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齐向门口看去,只见这女子身形高挑,冰肌玉骨;眉眼含笑,红唇皓齿;头梳流苏髻,髻边的一朵粉红绢花缀着宝珠流苏,栩栩生辉;左簪一支对鱼嵌宝金步摇,缀着一排红玛瑙串珠流苏,轻微摇曳;髻后一对两指宽的金色飘带随风轻扬,齐腰散发,黑亮如缎。
又见身着乳黄交领衣,外罩金缕鱼纹对襟金纱长衫,臂绕金丝流云飞仙黄帛巾,下着软金八宝流水纱绢裙。
性情恬静温柔,亲善羞怯。
“请问姑娘是——”楚蚕儿见此女仪容不俗,问道。
“大姐,小女姓金,名夙缘。唐突来此,多有打搅。”金夙缘含笑深深打了个万福。
“看样子你不像本村人。”一位男子见是一美人,急忙上前寻问道。
“小女子打城中来。”金夙缘笑道。
“方才姑娘进门前说得那句话不知何意?”司臻童用怀疑的眼神问道。
“公子莫起疑,我也是寻亲路经此地。本口渴想讨碗水喝,是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原谅。”
尤小妺在一旁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唐突来客,心下似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转身向杯里倒满清水,拿起来递给她说:
“真抱歉,小户人家没有可口的茶水,请姐姐担待。”
金夙缘微笑着接过水杯,感激地致谢道:
“多谢姑娘,有水喝我就很感谢了,怎会在乎好坏?”
“看姐姐的衣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寻亲怎没有个丫鬟仆人陪着?”
“这……”金夙缘被她的问话噎住了,一时愣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司臻童也看出了破绽,严肃地问。
“我……”
“哥哥放心,这位姐姐是友非敌,也许——不是凡人……”尤小妺笑看着金夙缘,似要从她眼里寻找某种答案。
金夙缘又是一愣,却笑而不答。
司臻童与大伙儿都糊涂了,对尤小妺的话更是丈二的和尚模不着头脑。
“夙缘姐姐,也许你我并不陌生,既然今日来访,何不坦诚相待?”尤小妺依旧带着笑容对金夙缘说。
“姑娘如何知道我的身份?”金夙缘见她如此聪颖,忍不住问道。
“是姐姐身上的衣服和头饰告诉小妺的。”尤小妺背着双手笑回道。
金夙缘听说,用手模模金步摇,看看自己的衣着不禁也笑了:
“小妺姑娘果真是聪慧之人,不瞒诸位乡亲,弯月湖里的金鲤鱼就是小女子……今日唐突来访,还请乡亲们见谅……”
言毕又施了一个万福。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在场的人,惟独尤小妺在一旁开心地笑着。
“金,金鲤鱼显灵了?这……这是真的?”
那个老汉惊讶得连嘴巴也差点没合上。
“呀!真是难以置信,金鲤鱼仙子竟然这么美?”其中一男子看得痴住了,忍不住扭头看看尤小妺,再看看金夙缘,更惊讶得成了呆子,“真是天壤之别——”
“找打的姜戚!你什么意思?”尤小妺闻其言举起拳头生气地问。
姜戚见尤小妺生了气,忙赔笑说道:
“没,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尤小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就见除了司臻童,其他人都暗暗拿自己同金夙缘作比较。
尤小妺不由气从心生暗自骂道:
“这些迂腐的人!素日装得好人一般,却也是些之徒!人家是仙,当然可以变出绝世的容颜!凡人天生一副脸孔,如何变幻?”
想毕向着正在发呆的姜威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姜威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羞恼地冲尤小妺吼叫道:
“臭丫头,你疯了吗?掐别人你不疼是吧?”
“哼!你还知道疼啊?瞧你刚才那德行,看了都让人反胃!”尤小妺也大声地反击道,而后冲他挤眼吐舌故意羞他。
众人听了也哄然而笑。
姜威很是尴尬,口里不停嘟囔道:
“疯丫头!真正是个疯丫头!”
尤小妺对他吐吐舌头,白了他一眼。
“看来小妺妹妹很厉害呢。”金夙缘笑道。
“好姐姐,他们这些人没礼数,你别见怪,快里面坐。”尤小妺笑着用力推开姜威,将金夙缘请到石桌旁坐下,说,“姐姐今日现身相见可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金夙缘摇摇头如实地说道。
众人闻听一片哗然。
“夙缘今日前来正是恳请各位将我交予知府,以免你们遭殃。”
“那你还能活?知府是个深不可测的地狱啊!”
