下心头大患的李渊自然首肯答应,可升平却高兴不起来。
此场战争是当朝秦王李世民和前朝汉王杨谅的新旧之争,一边是被前朝旧臣拥立为王的废帝遗孤,一边是当今王朝功名赫赫的皇子嫡孙,两边疆场厮杀,为的不过是究竟谁担当得起正统二字。
正统血脉传承,正统皇族尊贵,正统马踏山河,正统民心尽归,用一场浩劫来为正统二字血洗铺路,争一个到底谁才是理所当然坐上九霄宫阙蟠龙宝座的天命所授的那个皇帝。
既好笑又残忍。
大隋旧臣在南苗拥立汉王杨谅为帝,利用少得可怜的追随兵将排兵布阵自以为做了铜墙铁壁的城池,又以尊势命大唐划地为国,哪怕就此舍弃旧从前京超阙也在所不惜,只要能长久的苟安南苗,他们也可以可乐不思蜀。
可这些头昏的旧臣万万没有料到,此次新帝李渊誓死要趁勇平掉所有隋朝旧日门第,他迅速发兵扩张宏图大业,举对前朝皇子王女仁义有嘉的大旗妄图逼死大隋旧臣所有退路。
南苗以三十万军力战李世民八十万精兵强将,苦苦支撑不过三月,击退李世民部队数百次进犯后已是气亏力颓,又因粮草缺乏士兵无力抗击百姓人心惶惶,城中平民食以妻儿肉,镇守官兵则杀马吞草,城池路上饿殍无数。
汉王手下骠骑将军王德吴临阵变节,夜半时分开城门放李世民军队悄然入城,李世民率人亲潜至银鸾殿,汉王杨谅来还不及反抗已经月复背受敌,被李世民擒于银鸾殿上,并在宝座之下寻到东珠宝冕金绣龙袍若干,一干君臣百余人被秦王李世民押解回京。
差一些,汉王就会在南苗自拥称帝,亲妹子升平则是破坏他所有期冀的最利兵刃。正因为有了她的名望,才有更多的人愿意追随大唐。正因为有了她的辅助,才有更多旧臣无力复辟。
汉王被擒归来,此乃大隋羞辱,升平不想去犒军。一来可以避免在犒军时见到李世民,李建成此人生性多疑,即便她与李世民两人并无交集也会多加怀疑□□于她,二来升平是为求自己性命得活不惜出卖皇族尊严,根本无颜面对誓死顽抗的杨氏君臣。
可如此场面怎容她往昔的镇国公主几番推辞?
升平再百般不愿也被太子李建成拥在怀中,站于承天门楼上远远眺望,但见长安城中黄土飞扬,盔甲铮亮的兵将们犹如潮水般涌入京城,见他们来势汹汹城中百姓哪还有胆量夹道欢迎,半年前宫倾城破的情景还在眼前,此时面对如此高大魁梧的兵士他们只能噤声发抖。
整齐划一的靴甲声如潮水般向宫门口袭来,宫门上军乐号角突鸣,众兵将整齐停住脚步,李渊站在在宫门上俯视众兵将号行令止,不禁面容带笑:“好,好,好!”
升平没有看见李世民,或许他必须亲自押解汉王杨谅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升平心中竟有一丝失望悄然掠过,她以为他会在接到自己密报后以最快速度赶回。结果,不是。
凯旋大军整齐划一的从宫门前走过,烈烈旗帜在队中昂扬高挂,高高一个唐字在阳光下蔑视万里河山再没有敌手,每一队士兵面容整齐序列有秩,身形笔挺不屈不折,因他们的出色,李渊容颜散迸发出异样光彩。
他十八岁起兵,平拓跋,灭端木,二十年统一北族俯首大隋,平生最大梦想便是逐鹿中原灭南国成就大业,二十年后目标终于得逞,如今再加上南苗此番平定,可谓是真正的天下尽归,难怪他会有此等得意神色。
队伍继续前进,从承天门入从月华门出,徐徐不断,在队伍尾端有一人身穿紫金铠甲,身披黑色大氅,□□乌色战马特勤骠①,在囚车前提缰前行。
升平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囚车。
烈日过夏仍炙热烤人,木栅栏囚车中汉王杨谅手脚被禁锢,整个人蜷缩着窝在里面一动不动。升平猛地扑在城墙上,还来不及看清哥哥面容,已再次跌回李建成的怀抱。
“此时此地,请太子妃自重。”李建成阴冷的声音在升平耳边威胁道:“本宫不想你死在你哥哥前面!”
