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金夙缘在湖中静心修炼,忽闻一曲婉转的乐曲声娓娓传来。但听乐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在思念某个人。
偶尔,乐曲会变得轻缓,潺潺如细流般延绵不绝,更像是一对恋人互述衷肠,婉婉动听;随后,乐声急转而下,犹似冰泉哽咽,令人哀伤。
“这是谁在吹箫?我们来弯月村这么久了,竟没听到过如此感人的箫声……”兰翠双眼含泪地喃喃说道。
“是他?”金夙缘心下疑惑道,收功对兰翠言道,“想不想去瞧瞧?”
“兰翠正有此意!如此动听感人的箫声,兰翠也是第一次听到呢!但不知吹箫的主人是谁?兰翠甚是好奇!”兰翠欢快地说。
金夙缘莞尔一笑,摆尾同兰翠一道循着乐声寻去。
当寻着箫声游至荷花丛下时,就见荷花竞开的花丛中,一艘小船静静停泊在中央,船上,一个身穿蓝衣,髻系蓝色头带的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吹箫。
还未靠近荷花中的小船,船上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已然让金夙缘更加确定!
“果然是他!他居然会吹箫?这倒是我不知道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个臭小子!”兰翠见是司臻童,心下又涌起一丝反感,但再听这乐曲时,又不禁对他升起一丝赞许,“如此美曲,竟是他吹的,看不出来啊——凡夫俗子,竟能吹出天籁般的乐曲,原是兰翠小瞧你了呢!”
金夙缘闻其曲多半有哀伤之感,但还是那样委婉动听,使她不忍出声打断。
她忘情地摆尾露出湖面,双臂交叠执于船尾,将下颌轻轻地枕在臂上,一双水眸柔情似水地默默望着这个沉寂在自己乐曲中的男子。
少时,一曲吹罢,司臻童缓缓放下洞箫,一滴清泪不觉滑落面颊。
金夙缘似察觉出他的异样,因关切地问:
“你哭了?”
金夙缘忽如其来的一声问话,虽不高,但还是将司臻童吓了一跳!就见他一脸惊诧地转头来看,见是金夙缘,方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仙子也喜欢吓人呐?”
金夙缘见他被自己吓到了,不禁哑然失笑:
“想来是司公子太过专注吹箫,故而没听到夙缘前来吧?司公子未免也太胆小了吧?”
司臻童羞惭一笑,问道:
“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还未等金夙缘开口回答,湖中忽然跃出一条蓝鱼,并化作鸟身落在船头,冷眼相看着司臻童道,“当我们听到箫声时,也未想到是你这臭小子所吹,若早知道,兰翠和公主才不来呢!”
“兰翠!不可无礼!”金夙缘又见兰翠对司臻童不敬,恐得罪了他,忙游上前阻止它,并想司臻童赔礼道,“兰翠不知礼数,请司公子莫怪呀!”
司臻童却温和一笑,道:
“想毕在下曾得罪过兰翠仙鸟,故而它才如此——仙子,咱们这样说话……司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还是上船来吧。”
金夙缘闻言笑应着,飞身化作人形落坐在船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司臻童,开玩笑似地问道:
“夙缘真不知晓,公子竟然会吹洞箫?夙缘怎从未听公子吹奏过呢?”
“定是往日有那个尤丫头的陪伴,无忧无虑乐得自在,哪有闲情吹箫啊?现在他成了孤身一人,便以箫来解闷儿喽!”兰翠展翅飞到金夙缘肩头,瞅着司臻童悠悠地说。
金夙缘见兰翠口无遮拦,不禁有些气恼,转脸生气地对兰翠喝道:
“若你再这样出言不逊,就会水洞看家去!”
兰翠见公主生气了,只好闭口,乖乖地呆在公主肩头闷不做声了。
司臻童却未生气,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仙子,你也莫怪兰翠,兰翠说得没错……之前我很少吹箫,即便吹箫时,也是在家中为小妺妹妹吹……因我家离湖较远,故而你未听到……今日我来替母亲采摘莲子,一时想起了曾与小妺妹妹在这荷花丛中嬉戏,故而吹奏起来……”
“是啊,不知不觉中,妹妹离开快有三个月了……你……还是很想她对吗?还是放不下对吗?”金夙缘小心地探问道。
司臻童苦苦一笑,问:
“仙子曾爱过吗?”
金夙缘闻言不禁羞红了脸,难为情地摇摇头,言道:
“我自幼便生长在神龙岛,岛上也有成妖成仙的男子,可夙缘一直将他们当做朋友来看……故而,夙缘未曾爱过……”
“若是这样,仙子当然不能体会到司某内心的那份苦楚了……一旦相恋于一个人,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更别说放下了……小妺妹妹是我唯一曾爱过的人,她的离去,无谓是将我的心也带去了……”
“我能感受得到,因为……因为……夙缘也懂得爱……”金夙缘羞红着脸喃喃地说道。
司臻童听罢金夙缘之言,温和一笑,随即转开话题问道:
“仙子既是生在仙境,定会些仙界的乐器吧?”