“对于你们来说是地狱,对于我来说未必!”金夙缘坦然地笑道。
“即是如此,当日为何不见你现身惩戒他们?”煜水不满地问道。
“夙缘本是来自神龙池的一尾鲤鱼精,加之弯月湖修行的三百年,已有九百余年的修为。但等三年后便满一千年,那时我就能飞跃龙门化得龙身。”
金夙缘言到此迟疑少许,方微笑着继续讲述道:
“临行前,母后警示我不得涉足人间琐事半步,故三百年来一直在湖中修炼不敢有轻易露面。直至那日和同伴贪玩一时大意被捕,幸蒙司公子舍命相救方月兑险境。常言有恩思报,夙缘甘愿为弯月村解此一难!”
“那日我儿子的命也是仙子所救,老身也该谢你才是!如今仙子又为诸乡亲出湖相助,我们更是感激涕零。”楚蚕儿起身拜谢道。
“夫人切莫行此大礼,折煞夙缘了!”金夙缘忙起身相扶道,“修行不助人,成仙还有何意义?即便是路人,也会如此啊!”
“满泽徽奸诈刁钻,只怕你去了会有难啊!”司臻童依然有些不放心。
“难?只怕是知府那位老爷吧?”金夙缘言毕掩口而笑。
众人听了也哈哈大笑:
“不错!凡人再厉害能厉害过仙吗?”
司臻童想了一会儿,最终点头答应:
“仙子要一切小心呐!只是委屈了仙子……”
金夙缘深知若叫司臻童将自己献出会于心不忍,为了让他安心,她含笑劝道:
“司公子切莫这样说,公子曾救过我的命,因谈不上什么委屈,我也该救弯月村一次来回报公子啊!何况弯月村的人如此善良勤劳。公子宽心,那受苦者许是咱们的知府大人呢!呵呵呵……”
“多亏鱼仙数年相护,弯月村才得无祸无灾,还让我们连年丰收,保护您是我们该做的。”村长捋须颔首笑道。
众人闻言也连连点头称是,金夙缘望着这些憨实的乡民露出温婉而笑。
次日正午,一艘渔船自湖上徐徐而来。
靠了岸,船上跳下几个手拿大刀的壮汉,气势汹汹。接着章本德跳下船凶声恶煞地问道:
“商议得如何?金鲤鱼交是不交?”
司臻童认真一看,不禁一愣——果然是他!如此想着,不禁右拳紧握,恨恨地瞪着他。
章本德抬眼一见司臻童果然还活着,诧异道:
“你当真还活着?你小子真他娘的命大!是金鲤鱼救了你?”
“阎王说为恶者未死,我怎能先死?便放我回来了!”司臻童冷笑着回答说。
“他娘的,还这么横!若不是看在我表兄的面子上,我他娘的现在就劈了你!”章本德凶神恶煞地举起大刀威胁道,一副恨不得将司臻童吃了的架势。
司臻童面不改色,临危不惧地冷笑道:
“我司臻童已然死过一次,自然不怕再死一次!不过——若是我果真死了,这金鲤鱼你们便再难得到!孰轻孰重你自己看着办!”
章本德见他如此“横”,迟疑片刻,佯作傲慢地收回刀,摊出右手一脸霸气地索要道:
“金鲤鱼呢?”
“既要金鲤鱼,如何满少麟没来?”司臻童见满少麟并未一同前来,问道。
“这个你少管!快,交出金鲤鱼!”
“金鲤鱼可以交,但是你们要保证不伤害她!”
“这就不用你操心!我姑父是不会伤害它的。我姑父说了,金鲤鱼要进献给当今圣上,所以你就不必担心了!”
“什么?要进献给皇上?”司臻童一惊,“当时你们可没说……”
“啰嗦什么!我家姑父办事还得经过你的批准不成?笑话!快拿来!”章本德不耐烦地打断司臻童的话催要道。
司臻童见他如此蛮狠,便没再说话,转身叫陆正将一个一米有余的椭圆形木桶放在章本德面前。
章本德看着桶里一米有余的金色鲤鱼,抬头用怀疑的眼神问司臻童:
“小子,真是这条么?”
“不信就还给我们!”司臻童见他质疑便没好气地叫陆正搬回木桶。
“好好好,我猜你小子也不敢玩儿什么花招!若再骗我姑父,阎王不收你到时候也得收!”章本德命手下搬走木桶,回头瞪了一眼司臻童,口里骂骂咧咧地上了船。
司臻童望着远走的渔船,心里默默地祈祷——鲤鱼仙子,你一定要平安而归啊——
“童哥哥,”尤小妺看出了司臻童的心思,拉着他的胳膊微笑着安慰道,“金鲤鱼不会有事的,她还会回来保护我们弯月村,你放心吧。”
“是啊!金鲤鱼是仙鱼,他一个凡夫知府能把她怎样?宽心回去吧!”陆正也劝慰道。
司臻童看看尤小妺和陆正,虽有些担心,但觉他们言之有理,便同他们一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