是阿,此刻宫墙内外数百双眼睛盯着升平动作和表情,她不能显现出对前朝的任何留恋——只要她还想留住自己和侑儿的性命的话。升平着手指靠在李建成怀中,虚软的闭上眼不忍再看谅哥哥的方向。
李世民带囚车行至宫门之下,独自停住下马,站在城门外跪送宝盒给李渊身边的贴身内侍。那内侍紧忙接过宝盒一溜小跑送到城门上,李渊龙颜大悦伸手接过,打开锦盒里面居然是刺目的大隋款式皇袍龙冠。
升平从李建成怀中抬起头,看见那些衣物心中不禁酸涩,只听见李渊在上方哈哈大笑:“快命世民快些上来!”
李世民全副武装一步步踏上城楼,因为马靴沉重脚步铮铮有声,升平几乎快被他的逼近遏止住呼吸。
即将与李世民见面,升平竟然觉得惶惶不安,不知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应答。
李世民走上城楼跪在李渊面前:“父皇,儿臣率大唐兵将凯旋而归,天佑我大唐长胜不败,永祥万年!”
李渊满面笑容拉起李世民,李世民缓缓起身,此时黑色头盔遮挡住的目光如两道寒剑般射向升平所在方向。
升平与李世民目光相碰,立即垂下视犀刻意将身子从太子怀中悄然摆正。李建成放下钳制升平的手也笑着走过去:“二弟,你终于回来了。”
李世民再次给太子见礼,李建成伸手将他扶起,兄弟二人在城上带笑寒暄却心隔万里,冥冥中有些异样波涛汹涌。升平则躲在李建成身后仿佛不曾看见李世民般。
城内外军兵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渊父子三人伫立在城门上各带别有深意的笑容,眺望盔明甲亮的士兵们高喊出心中激昂。至于将士们心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吾皇……怕各自亦有别想。
阅兵礼毕,关押汉王杨谅的囚车从承天门,径直押至两仪殿,李渊准备亲自审问这个意图复辟大隋的汉王。
黄罗伞盖下的几个人必须先行离开,城门下的兵将才能退去。可在众人面前,李世民与李建成并行时,炙热视线始终望着李建成身边另一侧无声跟随的升平。
李渊走下城门乘龙辇先行离去,李建成嘭的一下大力攥住李世民手腕:“二弟,征战南苗辛苦了。”
李世民手腕吃力,抬头望着李建成身后的升平:“臣弟心甘情愿,没觉得苦。”
升平闻言一语不发的低下头,李建成见状冷笑,回身瞥了一眼身后不语的升平:“太子妃,虽然汉王被二弟生擒,但请节哀,一路上二弟必然对汉王多加照顾不会有事的。”
升平上前一步向李世民深深施礼:“臣妾谢谢秦王救回汉王。”
李世民以未被钳制的左手相扶:“不必谢。”
他温暖的掌心扶住升平的手腕,升平有些恍惚,差点以为眼前温柔的人是杨广,可随即抬起头看见他肖似李建成的容貌心中又冷了万分。
他们兄弟二人对她来说都一样,一个是夺国之恨,一个是羞辱之仇,没有谁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升平木然挣月兑李世民搀扶的掌心,缄默退下几步。
李建成拉着李世民的手一同前行,升平则在身后默默跟随,一路上无人有心说话,各自怀有不同心思不肯多多言语,直至迈入两仪殿。
升平随李建成走上大殿,视线定在被绑跪在殿前的汉王杨谅。
谅哥哥幼年时最爱山高水阔,他的个性淡薄为喜欢权势名利的父皇母后所不喜,只不过因他是最小的皇子,继承大统的事也轮不到他,万般由着他去了。父皇曾恨铁不成钢的说:“娶妃生子后随他游历山川,就当朕不曾有过这个逆子吧。”那时,谅哥哥只抿嘴憨然一笑,对父皇发泄出的愤怒不争不辨。
谅哥哥行走万里山川,宫变时不曾归来,杨广与杨俊内讧时也不肯沾惹皇宫世事。他怎会同意南苗旧臣拥立自己为皇?
