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臻童听说娘要带他离开弯月村,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含泪连声说:
“我不走!哥哥要接娘去京城享福,那自然是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子的孝心,孩儿不做他论,娘可随着哥哥跟去。孩儿就在弯月村,孩儿哪儿也不去!”
“那你春闱不考了?”楚蚕儿惊问道。
“考!待孩儿考完,孩儿还是要回來的!回來娶夙缘为妻!”司臻童直截了当地说。
“不可!娘虽从不逼你做什么事,但这次,娘是铁了心要带你走!娘不能看着我儿子步入迷途!待初一早晨,我们便搬家!”楚蚕儿心如坚铁地说罢,忿忿地起身关门而去,随后便听到母亲上锁的声音。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开门呐!开门……”司臻童见母亲突然为自己屋门上锁,立即慌了神,忙起身跑到门前不停地用力拍打门扉哭问道。
“你好生在屋里自省,待年初一娘就会放你出來,随你大哥、二哥一道上京安家!自此之前,娘不许你再出门半步!更不许你再见仙子一面!你安心待着就是!”门外传來司母决绝的话,接着是母亲脚步离去的坚定声音。
司臻童完全傻了,他不停地用力敲打着屋门,并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娘……娘您不能这样待孩儿啊!娘,孩儿已失去小妺妹妹,难道还要再失去鱼妹妹吗?孩儿已受了一次伤害,难道还要再受一次不成?”然敲了许久,再未听到母亲应答的声音,唯有司臻童悲声凄凄哭声。司臻童渐渐失去力气,靠着门颓然滑坐在地上,埋着头,淌着泪,喃喃自语,“难道还要让我再痛一次?再痛一次……鱼妹妹……鱼妹妹……臻童舍不得你,真心舍不得你……鱼妹妹……”
隐身站在角落的金夙缘此刻也已是珠泪滚滚,不能自己。见心爱之人近乎绝望的凄哭,内心更如钢针穿心!她欲想上前安慰司臻童,但方向前走了几步,脚下似被什么牵绊住一般难以再迈出半步。她深知,此刻的自己,已是局外人。司家上下不愿意她再与司臻童有半点联系,她已经被推出幸福门外,远远地与司臻童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隐形墙壁!
年后,他们就要永久分离,在弯月村,再难如以往觅到他一丝的影子,他的身边,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身影……或许,她期待已久的幸福,只不过是**一梦,醒了,就该离去、放开了吧?或许,他们的缘分如他和小妺的缘分一样短暂,犹如这除夕的焰火,虽留给天空绚烂的光辉,但最终还是要消失吧?
金夙缘泪眼模糊地望着蜷缩在门旁悲哭的司臻童,泪水滚滚滑落面颊,铮铮地掉在地上,化作无数颗暗灰色的珍珠,与以往的珍珠不同,这次的珍珠完全沒有珍珠原本夺目的光泽,反而显得黯然无光,毫无生气地弹跳在地面之上,最终平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
正在悲声恸哭的司臻童恍然间似听到某个角落有散珠落地之声,忙匆匆拭泪抬头寻望时,就见几粒暗灰色的珠子铮铮地弹跳于地面,并四散滚落、停止,他的心也似被提了起來,脑际顿时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他不禁破涕为笑,口中唤叫道:“夙缘?鱼妹妹,是你吗?”他惊喜万分,急忙起身向那撒有珍珠的地方跑去。『**言*情**』
金夙缘见他现了自己,自觉再沒道理现身相见,便匆忙化身飞离。
司臻童见珍珠不再跳跃,只零散地洒了一地,灰灰的、沒有半点光泽。他明白金夙缘此刻已然悄声离去,而这些沒有光泽的灰暗珍珠,怕是她绝望之泪所化吧?此刻的她,恐怕再不会现身见自己了吧?一股悲痛,顿时涌上心头!他的双眼不禁又溢出泪花,弯身用颤抖的双手默默捡拾地上的珍珠,待满满见了一捧时,竟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揪心之痛,将满手的珍珠贴着脸放声大哭起來!那哭声胜似一道惊雷,划破了嬉闹的除夕长空,惊散了沉迷于欢乐的繁星,震碎了每个人的心……
初一,是司臻童离村之日。金夙缘的心被不是牵引着,但她始终不愿出水看他,怕自己伤心,也怕看到他伤心。离别总是痛苦的,既然不能挽留,何须多情送别?不过为自己徒添烦恼罢了……
金夙缘如此想着,变出云水箜篌轻轻弹奏着,,此刻,恐怕也唯有这琴音可暂抚自己逐渐冰冷的心了吧?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她忙惊喜地抬头看时,就见一凤尾蓝鱼游进水洞,并化作蓝衣女子上前见礼:
“十公主,兰翠回來迟了,请公主责罚……”
金夙缘惊见果然是兰翠回來,喜出望外地丢下云水箜篌奔上前高兴地扶起兰翠笑道:“回來便好,回來便好……前日,是我错打了你,让你受委屈了,该是我道歉才是,望兰翠你莫怪我才是。”言罢便施礼道歉。
兰翠见公主向自己道歉,立即慌了神,忙拦住公主羞愧地说:
“公主折煞兰翠了……是兰翠任性,不该使性子不回來……”
“罢了罢了!回來便好,看到你安好,我也放心了,,只是那日你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清宁城、弯月村每个角落,还是沒能找到你……你可知我担心极了?心想莫不是你赌气回了神龙岛?”