金夙缘听问,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点头言道:“是!不过……这件乐器凡间也有……只是我所弹奏的与凡间的有所不同……我这件乐器是用天上的云做梁,水做弦,名唤云水箜篌。”她一面着,右手朝面前轻轻一点,一个二十二弦的竖箜篌现于他们面前。
司臻童见此乐器果然与众不同,赞许道:
“果然是仙界灵物,我竟有眼福了!”
“你还有耳福了呢!司公子想不想听夙缘弹奏一曲?”金夙缘微笑着问。
“那便有劳仙子了。”
司臻童见仙子愿意为他弹奏一曲,顿时心花怒放,竖起耳朵屏气细听着。
金夙缘见他显出如此神态,不禁掩口暗笑。顿了顿,素手十指轻轻弹拨于箜篌弦上,一曲袅袅之音跃然飘出琴弦,随着缕缕清风荡出荷花丛,引得弯月村正在忙碌的村民纷纷停手,不知不觉中沉迷仙乐之中忘却疲劳。
司臻童亦为此仙区动情,不能自己地将洞箫执于唇边,微微闭目与金夙缘的箜篌相和。
金夙缘见他居然和自己琴音相和,脸上顿时抹上红晕。而恰在此时,她惊见司臻童左手腕上隐隐现出一圈红丝,竟与自己右手腕上的红丝玛瑙手串相互呼应,红光忽明忽暗,忽浅忽深。正在自己诧异之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又出现了!但见司臻童左手腕上的红丝闪烁着,竟延伸出一道线光,慢慢地同自己右手腕上延伸出的线光相接,并打成一个死结!
这时落在金夙缘肩头的兰翠也被此景象惊呆了,心里暗暗一惊:
“难道……月老的话可信?他们当真有缘?可是,那呆小子一心只记挂着他的尤妹妹,公主还是单相思啊!看来……兰翠不帮也是不行的了!不如……”
兰翠心里想着,一个主意立刻涌上心头。
金夙缘被此景象所惊,竟不由叫出声来,弹了一半的曲子戛然而止!她慌忙收回带着手串的右手,水月箜篌也随之跌落船上。
“仙子怎么了?是在下和得不好吗?”司臻童见金夙缘神色慌张,脸颊绯红,惊疑地问。
“不……不是……司……司公子吹奏的很好,与……与夙缘的这首《湘妃竹》很配……很配……”金夙缘不自在地笑着,脸上只觉火辣辣地烫。
“这首《湘妃竹》我之前也吹奏过,只因听到仙子用仙乐弹奏别有一番韵味,故而情不自禁地吹箫相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仙子海涵……”司臻童以为是自己唐突和奏冒犯了仙子,忙拱手赔礼道。
“没……没有……公子不必介怀……”金夙缘羞红着脸慌慌言道。
“你就是冒犯了公主!”兰翠借机插话道,“你可知在我们神龙岛有个习俗?”
“不……不知……”
兰翠见他一脸雾水,暗暗一笑,继续说道:
“那就是——只要公主在弹奏乐曲时,若有哪个男子敢以曲相和的,就得娶我家公主为妻!你说,你可不是冒犯了我家公主?难道你想要娶我为妻?”
“兰翠!休得胡言!”金夙缘见兰翠居然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应答司臻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一面喝止着兰翠,一面羞赧地对司臻童道歉道,“司公子切莫介怀,是兰翠胡说的!司公子……夙缘还得回去练功,就……就先行告辞了,司公子再会!”金夙缘羞臊不已,言罢慌忙起身跳入湖中不见了。
兰翠见公主害羞地跑了,却也不急,回头看着还未缓过神儿来的司臻童,一本正经地言道:
“兰翠句句真话,司公子该仔细思量了!不然,我家公主的颜面何存?这可个关系到名节的大事啊!”
言罢,兰翠得意一笑,也化作蓝鱼“噗通”一声跳入湖中。
司臻童估计是被兰翠的话吓到了,只待金夙缘走了许久,他方回过神来。他望望密密的荷丛,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洞箫,不禁又犯痴了:
“难道……是自己做梦?这青天白日的,我又没睡着……哎呀!糟了!我真不知神龙岛有这样的习俗,早知便不唐突与仙子和奏了……哎——又是我错了!又是我错了!仙子一定是负气而去了!哎!笨!我太笨了!罢了,待明日再另行赔罪吧!”
司臻童自言自语罢,心神忐忑划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