升平望着杨谅,他直挺挺跪在大殿上虽然衣衫狼狈,但态度始终不卑不屈,升平随李建成走上台阶与杨谅对视,两人视线相交,汉王杨谅身子微微一颤,随后便扭头不再看她。
显然,他也认出了升平。
李渊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升平,又看看台下跪着的汉王杨谅,突然露出轻蔑笑容:“太子妃,今日与兄长相见为何不上前认亲阿?”
升平望着台下跪着的谅哥哥,紧咬下唇,并没有动作。
汉王杨谅猛然抬头:“无耻逆贼,你李家向来是我大隋臣子,年年拿俸月月进贡,如今欺大隋不察携突厥入侵中原,废往昔恩德于脑后,如此无耻之极,看你身下皇位能坐多久!”
升平不等杨谅说完立即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汉王面前。
虽李世民保住杨谅的性命押解回京,但他沿路风餐露宿还是吃尽苦头,脸色蜡黄的他赤红双目紧紧望着亡国仇敌,原本应该别着龙形玉簪的发髻少了牵绊垂下凌乱发丝,嘴唇干裂,胡须满面,这哪里还是那个淡泊名利喜爱游历山川的谅哥哥。
升平眼泪滑过脸颊滴在汉王杨谅面前,晕湿金砖锦毯。她手指站直身子,垂首望着杨谅不肯低下的头颅:“你个亡国之人居然胆敢口出狂言,不打算活了吗?”
汉王杨谅抬头,正有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脸颊。
此时升平身着杏黄色凤冠霞帔,发鬓珠玉潋潋,十指丹蔻艳染,无一处不尊荣,无一处不美艳。
汉王杨谅对自己昔日疼爱的小阿鸾眼底流露出温情,嘴角微微向上颤动,千言万语不能当堂尽说,只能凝聚成一丝淡泊笑意:“本宫不怕,国已覆,人焉能苟活?”
升平眼中泪意更甚,吞咽下去几乎哽住喉咙,“天下万千亡国之人都活的好好的,为何独你不能苟活?”
杨谅笑笑,面容平静道:“你知道,身为皇族,膝盖是不会弯的。”
升平几乎是逃回太子身边。她无法面对一身不屈的谅哥哥再说出半句劝降的话来。
是的,她不能,哪怕明知他会因此丢掉性命,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因为她知道,这所作所为完全是谅哥哥心甘情愿的,谁都不能折损他的皇族尊严。
升平被李建成以身体不适为由带赚李渊随后秘刑了汉王杨谅。
所谓秘刑究竟为何,长乐传话时隐隐面露难堪。升平焦急的看着她,只见长乐脸颊羞红皱紧眉头,似怎么也说不出口:“是……”
“到底是什么刑?”升平抓住长乐的手腕,长乐半晌才终于吭哧吭哧说道:“宫刑。”
居然尸刑?升平怔住跌坐在床。李渊将杨谅压入刑部大牢后,行事极其隐蔽,具体行刑过程连李建成也不清楚,升平几次追问都不曾打听到具体关押之所和所受刑法。她身居内宫想要去刑部大牢犹如登天,只能命长乐打点出去以求得到确凿消息,不料等待多日竟换来如此屈辱的结果,谁能想李渊铲除前朝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前朝皇子施以断子绝孙令人羞辱的腐刑。
升平眼前发黑,身子有些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谅哥哥一生不与人争,为人平和,岂料得到的竟是如此羞辱的对待。唐皇李渊远远比升平所想象的还要阴狠万倍,为了维持表面上的仁义道德可以采用如此卑劣手段来残害前朝皇子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步,他的目标一定是侑儿。
升平第一直觉便是去找李建成求助,只有他可以劝服父皇李渊依旧保持表面仁义保住杨侑。连日来她和李建成两人已形成默契,人前貌合,人后各安,这个忙他应该会帮。
升平披上外裳匆匆赶到淑德堂,准备到拓跋丽清那里求见太子建成。她不能确信自己会说服李建成,但也要试上一试才知道结果,否则眼下侑儿的性命危在旦夕了。
李建成惺忪双眼从内殿走出时,升平已在大殿久坐多时了。她见到李建成睡衫轻款心中一冷,走到近前当即俯身施礼:“太子殿下,臣妾有事相求。”
李建成对她挥手,懒洋洋的坐在对面:“太子妃来,为你哥哥的事?”