兰翠挽着十公主一起坐下,摇头笑道:
“兰翠即便再糊涂,也不会此刻回神龙岛为鱼妃添烦恼……兰翠知道公主对司臻童情谊匪浅,而始作俑者便是那月老老儿!”兰翠言到此忿忿地说,“若不是那老头子多事,给公主一个什么红丝玛瑙手串,我们也不会莫名其妙地來到弯月村,公主更不会遇到那臭小子了!因此,公主现今受到的种种伤害,岂能和月老月兑得了干系?昨日我从司臻童家出來后,便心想着一定要寻月老儿讨个说法!并叫他解开你与那臭小子的姻缘,好保住公主的前程与性命……”
金夙缘一听兰翠居然去找了月老,一惊,忙问道:
“你去找月老了?哎呀!月老只不过是掌管姻缘之神,我与司公子也是前缘早定,月老只不过做了个引线之人,你何苦去找月老的麻烦呢?”
“前缘早定?兰翠倒不信!既然你们前缘早定,为何艰难丛丛?你瞧,他家人不愿意了不是?即便公主你有心,也难成就这段姻缘了不是?公主你也不必找理由瞒哄自己,我看就是月老多事,才导致这一串不幸生!”
“月老居无定处,你寻得他老人家了?”金夙缘问。
“天下有那么多月老祠,兰翠猜想他定会在某个月老祠住脚,所以兰翠寻了整整一日,终于被我在一处深山中的月老祠中找到了!”
“如此你和月老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决定为我和司公子解除姻缘了吗?”金夙缘不由紧张地问。
“提到这话,兰翠更生气了!”兰翠又气呼呼地说,“那月老算什么月老?只顾着给人牵红线系姻缘,却不管破解姻缘这一说!他倒说得好听,说什么,姻缘天定,他不过只负责穿针引线罢了!他们的姻缘或中途而夭,或终得圆满白,也是前生定了的,他难以更改……公主你听听,这算什么话?分明是误人终身!”
金夙缘闻言微微一笑,劝道:
“月老神仙掌管着全天下数万人的姻缘,实属不易!月老之言也沒错,今生是前世修來之果,谁与谁的姻缘,谁与谁的贫富,都是前生定下的,确是更改不了。兰翠,你也是万年灵玉,这些道理,你该比我明白吧?偏偏你又去月老祠讨说辞,岂不枉费辛苦?罢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的担心,也从此用不着了……”
兰翠闻听此话一惊,忙问公主道:
“公主此话怎讲?”
金夙缘重叹一声,苦笑道:
“我与司公子的缘分,怕是就此断了……司公子家人为了不让他娶我为妻,今日要举家北上,入京城久住了……如此一來,我与司公子的情意,也从此作罢了吧……”
“怎会这样?司伯母不是同意你二人成亲吗?”兰翠惊问。
“在司公子两位嫂嫂的劝说下,司母的态度也生了逆转,为了不让司公子与我见面,除夕之夜,她将儿子亲自锁在了房中,不让外出……今日便是初一,司公子怕是离开了吧?”金夙缘说到此,眼睛不由瞟向上空,目光似穿过洞壁、水层,望见司臻童一家乘舟而去……
“他也愿意走么?他忍心舍下你?公主,你可是舍命为他拔鳞两次了呀!他怎能就此离开公主你?”兰翠说到此眼里不禁闪动着泪光。
金夙缘淡淡一笑,言道:
“只要未拔满三片金鳞,我就不会有事,待三年后,缺鳞处自会补齐,只是我失去了两百年的修为,需再修行两百年才能化龙成仙……而他,即便有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孝字当先,他怎能为了我,违背母亲的意思,而使母亲伤心?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母亲只有一个,失去了就是一生遗憾。妻为衣物,失去了可重新迎娶……我不想因为我,让司公子做一个不孝子……”
“公主,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算又能怎样?反正我现在无性命之忧,也沒有非嫁他为妻的必要!只要他能过好,我舍去区区两片金鳞又无关紧要。罢了……随他去吧!兰翠,你也不必再为此计较了,你不是也希望我平安化龙吗?”
“可兰翠不甘心!公主为他付出那么多,竟落得如此结果……兰翠不甘心!不甘心!”兰翠泪眼婆娑地忿忿说。
“我都不觉得屈,你又委屈什么?兰翠,明日我们便回神龙岛,从此不再踏入凡间半步,你说好是不好?”金夙缘强忍着泪,微笑道。
兰翠连连摇头,含泪说道:“你好歹是神龙岛堂堂的公主,兰翠岂能容忍他人伤害公主?不行!即便要回神龙岛,兰翠也要去找那臭小子问个究竟!公主一心一意为他,他真狠心就此放手吗?”兰翠愤懑地说罢,不顾公主的阻拦,化作一道蓝光飞出水洞。
金夙缘见兰翠又要莽撞行事,唯恐她闯祸,也忙忙追随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刚飞出湖面,就见弯月村寂静一片,以往最热闹的弯月湖畔,此刻也无一人路过。
金夙缘与兰翠不禁有些疑惑,抬头望望太阳,,已是辰时,往日此刻,村民早该出门忙活了吧?今日怎会如此萧瑟?寂静得令人害怕……
“今日……弯月村……怎么如此安静?”兰翠望着空无一人的弯月村,脑子里塞满了大大的问号。
“今日是初一,即便过节不做活,也不至于看不到一个村民吧?”金夙缘也十分诧异。
兰翠忽想起了什么,惊叫道:
“哎呀!兰翠如何忘了?兰翠临行前,月老曾说弯月村将有场大难,并给了我一瓶丹药,说是救急之用!兰翠这才匆匆赶回來的!原是兰翠见公主心切,竟糊涂地将此大事忘了!”
金夙缘一听这话,脑海中先闪现出的是司臻童,忙对兰翠道:
“你先去其他人家瞧瞧,我去司公子家!”
兰翠匆匆点头言好,二人便急急分头行动。