升平顿了顿立即点头:“如今臣妾兄长已经遭受腐刑身弱体羸,必然活不了多久,希望太子殿下能念在臣妾诚心辅助太子殿下的份上,赏他个圈禁终生。”
李建成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以为然的反问:“太子妃的意思是让本宫去求父皇饶过他的心头大患?”
升平勉强含笑,不得不挺住身子解释道:“臣妾恳请太子殿下做此事并不荒唐,圈禁一事史书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并非有意违规。”
“公主凭什么认为本宫会帮你?难道公主看不出来父皇本就是想汉王死吗?”李建成似是无意的摆弄袖口,仿佛说着今晚天气一般:“本宫此时又有何理由去当那个碍父皇事的那枚石子?”
升平语塞。
李建成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要去帮她。哪怕她是他最好的同盟伙伴,也不值得为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皇帝父亲。更何况李渊一心想要杨氏血脉断绝,他能留得杨谅性命已是万幸。
可升平并不甘心还想再说,李建成已经从榻上翻身而下走到她的身爆以食指抬起升平的下颌:“更何况公主到现在也没给本宫做一件有用的事,本宫为何要救你的家人?”
升平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求人之前想要想想自己究竟有何交换。”李建成冷笑的收回手指,厌恶的在自己衣襟上蹭蹭。
升平僵硬的站起身向李建成深深施礼,而后缓缓回过头准备离开。她原本还以为会从李建成这里得到一线生机,没想反而自取其辱,确实她是错算了一步,她不怨,因为怨已经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失去一条路,她必须再开辟另一条蹊径才能完成。
李建成见升平失魂落魄的走开,在她身后再补上一句:“别怪本宫没有提醒公主,今时今日在汉王和代王两人中间,你只能选一个,现在保住汉王杨谅,你的侄子杨侑就必须死……这是父皇昨日对本宫说的。”
升平停住脚步回过头,抑制不住全身。他们父子实在逼人太甚,一边是兄长,一边是侄子,为何要让她独自作出如此残忍的决断。
李建成避开升平怨恨的视犀似笑非笑的回答“本宫觉得,代王杨侑好歹比一个阉人重要。”
升平恍惚的笑笑,心如死灰:“谢太子殿下点醒臣妾。”再转过身走开,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她咽下所有哽咽,冷冷道:“太子殿下果然圣明。”
李建成僵在升平背后,反接不住话,只能定定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身影发呆。
李建成心中压不住的怒火顿时无处发泄,恰好拓跋丽清从内殿穿着妩媚的走出,她手端参汤还没等送到李建成面前已经被一掌打飞,玉碗跌落地面,参汤泼了一地,拓跋丽请惊吓不已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太子殿下饶命,饶命。”
李建成看着升平离去的方向,发怒狠狠:“你刚刚为何不出来觐见太子妃,是不是想在背后要毒死本宫?”
拓跋丽请怔怔,不明白太子对自己的无妄指责,她回过神后依旧不住求饶:“太子殿下,嫔妾不敢。”
李建成的声音在冰冷的夜色里尖锐可怕:“你要记住,本宫永远是太子,除非本宫允许,你不许违抗本宫任何命令!”
拓跋丽清懵的厉害,她觉得李建成的话分明不是对她所说,可又似对她所说,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不住如同捣蒜般叩首。
不管李建成是对谁发怒都好,近在眼前的她都必定会第一个获罪,拓跋丽清还是懂得趋避祸事的道理。
李建成看着拓跋丽请惊恐的表情,心中更是郁结。这才是东宫妃嫔得罪他后最该有的表情,可偏偏不是来自那个高高昂首的升平。
若是升平也会求饶……他,也许会去帮她救出汉王杨谅……
可惜,那个女人永远学会不会弯下膝盖。
该死!
升平没有直接回到属于自己的宫殿,而是直接坐上车辇去往两仪殿,她还想再闯一次朝堂,亲自为兄长在唐皇面前求个圈禁。
但刚刚走到宫中回廊深处,已经被人拉住手腕。升平还来不及反抗,整个人跌入一双强壮臂弯,她想都不想回手一掌,不料扬到半空已经被那人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李世民低唤她,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公主,是我。”
升平早已从李世民的动作中猜出来人是谁,却仍要装作刚刚发现的模样,身子骤然绷紧假意尴尬:“秦王,请你放手。”
李世民放下升平的手腕,笑容还在:“公主,你想去两仪殿?”
升平定定看着李世民,心中已经思量求李世民救出谅哥哥的计谋了。打定主意,她先是施礼:“正是,本宫知道汉王已经被施以秘刑,希望可以求皇上圈禁汉王一生保留他的性命。”
李世民,一声冷笑:“这不可能。父皇明显执意要汉王死。”
升平呆住,心已凉透:“哪怕让汉王终老在圈禁之地也行。”
“那更不可能。有他父皇日夜难寐,总觉得座下的江山不稳固。”李世民声音冷如冰霜直侵入升平心肺,她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李世民为升平拍抚后背,升平躲开再问:“那恳请皇上赏赐汉王一杯鸩酒呢?”
与其没有尊严的活着,何不就此杀了他?
李世民哑然一笑,轻轻:“太子妃觉得会有任何一位帝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前朝皇子表示自己的阴狠毒辣吗?”
升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再不肯猜测:“求秦王指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汉王。”
“我把他千里迢迢送回来也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太子妃……”李世民语声艰涩:“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先汉王回京一步投靠了太子一方。”
升平知道李世民在太子身边不止安插长乐一个眼犀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她与太子密谋之事也能轻易探知。
升平脸色变了变,立即辩解道:“本宫身如浮萍,命悬一犀秦王未归时,本宫几乎命丧太子手中,难道选择明里投靠保命,暗里反叛也是错?”
李世民面色沉重双唇紧抿。他若能探知她与太子密谋当然也知道她被太子虐待一事,谎言只有半真半假才像真心话。
见他不语,升平站起身来眼圈略有发红,“宫倾之后本宫看似万人尊仰,可有谁真正从心底里瞧得起本宫过?本宫曾想,浑浑噩噩的过完此生也就算了,但也不能够。树欲静而风不止,在金瓴红墙下只有活着才有资格浑浑噩噩,停了那口气,连当个痴人也没机会。秦王可曾体会过本宫所说的濒死滋味?”
李世民沉声:“不用说了。太子妃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
升平惨笑:“怎么能不解释呢,怎么会没必要?本宫的兄长能否得个全尸就靠秦王你了。”
“如果想要汉王活着倒也不难。只要时间许可,我们还可以再做另一打算。”说到此处李世民神色莫测,露出一丝笑意:“只是我必须知道太子妃的心究竟偏向何方。”
升平避开李世民炙热的目光,压低声音:“本宫自然是永不失信秦王。”
宇文站目光深邃,拉住升平手腕,“太子妃所说的永不失信的永字是多久?一年,一月,一天?”
升平捂住胸口悸动小声回答:“当然是为本宫终生。”
李世民沉默的看着升平,直望到她的心底,升平除了躲避还是躲避,他忽然笑了:“好,我只求公主一事,若有一日太子妃要失信背叛于世民,请不要告诉我。”
升平抬头看李世民,心中沉重。
他已知道她必然失信却仍愿意相信眼前暂短的誓言,只要出自她的口中,他什么都愿相信。
升平只能艰难的点头。
李世民得到升平的承诺,眉头舒展长叹,“那好,太子妃,先把你手中贿赂朝臣的名单交出来吧!”
①特勤骠:李世民战马,连续征战八次所用座骑。昭陵六骏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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